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再回自店公社,老战友新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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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月下旬,临近年,城区通往自店公社的泥土路上跑着一辆卡车。
    阳光灿烂,可风很大。
    朔风卷起被车轮掀起来的雪浆子抽打在解放牌卡车的车棚上,将上面蒙的厚厚帆布抽出沉闷的噗噗声。
    硕大的车轮碾过覆盖着薄冰和冻硬车辙的土公路,颠簸得如同惊涛骇浪里的舢板。
    车厢里,钱进裹着件半旧的军绿色棉大衣,蜷缩在角一堆鼓鼓囊囊的麻袋旁边。
    开车的是陈寿江。
    他还没有考出驾照来。
    不过,这年代无证驾驶实在不是事,甚至别无证驾驶了,连醉驾都不是事。
    陈寿江第一次开车出远门,还挺紧张的,一路上他不敢话或者他不敢走神,一个劲的盯着路面,左手方向盘右手变速杆,一刻不敢放松。
    钱进没人话,便倚着麻袋昏昏欲睡。
    快过年了,不过麻袋里装着的不是年货,而是他精心搜罗来的蔬菜种植书籍、几册大棚技术图样。
    洋洋洒洒上百本书!
    全是蔬菜种植和大棚建设类的专业书籍。
    除了一麻袋的书还有一个漂亮时髦的手提箱,陈寿江很好奇:“这里头是什么?”
    钱进不让他打开,随口:“是钱,别开箱子,心被风刮跑了没地找。”
    陈寿江以为他开玩笑,嘿嘿一笑没话。
    寒气从车棚的缝隙里丝丝缕缕地钻进来,钱进搓了搓冻得有些发木的脸颊,又问道:“还有多久到自店公社?”
    陈寿江随口:“估计还得半个钟头。”
    “路没走错吧?”钱进往外看,他刚才打了个瞌睡,不知道头一次走这条路线的陈寿江有没有跑出问题来。
    窗外,湛蓝的天空上飘着白云,万里金光洒下,是个好天气。
    陈寿江不太自信:“应该没走错吧?路过了几个路口,但我仔细看过地图了,加上你给我过这条路的情况,应该没毛病。”
    确实没毛病。
    又跑了一段路,自店公社那熟悉的灰瓦屋顶和光秃秃的杨树梢,终于在视野尽头的地平线上浮现出来。
    钱进放眼看去,看到了一圈因凛冬到来而格外萧索的轮廓。
    见此,陈寿江松了口气。
    不辱使命啊!
    卡车也松了口气,最终在公社供销社门口那块平整的泥地上刹住。
    钱进推开车门双脚地。
    棉鞋鞋底踩在冻得梆硬的泥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跺了跺脚,活动了下冻僵的筋骨,拎起脚边那个分量不轻的旅行包。
    这里面就是年货了,也是他带给老同事们的心意:
    几包带过滤嘴的万宝路香烟,正儿八经的外贸烟,还是他从单位自己掏腰包买来的。
    一大堆贴着外文标签的炼乳和午餐肉罐头,其中的炼乳是这年代的好东西。
    炼乳甘甜富有营养,抹在馒头上就是美味,用来拌米饭更是孩子最喜欢的美食。
    钱进一直给刘家四供给炼乳吃,他们现在个子窜的飞快。
    此外还有香皂、洗衣服、洗发液之类的零散东西——都是以外贸的名义弄来的“硬通货”,在这年关将近的时节,比钞票更受欢迎。
    钱进刚拎着包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赵大柱带着点训斥意味的嗓音:
    “……了多少次了,布票、工业券必须分开,今年设计不合理,这两样票太像了,你不分开放,回票的时候就容易犯错!”
    “账目要日清周结,这都是有规章制度的,田你得多看看规章制度,这年根底下一切都得按照制度来,可不能乱啊!”
    “田我听一些人反映过,你跟顾客总是喜欢抱怨,你是人才,不应该干这种服务工作,应该去干管理工作——你你,这像话吗!”
    接着是刘秀兰温顺又略显疲惫的声音:
    “是的,田,你别怪赵社长总是训斥你,他是为你好,你刚踏入工作岗位没两个月,要学习的地方还太多。”
    “你记住,做人可不能好高骛远呀,我们总给你讲咱们前主任钱进同志的名言名事迹,他就是从底层兢兢业业做起,最终成为咱供销系统现在的名人!”
