21 不死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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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般若。”
    雷鸣电闪,暴雨如注。
    蔺青阳的声音穿过雨幕,带上了冰凉彻骨的湿意,“我来接你了。”
    “轰隆隆——!”
    他浑身湿透,好像刚从河底爬出来,黏糊糊滴着水,深黑的影子与脚下的泥泞几乎融为一体。
    他捡起了地上的婚书,藏在褶皱里的最后一笔朱砂染上他的手指。
    淡淡一线红,像不干净的血。
    他低下头,看了看自己另一只手。
    他的左手拎着一兜藕——他在府外一支一支捡起来、用衣袖认真擦干净的藕——他与她泛舟池上,亲手采摘的莲藕。
    他垂着头笑了起来,笑声阴冷瘆人。
    闪电骤停,黑暗降下。
    笑声也消失了。
    廊下呼吸声也随之消失。
    “刺啦!”
    当雷光再一次照亮庭院,通身湿漉漉的黑色人影已逼至廊下台阶前。
    “铮——铮铮铮铮!”
    无数刀剑直指廊外,紧张的呼吸此起彼伏。
    廊下灯笼在风雨中摇晃,忽明忽暗的光影中,苍白如鬼的新郎缓缓抬起双眸。
    他并未发难,而是恭恭敬敬举起手来,将手中湿软残破的婚书递上。
    廊间呼吸整齐一滞。
    在场都是身经百战的人,见惯了血,却真没见过这么阴间的画面。
    “铮嗡!”
    南戟河挽臂长刀,隔着台阶,遥遥指住蔺青阳的脸。
    刀刃带起寒风呼啸而过,撞翻了他手上这纸婚书。
    “啪。”
    婚书跟随大雨坠,一声轻响,淹没在泥泞之中。
    蔺青阳恍若未觉。
    他客客气气又抬起手,把左手那一兜藕奉上。
    摇曳的风灯照亮他半边脸,看上去就像是勾着一半唇角,露出半个笑。
    他倒是礼数周全,却瘆得旁人只想骂脏话。
    南戟河手中长刀一震。
    “铮嗡!”
    又一声金鸣闷啸冲击而过,扫尽前方水汽,重重轰在蔺青阳身上。
    南戟河厉声斥道:“装神弄鬼!”
    视野霎时一清。
    只见蔺青阳衣袂向后飞扬,荡起串串水珠,手中的莲兜不堪重负,丝线断裂,新鲜白嫩的莲藕滚一地,在泥水中蹦跳。
    大雨挟着寒风透过藕洞,发出啾啾鸣叫,宛如鬼在哭。
    蔺青阳低头看藕,表情遗憾。
    见状,廊下众人心脏不禁直往下沉——主君这一击虽是心存试探,却也蕴足了威压,这厮却不避不让,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接下。
    此人实力简直深不见底。
    南戟河面上不显,暗中已悄然递过眼神,示意天枢找机会带着女儿先走。
    “我是哪里做得不够好吗。”
    蔺青阳一身是水,嗓音穿过湿凉的空气,显得鬼气森森,“诚心而来,就这么不受人待见?”
    南戟河冷笑。
    他正需要时间恢复状态,并不介意与蔺青阳多打几句嘴炮。
    南戟河顺势道:“你有本事自己来死,弄个替死鬼又算什么诚意?”
    直到此刻,蔺青阳才轻飘飘看了自己尸身一眼。
    他漫不经心道:“他吃了不死药。”
    此言一出,距离尸体较近的几位叔伯不禁浮起一身白毛汗,不动声色转过刀尖,对准了它。
    “不会诈尸。”蔺青阳失笑,一本正经地解释,“不死药,是一味丹药的名字。服不死药者,青春常驻,躯体不朽。”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摸不准他是在胡言乱语,还是另有深意。
    南般若蓦地抬眸,心中微震。
    她不能修行,前世却活了近百年,自始至终容颜不改。
    她曾经问过蔺青阳为什么,他坏笑着把她压进床榻,咬上她的唇,抵进她玉雪般的身躯,沉沉喘笑着告诉她,这就是双修的功劳。
    他对付她的身体,手段早已炉火纯青。
    每次她云鬓散乱,颊染霞烟,如酥雪花泥般卧在那里,任他采撷至神魂颠倒时,恍惚也有错觉,仿佛飘然上天,寻来了令人容颜常驻的仙浆玉露。
    此刻听见蔺青阳道出“不死药”三个字,南般若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视线穿过人群,望向蔺青阳。
    他正在缓步踏上台阶。
    “只是凡事都要有代价。”
    湿沉的衣尾迤过石阶,留下大片水痕,他的嗓音也显得无比湿冷,“不死药的代价,便是让人五感尽失,神智清醒地困在不死的身躯之中,永远永远,不得解脱。”
    众人略一过脑,便觉后背生寒。
    这样的“永生”,竟是何等恐怖的酷刑!
    南戟河眉头轻微跳动。
    心:这厮当真是个阴毒狠人,对自己也能残忍至此。
    南戟河心下震撼,面上不显,只沉声道:“如此来,我杀他,倒是帮了他一个大忙?”
