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2章 多年欠条，今日还

    张大春和王刚这对发是潼城人眼中的“穷混兄弟”，从学三年级的那场大雨算起，两人已经一起混了二十多年。
    时候家里都不富裕，张大春和王刚经常穿对方穿剩的衣服，一个高中毕业就去了物流公司搬货，一个去了批发市场当零工。
    日子虽然苦，但两人一直相互扶持。
    镇上人都知道，张大春的烟王刚能直接从兜里掏，王刚的钱包张大春能直接拿出来数钱。
    三年前，张大春看准了县城到市里的货运生意，东拼西凑搞了几万块，买了辆二手依维柯。
    刚开始跑运输那会儿，天天摸黑出门，半夜才回。
    方向盘磨得他手起了泡，又疼又痒，车没开稳，货没拉好，电话里客户骂娘。
    那段日子里，王刚天天给他送饭，帮他去修车铺讨价还价，晚上困得眼睛睁不开还陪他对账。
    日子总算熬出了头。
    去年夏天，张大春在城东的超市集配中心拿到了固定线路，月入过万，又添了两辆车，请了司机。
    他在县城租了套七十平的房子，还谈了个女朋友兰，两人定了今年结婚。
    可天有不测风云。
    春节后，王刚被一个老乡拉去卖保健品，是回报翻倍。
    王刚拿不出钱，张大春二话不把存款都给了他。
    结果那老乡卷款跑路，王刚急得直撞墙，张大春却只：“兄弟之间，这些干啥。”
    两人找到亲戚朋友，东拼西凑还清了欠款。
    可银行卡余额瞬间清零，张大春的婚礼预算从八桌酒席变成了泡沫。
    就这样到了结婚这天。
    晨光微熹，县城的婚纱影楼门前。
    张大春穿着租来的西装，有点紧，袖子短了一截。
    “哥们，气色不错啊。”王刚拍拍张大春肩膀，试图缓解尴尬。
    “我昨晚没睡。”张大春抽了口烟，“兰爸妈硬要在今天办，我选的日子不吉利。”
    “要不，我去借点？”
    “算了，咱俩现在这样，谁借你？”张大春苦笑，“好歹找了个饭馆，六桌就六桌吧。”
    婚车是王刚托关系借的面包车，喷了几道彩漆，看着寒酸。
    一路到了兰家，女方亲戚围着打量，眼神里全是嫌弃。
    “就这车啊？”兰舅妈阴阳怪气，“我闺女结婚那天，可是奥迪接的人。”
    “人家有条件肯定好啊。”兰妈妈冷冷道，“咱家丫头命不好，嫁这么个男人。”
    兰穿着白色婚纱，红着眼圈。
    张大春握紧她的手，装作没听见。
    接亲环节一路阴云密布，好不容易熬到中午办酒席。
    饭馆的天花板发黄，墙皮脱，几张桌子拼起来，摆了六桌。
    兰的亲戚们陆续到齐，嘴上着祝福，眼神里全是轻视。
    酒过三巡，张大春看到兰缩在角抹眼泪，心里一阵刺痛。
    “大春啊，你那物流公司，现在一个月赚多少啊？”兰二舅端着酒杯问。
    “最近行情不好，勉强维持。”张大春笑笑。
    “听你就俩破车，一个月赚不到八千？”兰舅妈插嘴，“我们家丫头大学毕业，随便找个单位都比这强啊。”
    席间气氛越来越紧，张大春强忍着不发作。
    “不是这样的，大春他很努力……”兰声为他辩解。
    “努力有什么用？没本事就是没本事。”兰父亲语气生硬，“当初要不是你非要嫁给他，能这样？”
    兰低头不语，眼泪滴在婚纱上。
    “就这酒席，也太丢人了。”兰大姨环顾四周，“这是结婚还是喝豆腐汤？”
    张大春握紧了拳头，又松开。
    为了兰，他不想闹得太僵。
    “大春哥，别听他们瞎。”王刚在一旁声劝道。
    正在这时，兰的舅子端着半杯啤酒，醉醺醺地走过来：“姐夫，敬你一杯。不过真的，你要是真有本事，会把婚礼办成这样？我姐跟了你，这辈子算是完了。”
    饭馆里瞬间安静下来。
    张大春慢慢站起身，脸涨得通红：“兰她嫁的是人，不是钱。”
    “哟，还挺硬气。”兰舅妈拍手笑道，“没钱就是没钱，装什么大尾巴狼？”
    兰的父亲重重放下筷子：“我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我之前就不该答应这门婚事！”
    张大春声音沙哑：“爸，我会让兰过上好日子的。”
    兰母亲冷笑：“就你这样，一辈子也翻不了身。兰啊，你要是后悔，现在还来得及。”
    兰哭着站起来：“妈，你们别了……”
    就在气氛僵到极点时，饭馆的玻璃门被推开，走进来一群穿黑西装的男人。
    为首的是个三十出头的壮汉，面无表情地环顾四周。
    “请问谁是张大春？”壮汉问道。
    张大春愣了一下：“我是。”
    壮汉点点头，对身后的人挥手示意。
    两个人抬着两个黑色手提箱走到张大春面前，“啪”的一声放在桌子上。
    “这是什么？”张大春疑惑不解。
    壮汉没有回答，打开了箱子。
    饭馆里一片寂静。
    箱子里整整齐齐地码着新钞，在灯光下格外刺眼！
    “这……这是什么情况？”兰爸爸吞了口唾沫。
    壮汉看着张大春：“鸣哥还你的钱。”
    “鸣哥？什么鸣哥？”张大春一头雾水，“我不认识什么鸣哥啊。”
    “鸣哥，当年他给你写了欠条。”壮汉表情严肃。
    张大春突然想起什么，从钱包夹层里掏出一张已经泛黄的纸条。
    只见借条上写着：“今借两千三百五十三毛，来日加倍奉还。款：杨鸣。”
    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当时他和王刚两人搞了加水站，那天看到一个走投无路的年轻人，就动了歪心思。
    谁知道，后来差点栽了。
    之后对方把卖部的钱都拿走了，留下了这张欠条。
    当年他并没有想着“借钱”的那个人能还他钱，只不过这些年，他把这张借条留着，就是希望自己能好好做人，不要再去偷鸡摸狗。
    可谁能想到这么多年后，人家来还钱了？
    壮汉接过欠条，仔细看了看，然后递给张大春一张名片。
    “鸣哥，欠你的钱两清。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打这个电话。”
    不等张大春反应，壮汉带着人转身离开，只留下两箱钱和满屋子目瞪口呆的亲友。
    张大春拿起一叠钱，手指微微发抖。
    他看着那些刚才还对他冷嘲热讽的亲戚，再看看泪流满面的兰，突然感到一股热流涌上眼眶。
    他忍不住笑了，脸上的泪水却止不住地往下流……
    《第三卷：黄金时代》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