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〇一四章 天谴

    轰！
    陨法山坠砸而下，轰天锤反往上掀。
    打铁花似的，一击就往四周轰出了漫天紫色雷霆。
    诚然那血色陨法山的压迫感十足，观一眼都足以让人喘不过气来，好似神意都要被镇碎。
    可全身覆上了假面的神霄魁首，这一刻爆发出的力量，丝毫不亚于此。
    一击，就扼缓了陨法山坠之势。
    并往山体中心轰进去了磅礴雷霆之力，以至于血色山岳各处龟开，溢裂出了紫电光芒。
    “凝！”
    圣辛这一术可没那么简单，当即爆声一喝，并指成诀。
    那血色陨法山顿时往内部坍塌，各处裂痕直接被压并，山体之上跟着浮现一血色盔甲魔祖巨像。
    此像执握大枪，威风凛凛。
    甫一出现，只是长枪镇下，便令迟停的陨法山，再度加速，卡着神霄魁首一锤卸力，顺势要反轰而上的节点，硬生生怼在其项上。
    “破！”
    神劫武装下的神霄魁首，单臂上擎，偏头侧首，以肩颈力抗大山下压之势。
    反手第二锤再往上砸去，隆一声震响，血色山岳再度破开大窟窿，各处又炸现裂缝。
    连带着山岳之灵，那血色盔甲魔神巨像，都直接被神劫电光炸成了齑粉。
    不周陨法山外围，碎石滚滚下。
    圣辛闷哼一声，目中却是凶光更甚：
    “你却还剩多少力量？”
    “给本祖跪下！”
    屈掌再引，山岳再次往内坍塌。
    体型上较之初始，了不止十倍，可凝缩的却尽是菁华。
    再加上熄道玄尺飞越往山体上，化作巨碑之形，狠狠往下一杵。
    这一击合体，便如当场给魁雷汉立冢葬碑，陨法山的陨法之力，配合熄道玄尺的熄道之能，双管齐下。
    轰！
    饶是神劫假面强度足以企及归零，奈何两击过后，魁雷汉体内借来的祖神灭法大劫之力，几近亏空。
    一口气没能立即提上来，祂险些连脖颈都被压断，整个人给大山压得砸向下方，直至打进了北海近海万丈深处。
    咔咔之响，不绝于耳。
    竟是连神劫武装，都龟出了裂痕。
    待得那陨法山正式压砸下来，怕是要连假面都完全要被压碎，整个人都死无葬身之地。
    “轰天锤，祭！”
    张口喷出精血。
    实则那不是血液，而是魁雷汉在透支自我，压榨潜力。
    血色一浇轰天锤，那银白色的大锤瞬间便被染红，凶气滔滔裂出。
    陡然一震，化作巨锤百柄，往四散铺开。
    竟大部分脱离了陨法山镇压范围，而散布到山体左右上下各处方位。
    “什么东西……”
    圣辛眉头一皱，预感不妙。
    魁雷汉身处北海下方，迎着当头坠来的血色山岳，分明根本无力动弹。
    其身上却有罚神刑劫炸开，化作道道丝线，以操纵型的方式，遥遥握住了散陨法山外各处的血色轰天锤。
    “迭浪式！”
    “天蜈锻打！”
    上百柄血色轰天锤，陡然体型暴涨。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这偌大陨法山，当成了一块精铁，百锤同时轰，力汇往一个中心……
    打入其中，反震出来。
    再借此力，再往里轰。
    周而复始，转瞬千次！
    “隆隆隆隆隆……”
    快！
    太快了！
    较之于魁雷汉之间的速度，快了百倍不止。
    根本没给人反应时间，那庞然遮天的陨法山，以极为夸张的速度被打成了一座山。
    力由外向内。
    再由里震外。
    锤与力、技与法的完美融合。
    到最后，圣辛都来不及更多动作，陨法山已被百锤轰成一块压缩精铁，打成了一柄直刃无柄剑。
    “我的山……”
    圣辛在一瞬遭遇了上千次反噬，到最后憋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
    祂跟陨法山之间的联系，竟硬生生给轰天锤千百次锻打，当场打断了。
    这还没完！
    当陨法山被打成一柄三丈大剑之时。
    北海下被轰进水坑中的魁雷汉，也跟着缓过来一口气，纵身已是掠来。
    当头骑脸而来之时，祂手往后一抓。
    那散于外的百柄血色大锤，一一重迭入手，在其掌中一震，合并归一。
    圣辛反噬，无力动作。
    魁雷汉一脚踹上其胸膛，将之踩倒虚空，血锤高提，往其头颅便是狠狠敲。
    “你的脑袋有点瑕疵，老子辛苦一回，帮你打打！”
    “神罚天谴！”
    ……