    蔺青阳笑着摇摇头,不以为然。
    南戟河不知他在笑什么,南般若却懂。
    蔺青阳这样的人,死也不会认命——即便遭了暗算,成了五感尽失的傀儡,他也绝不会愿意以死解脱。
    他了解他自己,所以干脆利地弄死了自己,以防夜长梦多。
    这是他对他自己的忌惮和敬重。
    南般若心底一阵阵发寒,天枢轻声唤了她两次,她都没有听见。
    “般若?般若!”
    南般若恍惚回神,迟疑低下头,看见阿母握着她手腕,暗暗发力,想要带着她退离战场。
    “不行……”
    她动了动唇,发出微弱的声音。
    蔺青阳本体归来,实力根本无法想象,而此刻的南府,人人精疲力竭,强弩之末,如何能是他的对手?
    蔺青阳冲着她而来,她若跑了,后果不堪设想。
    “打不过的。”
    她的声音被湿冷的风吹散,像是瓮在水中,自己都听不清楚。
    眼睛也有点看不清东西。
    天枢眯起双眸,用手背探了探她额头。
    “我没事。”南般若笑着把母亲的手扒拉下来,故作轻松地,“就是有一点害怕。”
    “嘶。”天枢眸光微凝,眼珠缓缓转动,望向女儿嵌在自己手上的爪子——这叫一点害怕?指甲都快掐进肉里了。
    那一边,南戟河突然发动!
    就在蔺青阳提步踏上最后一级台阶之时,南戟河蓄力已久的双臂蓦地爆起筋肉,“咔”一声闷响,硬生生涨破了身上铁甲。
    浩荡的灵力涌入宝刀。
    “轰嗡——”
    劈头盖脸,一刀斩下!
    虽十方俱灭杀阵透支了太多力量,但这一记惊天之击仍然不可觑。
    “铮!”
    刀锋未至,蔺青阳周身空间已在隐隐震荡。
    他却没有任何退避的意思,一双幽黑的眼睛波澜不兴,眼皮微掀,平静地望着刀锋,神情淡漠。
    南戟河眸中不禁浮起一丝疑色。
    此子,当真有恃无恐?!
    “嗡——”
    刀锋颤鸣降,如泰山摧顶,势不可挡。
    蔺青阳忽地一笑。
    他问:“般若还好?”
    南戟河瞳仁骤缩。
    重刀仍在斩,锋刃距离蔺青阳的脸,已不过一尺之遥。
    忽闻身后传来天枢低低的惊呼:“般若中毒了!”
    南戟河倒吸凉气,电光石火之间,对上蔺青阳肆无忌惮的笑。
    后背本能发寒,南戟河顶臂,撤肩,挽刀,疾疾阻住这一刀斩之势。
    “铮——嗡!嗡嗡嗡!”
    摇摆颤动的刀锋堪堪悬在蔺青阳眉眼间。
    “嗤。”
    伴着极轻微的裂帛之声,蔺青阳额心被刀刃破开一道细窄的竖纹。
    鲜血沁出,苍白面容添上一抹妖红。
    雪亮刀光照进他的眼睛,只见他眸底阴冷,唇角扯开的弧度越扩越大。
    灯笼的光芒在刀剑之间摇曳,忽明忽暗,光影交错。
    诡笑的嘴角仿佛裂到了耳根之下。
    “你对般若做了什么?”南戟河执刀的手指隐隐发颤,“不死药?”
    蔺青阳很无辜地抬起双手。
    “我以为我已经表现了足够的诚意。可惜我付出真心,却屡被辜负。”他迎着刀锋,一步一步踏上台阶,“我也会难过。”
    南戟河只能退。
    南般若倚在天枢怀里,用力睁大双眼,微微惊恐地喘息。
    眼前的画面、声音、气味,都在一点一点缓慢离她而去。
    她的指甲已经掐进了天枢的手背,却只能感受到轻微的碰触。
    “我中了不死药。”
    她的唇舌正在变得僵木,自己也不知道有没有发出声音。这种感觉很像梦魇,意识非常清醒,却无法控制身体行动。
    长刀在南戟河掌中嗡嗡鸣颤,杀意难抑。
    南戟河怒不可遏:“无耻!”
    “无耻么。可是岳父,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蔺青阳微笑摇头,怅然若失,“但凡般若怜惜我一二,她就不会喝那碗药。”
    南般若身躯僵木,神智却清明。
    她瞬间明白了,是那碗避子汤——那不是什么避子汤,它是不死药。
    倘若她当时同情他、哄哄他,那便“逃过一劫”。
    蔺青阳就是喜欢这样玩弄人心。
    “般若,我给过你太多机会。”他不紧不慢,一步步逼近:“不死药发作需要时间。倘若你没有辜负我的信任,昨日戌时,我就会喂你服下解药。”
    “我甚至多等了你一日。为你淋雨,为你做好吃的,而你呢?”
    “你怎么对我的?”
    “把我杀了。哈,把我杀了。”
    他的目光冰冷缥缈,掠过苍白揉皱的婚书,掠过残破泥泞的莲藕,掠过那具开膛破腹的尸。
    “知不知道,辜负真心,要遭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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