    有个青年:“好的,赵社长、刘会计,我知道了,我知道错了。”
    听着里面的话,钱进嘴角不由浮起一丝笑意。
    三堂会审啊?
    他推开刚涂了绿漆的木门,还是熟悉的味道。
    自店公社里永远都是一股酱醋香油煤油的气味,不过冬天烧炉子,又多了股煤烟味。
    供销社里头也还是那个熟悉的场景。
    时隔快一年半时间,这供销社没怎么变化。
    改革开放刚开始,威力还没有释放,社会变化还不太大。
    此时柜台后面,他所熟悉的赵大柱正叉着腰、皱着眉看向一个男青年,刘秀兰则在忙活,低着头在点钱点票。
    天气冷,炉子的热气没法供应偌大的供销社大堂,于是刘秀兰的鼻尖冻得微红。
    她一手清点钱和票,另一手的手指在算盘珠子上飞快地拨动着,旁边还堆着厚厚的票证本和账册。
    金海也在这里,不过没出声,他正费力地从柜台下拖出一个沉甸甸的大纸箱。
    里面似乎是新到的搪瓷脸盆,发出哐啷啷的碰撞声。
    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金海下意识抬头看,随即眼睛就瞪大了:
    “好家伙!”
    钱进也跟着喊:“好家伙!”
    金海一脚将箱子踢开,指着钱进哈哈大笑:“钱主任,哈哈,钱主任你怎么来了?怎么突然就来啦?”
    “赵社长!秀兰姐!金海大哥!”钱进的声音带着笑意,一一跟他们打招呼。
    赵大柱和刘秀兰在听到钱进开口的时候就同时抬起了头。
    他们看到门口风尘仆仆却笑容满面的钱进,脸上的表情瞬间由惊讶转为惊喜!
    “哎呀,我的钱主任啊!”赵大柱紧锁的眉头瞬间舒展开。
    他脸上绽开笑容,绕过柜台就大步迎了上来,那步子快得带起一阵风。
    隔着老远他就伸出了那双粗糙有力、布满老茧的大手,一把握住钱进的手,用力摇晃着:
    “我的大领导呀!你是啥时候到的?怎么不给我们提前打个招呼?好歹来个电话,我好准备准备呀。”
    “来来来,快进来,外头冷得跟冰窖似的!”
    他一边,一边不由分地把钱进往屋里火炉旁边拽。
    “钱主任,真是你哎!。刘秀兰也惊喜地放下算盘,从柜台里快步走出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亲切笑容,上下打量着钱进:
    “钱主任你可瘦了呀,怎么样?市里工作忙吧?我们每次去县里开会,都能在表扬单上看到你的名字,你真是厉害。”
    “快,快坐!金大哥,快给钱主任倒杯热茶!”
    她顺手接过钱进手里的旅行包,掂量了一下:“呦,还挺沉,给我们带了宝贝呀?”
    钱进笑:“猜对了一半,是给你们带的东西,不过不是宝贝。”
    金海迅速去拿了茶叶给茶壶倒入开水。
    他也赶紧凑过来,笑容热烈:“钱主任,你可想死我们了,我可不是乱,你问问他俩,我们是日思夜想,终于把你给想回来了。”
    钱进拍拍他胳膊:“我也想你们,但确实挺忙的……”
    “都知道,你现在执掌市里的外商办,整天跟洋鬼子打交道,整天跟他们勾心斗角,肯定忙的很。”刘秀兰开心的道。
    金海急切的问:“对了,钱主任,我们之前去县里开会,听你带领市里各单位对鬼子的黑心工厂打了一场胜仗?快给我们,怎么回事呀?”