    当——
    铁匠铺里老爹的锤声再响。
    曹二柱一下就被惊醒，刚想翻身下床，发觉身周一片冰凉，还被呛了一口腥涩的海水。
    灵念大绽，所见一幕，太过震撼。
    根本不是在铁匠铺。
    神劫武装的神霄魁首老爹，持握血解形态轰天锤，一锤引动雷罚，当着五域的面，直接砸碎了魔祖圣辛的脑袋。
    大氅猎猎高扬，整片空间在那一锤下，直接被砸成了黑洞。
    这一幕太过震撼了。
    滋的一下，曹二柱热血上涌，直接躬身就要吼出点什么来宣泄情绪。
    可耳畔却响起了一道无比虚弱的声音：
    “别上了，老子力竭了，准备好给你老爹我收尸！”
    什么？
    曹二柱一急，破水而出。
    却见老爹一锤之后，圣辛的无头躯体在虚空被电成焦麻，俨然死得不能再死。
    可是，归零祖神，怎可能一击就倒？
    “假死之术？”
    ……
    “曹一汉……”
    “该死！该死！该死！”
    时境通道旁，以“寄死术”置换本尊、化身，得以逃过那天谴一锤的圣辛，此刻后脑直发凉。
    祂的破绽，一直都是还不算圆满的脑袋。
    那是被神亦一击捅碎的，后遗症到现在还没修复好，竟给曹一汉瞧了出来。
    若不是自己整了个化身在前，这一击怕得再去掉三分积蓄，接下来局势，根本接不得了。
    “但是，也就到此为止了。”
    陨法山下的神劫武装两锤，外加天蜈锻打的那千百锤，圣辛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曹一汉该力竭了。
    祂根本不用再跟这家伙纠缠，只要拖点时间出来就行。
    但眼下当务之急，却不是跑离战场，而得接上化身被置换之时，差点中断了的天地封炼。
    圣辛寄死术归来，反手便接上了天地封炼，继续封锁通道，做完这一步，才有圣念大绽，回头望向魁雷汉所处的战场。
    “咻！”
    一柄直刃无柄大剑，直接钉碎了祂的脑袋，钉在了时境通道上方。
    咔的一声，天地封炼裂开一道大痕。
    圣辛的心，也跟着裂开一道巨口。
    祂想要提调自身力量，不顾自我也要稳住天地封炼，可那直刃无柄大剑，带着极为熟悉的陨法之力，破颅之后，短暂压下了祂的力量调用。
    “不——”
    这个瞬间，圣辛心态炸了。
    什么时候的事？
    不周陨法山，被锻打成了剑，这剑却在曹一汉爆头一锤之后，掷向了自己？
    也不对啊！
    祂的速度，也没这么快啊！
    那就是，提前投掷，提前预判？
    ……
    “蝇营狗苟太久，忘记怎么正面战斗了？”
    遥遥处，神劫武装的神霄魁首，一身假面已经满布裂痕，却是偏头讥笑望来：
    “老子都不觉得，一锤真能砸死你。”
    “但你真以为，你至死都想护住的这个通道，老子从始至终看不见？”
    这话一出，五域观战之众，已完全沸腾。
    圣辛身在局中，不识庐山真面目，局外人可是瞧得一清二楚。
    魁雷汉爆头一锤，砸向圣辛本体的同时。
    祂的身后，还以操纵型罚神刑劫，牵上了祂刚刚当着世人面，锻打而成的神兵利器。
    那直刃无柄大剑，却不是攻向圣辛本体，而是应和着爆头一锤，同时扎向时境通道旁的圣辛化身头颅。
    当时没有人看得懂。
    直到圣辛被一锤爆头……
    直到另一边圣辛化身突然一震，如木偶惊醒般醒来，却还急急忙还去维持天地封炼之时……
    五域，直接炸开了锅。
    毫无疑问，维续完天地封炼的圣辛，一回头只能是脸接剑，脑袋裂成两瓣。
    祂是懵的。
    观战者更是懵的。
    念祖这战斗意识，这反应，这预判，简直拉满到了。
    看上去，就像是圣辛死里逃生之后，主动往直刃无柄大剑剑尖上送，祂从一个死胡同里，遁进了另一个死胡同里。
    从战斗开始到结束，被魁雷汉算计得死死的！
    ……
    “屈鸣石。”
    可无头圣辛，眼瞅着正面战斗、时境通道，两边通通宣告失败。
    竟伸手一弹，弹出了一方巴掌大的黑色石板，上方纹刻有人脸魔纹。
    狰狞魔纹，倏而灵动。
    浮跃石板之上，射出一道魔纹，即刻修复了即将崩裂的天地封炼与时境通道，同时口含天宪，连下两道神谕：
    “陨法山，解！”
    “神魔护法双将，归！”
    隆隆。
    天外一震，有阴影遮来。
    陡然天穹裂开两道裂缝，从中下一圣洁、一魔性两尊千丈巨人，乃是护法神将、护法魔将。
