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3章 还望精灵大发慈悲

    吼声在空旷的海滩上回荡，惊起了远处林间几只飞鸟。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甩了甩浑身湿漉漉、沾满沙粒的金毛，回头望了一眼那片几乎吞噬了他的浩瀚汪洋，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有后怕，有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踏浪归来、战胜天堑的浓厚征服感。
    然后，他转过身，金色的眼瞳好奇而警惕地打量着眼前这片全新的天地。
    前方是绵延的沙滩，更远处，是郁郁葱葱、形态各异的树林，以及树林后隐约可见的、低缓起伏的丘陵轮廓。
    天空中有陌生的鸟儿飞过，林间传来虫鸣兽吼。
    这里不是花果山。
    这里的一切，气息、声音、景象，都与他熟悉的家乡截然不同。
    他没有过多停留。
    遵循着本能，他迅速窜入身旁茂密的树林。
    鼻翼耸动，很快便锁定了一棵结满硕大果实、隐隐散发清香的树木。
    那果实形似桃子，却泛着淡淡玉色光泽，看起来颇为不凡。
    石猴敏捷地攀上枝头，摘下一颗最大的，直接送进了嘴里，大口咀嚼。
    但刚一进腹，便让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这果子味道倒是尚可，但其中蕴含的灵气却是远不如他花果山的果子。
    “嘁。”他撇了撇嘴，有些不屑。
    在花果山，这种档次的果子，他都不屑多吃。
    不过想了想，他倒是没有选择扔掉，而是继续将其吃完。
    毕竟他都在海上漂泊了这么久，有的吃就不错了。
    挑啥？
    一连吃了好几个后，石猴未作休息。
    而是跃上最高的大树，举目四望。
    很快便让他发现在东方之地，隐约有着生机燎动。
    他于是乎，二话不，直接从树冠跃下，地无声。
    辨明方向后，四肢着地，化作一道迅疾的金色流光，毫不犹豫地朝着正东方向，那片生机燎动之处，疾奔而去！
    很快，石猴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他无法理解的、由直线与直角构成的庞大异物，蛮横地闯入他的视野，矗立在天地之间。
    这绝非自然所能生成。
    如果他的花果山，乃是天地自然而成的鬼斧神工。
    那眼前这偌大之物，便是后天而成，到处皆是人为的设计。
    但很快，当他看到这庞大异物之中到处游走的生灵之后。
    他便明白了，这应该便是这些生灵的居所。
    这一异物，毫无疑问便是他们创造而出的。
    石猴眼前的生灵，与他山中相识的虎豹猿鹿全然不同。
    乍看之下，与他猴族倒有几分形似，直立，有四肢，面目清晰。
    不过与他们猴子比起来，似乎毛没有那么多，虽然步态也不如他们猴族灵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目的明确的稳定。
    在石猴隐隐的天地感应中，这些生灵，似乎是叫人，人族？！
    但让石猴感到一阵莫名失的，是这些人周身散发出的气息。
    这些人，在石猴看来，都不强。
    甚至有些孱弱。
    孱弱到石猴都不敢相信。
    石猴感觉，自己似乎吹口气，都能吹死一大片。
    别是他，就连他花果山上的猴子，都能同样如此。
    但犹豫了一下，石猴最终还是决定进去看看，毕竟这也是他第一次碰到这样的生灵。
    不定这些人，也有些他不曾见过的手段呢？
    就算没有，进去打探一下消息也是好的。
    毕竟他漂洋过海，为的是寻仙访道，求一个长生不老。
    这里这么多人，总比他消息要灵通的多。
    就算打听不到神仙踪迹，能知晓些这方天地的风物人情、方向路径，也是好的。
    总比他如没头苍蝇般在山野间乱撞来的强。
    拿定主意，他便不再迟疑。
    瞅准城墙一处守卫松懈的拐角，借着墙根野树发力，身形一晃便翻了过去。
    地时悄无声息，已置身于一条昏暗的后巷。
    霎那间，喧闹声扑面而来。
    石猴初入此境，浑然不觉自己有何不妥。
    只见他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学着方才瞧见的路人模样，挺了挺胸膛，大摇大摆地从巷口阴影里踱了出去，径直迈入了主街流动的人潮边缘。
    要知道，先不他美猴王的身份，就这些人族如此孱弱，他又何必隐藏？
    可他刚一亮相，几乎立刻就引来了周围人的侧目。
    首先是一个蹲在路边玩泥巴的垂髫儿，偶然抬头，正对上石猴那双在街市光影下格外晶亮的金睛。
    儿一愣，手中泥团“啪嗒”掉在地上，嘴半张，随即伸出黑乎乎的手指，清脆地叫了起来：
    “阿娘！快看！猴子！金色的猴子！”
    这一声叫喊，如同石子投入平静水面。
    附近几个正挑拣菜蔬的妇人闻声转头，目光在石猴身上，先是愕然，继而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哟，还真是只猢狲！毛色这般亮，莫不是从哪家戏班跑出来的？”
    “瞧着不像，戏班的猴儿都戴着链子，这只好生自在……哎呦，你们看它那眼神，滴溜溜的，怎地像在打量人？”
    一个提着乌笼、留着两撇鼠须的老者眯起眼，凑近了些：“奇哉，老朽遛鸟多年，见过山猴野猿，这般神气活现、毛色灿金如披霞光的，倒是头一回见。你们瞧它行路，哪像寻常畜生，倒有几分……嗯，不出的架势。”
    石猴对周围的议论充耳不闻，依旧顾盼自若。
    他停在一个卖泥偶的摊子前，好奇地伸出指头，想去戳那色彩斑斓的人。
    摊主是个中年汉子，先是吓了一跳，待看清是只猴子，便挥手驱赶：“去去去！哪来的野猴，别碰坏了我的货！”
    这一挥袖，带起风，更将石猴身上那股不属于市井的、带着山野清冽与蓬勃生命力的气息拂开少许。
    旁边一个穿着干净长衫、似是读书人的青年忽然“咦”了一声，扶了扶头上的方巾，低声道：“这猴子……不太对。诸位可曾留意？它周身竟无丝毫秽气，眼神清亮不类凡兽，步履地无声……莫非，是山中精灵偶入红尘？”
    此言一出，周围看热闹的人群气氛微变。
    好奇中掺杂了几分惊疑与隐隐的敬畏，打量石猴的目光也复杂起来，不再是单纯看个稀罕动物，多了几分对非常之物的揣测。
    可他们的目光，却是让石猴多了些许诧异。
    啥情况？
    这些人为什么用这种略带敬畏的眼神看他？
    他还没从这团诧异中理出头绪，人群里忽地一阵骚动。
    只见一个原本挤在前排、衣衫打着补丁、面色愁苦的中年汉子，像是陡然下了什么决心，猛地推开身前的人，“噗通”一声就朝着石猴直挺挺跪了下去！
    这还不算完。
    那汉子竟以头触地，“咚”、“咚”、“咚”，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响头。
    石板坚硬，他额前立刻红了一片。周围人群发出一片低低的惊呼，不由自主地退开半步，让出了一片空地，愈发显得这跪拜突兀而虔诚。
    汉子抬起头，眼眶发红，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却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恳切，朝着石猴高声喊道。
    “仙猿！灵猴！人王五，苦求仙道已久，访过名山，拜过野观，散尽家财，却始终不得其门！今日得见尊驾神姿，绝非俗类，定是山中得道的精灵！还望精灵大发慈悲，可怜人一片诚心，点拨一二，教教我如何超脱这凡胎疾苦，哪怕……哪怕只指条明路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