    钱进笑:“这都什么跟什么?三人成虎,胡八道了……”
    “钱主任你可别谦虚,我们都知道,你去首都参加咱总社的表彰大会了,我听你可是一个人拿了两个奖呢。”赵大柱与有荣焉。
    钱进是他们的老领导,彼此之间还存在信件联系,他们隔三差五就给钱进写信。
    钱进这边时不时也给他们回信,关系一直维持的很好。
    所以随着钱进在市里地位水涨船高,他们在县里也备受重视。
    很多人不在乎他们的身份低微,可却很在乎钱进拥有的能量。
    三人属于钱进的老部下,这样县里的领导干部不敢得罪他们。
    面对热忱问候,钱进就把查毒燕窝和反击川畸重工的两件事给大概的讲了讲。
    三人听的津津有味,看钱进的眼神充满崇拜之情。
    最后金海一拍脑袋:“嗨,光听钱主任话了,忘记给你倒茶了。”
    他动作麻利地拎起大茶壶,往印着红双喜的搪瓷缸子里哗啦啦倒了满满一杯滚烫的茶水。
    水汽氤氲,茶叶梗子在黄绿色的水里打着旋儿。
    钱进被赵大柱按在炉子边唯一一张旧藤椅上坐下,炉火烧得正旺,炉盖缝隙透出红彤彤的光,烤得人半边身子暖洋洋的。
    他捧着搪瓷缸,冰凉的指尖被烫得微微一缩,一股暖流却顺着指尖直涌进心里。
    刘秀兰三人缠着他还想继续听过他讲贸易战故事。
    中国人永远尊重对外战争取得胜利的英雄。
    钱进对柜台里的青年点头:“那位同志是?”
    “田你不赶紧过来?这就是你天天想见的咱们前主任,钱进同志。”赵大柱招招手。
    他又介绍:“这是田千里,去年10月份刚分到咱单位的销售员。”
    田千里?
    钱进一愣。
    是自己在《海滨市工业志》里看到过的那个田千里?!
    他在里面看到过一些海滨市本地人才介绍。
    其中有管理人才的简介,他注意到过一个叫田千里的人。
    之所以会注意到这个人,是因为海滨化肥厂在杨大刚手里并没有起色——不过还好,原时空没有国棉六厂引进新生产线的鼓动,杨大刚也没有为化肥厂贸然引进川畸重工的合成塔而受骗。
    杨大刚身先士卒,带着化肥厂上下一心,慢慢的开始堕,最终在九十年代中期要破产。
    然后这时候一个叫田千里的人接替退休的杨大刚担任厂长。
    此人管理能力超强,极具战略眼光,竟然将化肥厂扭亏为盈,一直到21世纪,海滨化肥厂都还在,并且还是国企。
    另外根据《工业志人物传》中介绍,田千里最早中专毕业就是进入了供销社,在供销社工作几年后以管理人才身份送去念了大学,毕业后进入了轻工局工作。
    他调去化肥厂就是去救急的,结果救急成功,成了知名企业家!
    联想到刚才赵大柱在话里话外田千里好高骛远的一些事,他觉得自己很可能凑巧碰到了本主。
    嘿,这可真是搂草打兔子,顺手逮了个大的!
    钱进主动伸出手。
    田千里赶紧快步上前伸出双手。
    伙子面皮薄,跟他握手后脸上一片红。
    钱进先勉励他两句,看到他抽烟就将自己的防风打火机送给了他。
    这样田千里更是激动,眼睛都泛上了泪花。
    钱进微笑着问他:“田同志,你是中专毕业分配到咱单位的?”
    田千里急忙点头:“是的,钱主任,我是咱们海滨技工学校车间管理班毕业的学生。”
    车间管理班!
    很有年代味道的一个专业方向。
    钱进估计自己是碰到正主了,这样他对田千里来了大兴趣。
    他一个劲对田千里嘘寒问暖,看到田千里手腕空空的,还把自己手表摘下来送给他戴上:“田同志工作上有些纰漏,怕是因为对时间掌控的不好。”
    “来,戴上这块表,以后要好好看时间,好好工作。”
    伙子激动哭了。
    偶像也太好了吧!
    他眼含泪花带着哭腔诅咒发誓:“我以后一定扎根公社好好服务,一定要做出一番成绩给钱主任您看看,一定不辜负您对我的教导和期待。”
    钱进欣然笑:“好,好,那咱们以后市供销总社表彰大会见吧!”
    田千里大声喊:“好!请钱主任放心,我一定会拼命干好工作!”
    钱进点头。
    很好。
    相处的地基打好了,让伙子在供销系统里磨练几年,以后他要带过去给自己搞管理。
    现在根据他的观察,劳动突击队里这些人还真没有多少管理人才。
    田千里的突然出现提醒了他,他得对照着一些资料提前挖人。
    又有新工作提上日程了。
    不过这事钱进不着急也没压力。
    挖人还不简单?