    “护法神将，得令！”
    护法神将单膝地，身披青白衣裳，脚踩祥云，背生霞光，整个一圣祖样貌，身前还镇握一柄圣祖巨剑，插在大地之上，带着恢弘净化之力。
    “护法魔将，得令！”
    护法魔将昂然降来，全副武装，从头到脚都被黑色甲胄护住，一身魔气凛然，红色披风高高扬起，祂双手虚握，仿佛应该握住什么，此时却不存在。
    “呼……”
    见到这一幕，魁雷汉长长叹出一口气。
    祂将彻底献祭祖念神网，强行爆发最后一次的念头，也打消了。
    打不过。
    真的打不过。
    不是正面硬钢不行。
    而是祂的状态太差，圣辛底牌却一张又一张，让人应接不暇。
    这神魔护法双将，分明乃是从远古祭炼到如今的超级化身，每一具都有着不亚于普通祖神的强度。
    甚至于……
    望着那护法魔将，魁雷汉竟还有一丝熟悉感。
    祂略作思忖，便有所得，那不是虚空岛九大绝地之一，沉眠谷里的石雕之一么？
    彼时上虚空岛，在沉眠谷的镇虚碑上留名，魁雷汉还见到了一些破碎的历史画面。
    那是魔祖持握大枪，单枪匹马挑三大虚空将军，还有跟天祖战斗的一幕幕。
    “何等底蕴，如此化身竟能凝炼有二……”魁雷汉郁气难抒，只觉憋屈得慌。
    生不逢时！
    时运，更不在我啊！
    神魔护法双将镇前方，直接护住了身后自给自足，只能自己潦倒拔剑的圣辛。
    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了。
    一打一可以，一打三怎么打？
    更别提，如果这神魔护法双将打完，圣辛一掏，还能掏出点别的东西来呢？
    “八尊谙来了，都得给这无耻的车轮战术轮死吧？”
    “这种底蕴深厚的祖神，依我看，也只有受爷封祖后，或许有那个持续作战能力可打了。”
    “啧，受爷？别提了，迄今没见到人！曹二柱都敢一冲，我看那徐受，不过也只是缩头乌龟一只罢了！”
    便这时，护法魔将双手抓了又抓，还是不大适应，它终于像是忆起了什么般，长臂一扬，沉声呼唤：
    “魔神大枪，归！”
    轰隆一声，天穹再破巨响。
    从虚空岛方向，飞掠而来一杆超级大枪，枪尖喋血，血色滴溅。
    护法魔将将大枪握住，一荡一甩，头都不回。
    枪头上，那被前胸透后背贯穿的三条人影，便被甩在地，直接砸进了烟尘中，生死不知。
    “嘶！侑老爷子、巳人先生、笑大师兄？”
    “他们不是逃了吗，怎么还被大枪捅着带回来了？”
    咔的一声，护法神将起身，同样是伸手一摆。
    遥远处抛在地的胎元母棺，便被召唤而来，棺盖推开，里头跌出一道身影。
    他已瘦骨嶙峋，身上血肉尽被吞噬，只剩下一张残破的人皮包着骨头，形如死尸。
    砸到在地后，分明能听到脊骨、臂骨等，咔咔断裂，生息也无。
    “温庭……”
    五域骇然色变，“温庭，被炼了？”
    四大反抗过的古剑修，齐齐倒地不起，不论过程如此曲折，结局宣告失败。
    正如魁雷汉起的波折，固然比这几人显得麻烦一些，想来下场也只有一个。
    “自寻死路罢了。”
    圣辛人在护法双将之后，无声低嘲着。
    一边维持着天地封炼，一边转过身来，从护法双将中间，远眺遥遥处一身假面龟裂的神霄魁首。
    祂眉头挑动，单手摁胸，极为优雅的欠身示意道：
    “本祖确实久疏战场，因为一般处理麻烦，有这两位便够了，你却是打了本祖一个意外，但若有余力的话……”
    轰！轰！
    护法神将巨剑提起，一身神性之力荡扫虚空。
    护法魔将大枪背斜，红色披风映出血海尸山。
    “念祖，请。”
    挑衅！
    赤裸裸的挑衅！
    魁雷汉方才压下的不甘，一股脑涌起，踏前一步，就要不顾一切，再次爆发。
    区区双将，轰天锤下，脆如泥丸！
    “老爹——”
    曹二柱冲了出来，双目赤红，却不敢高声吼出，生怕自己成了老爹的掣肘。
    俺好弱！
    俺怎么这么弱！
    从始至终，只能光看着，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如果是受哥在这里的话，如果是他……
    “曹兄，你尽力了。”
    便这时，遥遥处伴随剑吟，一道恬然之声响起，打断了整个剑拔弩张的战场：
    “剩下的，交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