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28章 进宫面圣

    裴昭觉得，马屁该拍的时候就得毫不吝啬，这完全不关乎丢不丢脸，这仅仅关乎事情好不好办。
    停尸房的彻骨寒意仿佛还黏在骨缝里，一踏出那道幽暗深长的长廊，重新站在御守阁内院的天光之下，裴昭只觉得浑身一轻，连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暖融融的阳光洒在身上，驱散了冰窖带来的阴冷，也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
    她低头翻动着手中那本墨迹犹新的册子，指尖划过一个个名字和地址。
    御守阁确实没有敷衍，记录详尽，民间四名工匠的住址、擅长的工项，宫里两名匠作司工匠的身份、轮值记录，都清清楚楚。
    这份效率，让她不得不承认，御守阁的手段确实非同一般。
    然而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手中骤然一空！
    萧崎动作极快，修长的手指已将那本册子抽了回去。
    裴昭大急，伸手欲夺，“你这是干什么？”
    萧崎目光冷冷地扫过她伸出的手，那眼神如同冰锥，让她动作一僵。
    “你想查案，可以跟着我。”
    他声音平淡无波，“但我劝你，最好不要一个人行动。”
    他微微俯身，靠近裴昭耳边，声音压得更低：“若你擅自行动，出了什么意外……”
    他顿了顿，直起身，目光在她因微孥而微微泛红的脸颊上，“我不好跟刑部交代，更不好……跟裴府交代。”
    裴昭双手叉腰，柳眉倒竖，“我好歹是刑部书令史，查案缉凶，本就是我的职责所在。”
    她深吸一口气，“况且你别忘了我们的约法三章，你我不必同心同德，我更不必事事向你报备！”
    萧崎看着她气鼓鼓的模样，嘴角微勾，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约法三章？”他轻轻重复，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那是在府里。”
    他目光陡然转冷，“但在御守阁，我了算。”
    “你！”裴昭指着他的鼻子，“你耍无赖！”
    萧崎却懒得再与她争辩，耸了耸肩，然后转身朝着御守阁正屋走去。
    裴昭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把脾气咽在肚子里，跟了上去。
    三人还未踏入御守阁正屋大门，便看到几个身着宫袍的太监等在里面。
    萧崎的脚步顿了一下。
    “墨七。”
    “属下在。”
    “等下，亲自送夫人回府。”
    “是……”
    墨七瞪大了眼睛，怎么宫里来人了，自家阁领不先顾自己，反而先想着夫人了？
    然而萧崎未再多言，迈步踏入正殿。
    殿内那为首的太监见萧崎进来，上前一步，声音尖细：
    “萧阁领，您可回来了。陛下有旨——”
    他目光一转，在紧随其后进来的裴昭身上，笑容更深了几分，“宣御守阁阁领萧崎，与萧夫人裴昭，即刻进宫面圣。”
    萧崎那双寒眸猛地抬起，锐利的目光般钉在传旨太监的脸上，但锋芒转瞬即逝，毕竟是宫里的人，还是得客气一点。
    裴昭同样错愕万分，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看向那太监，“公公……没有传错旨意吗？陛下……陛下确实传我进宫面圣？”
    那太监闻言，脸上的笑容不变，“萧夫人笑了，陛下的旨意，奴才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敢错传一个字啊。”
    裴昭的心猛地一沉，这是第一次被召见。
    她想起来刚才进屋前，萧崎的神色异常，恐怕此番进宫，并不会很顺利。
    策马至巍峨的宫门前，两人翻身下马，引路的太监早已等候多时，躬身在前引路。
    宫墙高耸，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只剩下靴底踏在青石板上的清脆回响。
    裴昭跟在萧崎身侧半步之后，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但袖中的手指却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
    萧崎低沉的声音忽然在她身侧响起，“等会儿在陛下面前，陛下问什么，你答什么。多余的话，一个字都不要。”
    他的目光依旧直视前方，并未看她。
    裴昭默然，这种时候，当然明白轻重。
    ……
    圣明宫内，一派金碧辉煌，极尽帝王威仪。
    巨大的蟠龙金柱支撑着高耸的穹顶，地面铺着光可鉴人的金砖，倒映着殿内摇曳的烛火和鎏金器物的光芒。
    殿内两侧，青铜香炉中袅袅升起清雅的龙涎香，在这座大殿里更添几分庄严肃穆。
    年轻的皇帝端坐御座上，身着明黄色的龙袍常服。
    他面容清俊，眉宇间带着一丝尚未完全褪去的少年气，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却沉淀着远超年龄的沉稳与锐利，此刻正平静地注视着阶下的陆晟。
    “陛下，萧崎接手红莲案已一月有余，陛下虽下令严格封锁消息，但坊间已有流言‘红莲索命，阎王勾魂’，民间人心惶惶，长此以往，恐非社稷之福。”
    “臣之内察院，恳请陛下允准介入此案，与御守阁协同办案，必能早日查明真相，安定民心，以正视听！”
    皇帝端坐御座之上，面容沉静如水，看不出喜怒。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龙椅扶手，发出规律的轻响，在寂静的大殿中格外清晰。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平和，“陆爱卿所言民间流言之事，朕亦有所耳闻。红莲一案，悬而未决，如鲠在喉，朕心头亦难安。”
    “萧崎既已在进宫的路上，不妨等一等，听听他怎么。”
    皇帝幼年登基，朝政一度动荡。
    及冠亲政后，他凭借先帝遗留的暗卫力量，秘密组建了内察院，专司清除朝中忤逆不臣之辈。
    内察院行事狠辣果决，手段雷霆，所过之处往往腥风血雨，为皇帝稳固皇权立下了汗马功劳。
    而御守阁则主外，负责京畿治安、缉拿要犯、护卫皇室安全，在萧崎的铁腕治理下，同样声名赫赫。
    一内一外，御守阁和内察院是皇帝最得力的左膀右臂。
    然而，随着朝局渐稳，忤逆者基本清除殆尽，内察院的锋芒渐渐被行事虽狠厉，却在京城疑难悬案上屡建奇功的御守阁所掩盖。
    在陆晟看来，皇帝的心中，萧崎的御守阁似乎更得倚重。
    所以在他眼里，御守阁和萧崎就是一根十足十的眼中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