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44章 有一种鸟，一辈子只会落地一次

    一时间，整个指挥中心，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汇聚到了工业部长李钢和总设计师萧远山的身上。
    李钢的嘴唇紧紧抿着，一言不发。
    每一架“定风”，都像是他的孩子。
    为了建造它们，有多少工厂三班倒，有多少工人累倒在生产线上，他比谁都清楚。
    这是龙国应对未来更残酷末日的战略底牌！
    萧远山的眼中，更是充满了痛苦与不舍。
    他抚摸着“定风”的设计图纸，熬过了无数个不眠之夜。
    他知道它每一个铆钉的位置，每一条线路的走向。
    让它们就这样有去无回，就像是亲手扼杀自己的孩子。
    这是一个太过沉重的抉择。
    用八架国之重器，去换一个尚且充满变数的救援机会？
    值得吗？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林云，动了。
    他平静地走到了指挥台的最前方，目光沉静如水，扫过在场每一张挣扎、犹豫的脸庞。
    然后，他抬起手，按下了与“飞天”特遣队的通讯按钮。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让所有人的心都为之一颤。
    “秦峰。”林云的声音不带一丝波澜，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到！”通讯器中，秦峰的声音清晰传来。
    “我命令，‘飞天’特遣队，放弃等待计划，放弃空中盘旋！”
    林云的话，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立刻执行B计划！全体降！利用机载‘盘古’工程机器人和自备物资，打通最后通道，立刻开始救援！”
    这道命令，如同一道斩开混沌的闪电，劈开了所有的犹豫和挣扎！
    “林云同志！”李钢猛地抬头，失声喊道。
    “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八架‘定风’……”
    “我知道。”
    林云打断了他，缓缓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着他，看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它们的价值。
    它们是龙国智慧的结晶，是我们的骄傲，是未来的保障。”
    他的声音顿了顿，而后，猛然提高，如洪钟大吕，振聋发聩！
    “但是！我想问在场的各位一个问题！”
    “飞机没了，我们能不能再造？！”
    “能！”不知是谁，下意识地吼了一声。
    “那人没了呢？！”
    “西伯利亚之心里面，那八百万活生生的人没了！我们还能让他们再活过来吗？！”
    林云的质问，如同一柄重锤，狠狠地敲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
    是啊……飞机没了，可以再造。
    国之重器，只要蓝图还在，只要工业体系还在，只要人还在，就总有再次冲上云霄的一天。
    可人没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定风’固然宝贵，但它的使命，是拯救生命！”
    “如果因为它自身的价值，而让我们对生命视若无睹，那才是对它最大的亵渎！”
    林云的目光，扫过萧远山，扫过李钢，扫过那位老将军。
    最后，在了大使伊万诺夫那张布满泪痕的脸上。
    “八架‘定风’，换八百万人的生命！”
    “换人类文明在这场末日中，一次宝贵的胜利！”
    “换我们龙国向全世界宣告，我们绝不放弃任何一个盟友的决心！”
    “这笔账，无论怎么算，都值！”
    “我决定了，”林云的声音斩钉截铁，不留任何余地。
    “用这八架飞机的坟墓，为那八百万人，铺出一条通往新生的路！”
    “秦峰！”他再次转向通讯器，发出了最后的指令。
    “你和你的队员，愿意用你们的座驾，用你们的荣耀，去换这八百万人的生命吗？！”
    通讯器那头，沉默了片刻。
    而后，秦峰那带着炽热火焰的声音，响彻整个指挥中心！
    “报告指挥中心！‘飞天’特遣队，全体队员，请求降！”
    “我们的荣耀，就是拯救生命！”
    “保证完成任务！”
    话音下的瞬间，林云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与决绝。
    他猛地一拍桌子，下达了最终的命令。
    “批准行动！”
    “‘飞天’特遣队，降！”
    ……
    西伯利亚，永夜的冰原上空。
    八架“定风”空天运输机，如八尊巡弋于九天的钢铁神祇，在撕裂天地的狂风中，稳稳地悬停着。
    机身外壳上，流光溢彩的能量护盾正在与十七级的飓风进行着最原始、最暴烈的对抗。
    每一次能量的碰撞，都会在漆黑的机体上激荡起一圈圈绚烂而致命的涟漪。
    驾驶舱内，秦峰的眼神坚毅如铁。
    他刚刚结束了与联合指挥中心的通讯，林云那斩钉截铁的声音，仿佛依旧在耳边回荡。
    “我们的荣耀，就是拯救生命……”
    秦峰深吸一口气，胸中的热血几乎要沸腾起来。
    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在加密频道中下达了命令。
    “‘飞天’呼叫各单位！B计划启动！”
    “重复，B计划启动！目标，地面机场，准备降！”
    “一号收到！”
    “二号收到！”
    “三号收到！”
    ……
    频道内，七道同样坚定沉稳的声音接连响起，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
    他们是龙国最顶尖的飞行员，是与“定风”一同从千锤百炼中走出的天之骄子。
    他们相信自己的座驾，更相信指挥部的决断！
    八架“定风”微微调整姿态，机头下探，开始缓缓降低高度。
    机载的超视距雷达与地形扫描系统全功率开启，穿透厚重的冰雪与风暴，试图在下方那片白色的死亡之海中，找到“西伯利亚之心”曾经的空港坐标。
    很快，目标被锁定。
    然而，当经过数据重建的地形图，以三维立体的形式呈现在所有飞行员面前时，即便是他们这些心志坚如磐石的王牌，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已经不能称之为机场了。
    那是一座被神明遗弃的坟场，一座属于钢铁与文明的巨大墓地！
    原本长达五千米的超重型跑道，此刻像是被巨人用战锤狠狠砸碎的玻璃，断裂成了数百块大不一的冰封板块。
    无数狰狞的裂缝贯穿其上，最宽处甚至超过了十米，深不见底的幽蓝冰隙中，是永恒的黑暗与死寂。
    巨大的停机坪，早已被掀翻、撕裂。
    一架来不及撤离的白熊国运输机，机翼被硬生生折断，半个机身被一座山般的冰丘所吞噬。
    只露出一个残破的尾翼，在风中发出鬼哭狼嚎般的悲鸣，仿佛在诉着末日降临时的绝望。
    远处的塔台，只剩下了一个扭曲的钢筋骨架，上面挂满了长短不一、狰狞如兽牙的冰锥。
    所有的机库、仓库，全都在第一轮的冰雹与暴雪中被彻底夷平，如今只在厚达数十米的冰层之下，留下一些模糊不清的轮廓。
    整个空港，就是一处立体的、破碎的、布满了无数陷阱的死亡迷宫！
    “这就是……十七级风暴的伟力吗？”
    一名年轻的飞行员喃喃自语，声音中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震撼。
    在这样的地面上降？
    别是“定风”这样的庞然大物，就算是一只飞鸟，也找不到可以足的地方！
    “常规降方案，失败。”秦峰的声音冷静得可怕。
    “这里已经没有一寸可用的跑道。”
    指挥中心的担忧，成为了现实。
    但现实，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残酷百倍！
    频道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所有人都明白，他们没有退路。
    空中盘旋，是等死；强行降，是找死。
    “既然没有路……”
    沉默中，二号机的机长，一位有着超过三万时飞行经验的老飞行员，忽然开口了，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狠劲。
    “那我们就自己，造出一条路来！”
    这句话，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所有人心头的阴霾！
    秦峰的眼睛骤然一亮！
    对啊！
    他们驾驶的，不是普通的飞机！
    是“定风”！是龙国倾尽国力，为了对抗末日而打造出的神兵利器！
    “各单位听我命令！”
    秦峰的思路在瞬间变得无比清晰。
    “开启地形扫描，寻找半径五公里内，地势最为平坦的区域！地表起伏不得超过三米！”
    “明白！”
    八架“定风”的探测系统功率再次提升，庞大的数据流如瀑布般在中央处理器中奔涌。
    不到三十秒，一块位于空港东侧约三公里处的冰原，被标记了出来。
    那里曾经是一片广阔的冻土苔原，地势平坦，是最佳的选择。
    “目标区域已锁定！”
    秦峰下达了第二道指令。
    “一至四号机，左翼悬停！五至八号机，右翼悬停！”
    “以我为中心，组成‘开山’阵型！机腹‘融雪’矩阵，能量预热！”
    “嗡——”
    八架庞大的运输机在狂风中做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机动，它们如同最默契的雁群，迅速调整位置，在空中组成了一个巨大的菱形。
    下一秒，八架“定风”的机腹下方，缓缓伸出了数十个碗口大的喷射口。
    这些喷射口的核心，是深红色的晶体结构，随着能量的注入，它们开始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暗红色光芒。
    “‘融雪’矩阵，启动！”
    随着秦峰一声令下，八道粗壮的、仿佛来自太阳核心的橘红色高温粒子流，从天而降，狠狠地轰击在了下方那片死寂的冰原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