    恩威并重就是。
    只要他一个劲拓展人脉,以后挖人肯定是水到渠成的事。
    田千里这边如今确实心服口服,他还立马冲赵大柱道歉做检讨,表态从今天痛改前非求进步。
    赵大柱也勉励了他,然后悄悄对钱进竖大拇指:“钱主任,还是你能带队呀!”
    钱进讪笑。
    这个怕是你误会了吧。
    金海问他:“你是刚下车?”
    “对,刚下车,直接就奔这儿来了。”钱进笑着啜了口热茶,又苦又涩的粗茶梗子入口不舒坦,却格外熨帖。
    “赵主任精神头还是这么好,秀兰姐还是那么勤快,我一进来就看见你在算账。”
    “对了,金海大哥你现在是副社长了?好样的啊!”
    金海哈哈笑:“是跟着你沾光了。”
    钱进哂笑:“你们谦虚什么?这都是你们自己的本事啊。”
    “可不是谦虚,我们全跟你沾光。”赵大柱面露笑容,“之前你给咱社里立下的规章制度,各个方面的规章制度,然后被领导发现后提交给了上面。”
    “上面觉得好,采用了,他们没把情况调查清楚,以为是我们的功劳,就给我们记功提了职级……”
    “我们写信明来着。”刘秀兰急忙解释。
    钱进摆手:“这事我知道,这事都惊动咱市里的韦社长了,韦社长去找过我,我是咱们一起琢磨出来的东西,主要功劳是你们。”
    “难怪!”赵大柱露出喜悦笑容,“我们跟县里领导反应这件事,县里领导,市领导已经给定性了,我们有功劳……”
    金海感叹:“钱主任,我们是跟你沾大光了,当初要不是你来赶走了老马,我们哪有今天?”
    钱进继续摆手:“不这个了,他是自己作死,我是恪守本分。”
    “老马啊老马,他要是知道钱主任你当今的成就,肯定悔不当初。”赵大柱也感叹。
    他们得知钱进的成就和地位后,再讨论当初马德福和钱进的矛盾冲突都觉得好笑。
    马德福什么东西,你也配跟人家钱进斗?
    你输在人家钱进手里是理所应当,人家现在斗的是谁?
    是在市里统帅一群主任厂长市领导,去跟鬼子的大公司在国际上战斗而且还取得了辉煌胜利!
    田千里此时忍不住插了一嘴:“钱主任,您刚才,我们供销社规章制度的推广工作还是通过市总社韦社长的手了?他也知道我们供销社吗?”
    这问题太幼稚。
    赵大柱下意识要批评他。
    钱进笑道:“知道,确实知道,他还夸奖了你们的工作呢。”
    田千里顿时乐得脸上开花。
    赵大柱等人也下意识问:“真的啊?”
    钱进:“我一点没扒瞎!”
    对他来,韦斌只是个顶头上司,单位很多难题韦斌还处理不了得找他处理。
    所以韦斌只是个普通人。
    可对位居底层供销社的工作人员来,韦斌是一尊顶天的大菩萨。
    如今得知大菩萨知道自己这些信徒,他们可太高兴了。
    四个人顿时欢欣鼓舞,连连表态工作上还有进步空间,还得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后面赵大柱又言归正传:“钱主任,你这次过来是有什么事吧?有没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
    “就是,有的话你尽管。”金海痛快的。
    钱进放下茶缸,脸上露出正色:“没什么大事,主要奔着两个方面来的。”
    “一是挂念大家,回来看看。二是,为西坪生产大队的事再跑一趟。快过年了,顺道给大家带点东西。”
    他打开旅行包,男的一人一条万宝路,女同志则给了一瓶香水。
    另外炼乳罐头等各类物资,他一一分给三人,也照顾田千里给送了一部分。
    这全是外贸货。
    正儿八经的外贸货。
    除了香烟,其他斗是钱进从商城海外购终端买来的商品。
    所有商品上全是外文字码,他们看不懂但大受震撼。
    赵大柱接过烟后眼睛一亮。
    作为老会计他是老烟枪,于是他当即熟练地拆开一包,抽出一支放在鼻子下深深嗅了一口。
    顿时,他脸上露出满足的神色:“好烟,好烟,钱主任你看看,我们这是又跟你沾光了。”
    刘秀兰看着那罐印着看不懂的外国字的香水,有些不好意思:“这这就是人家的法兰西香水呀?真是太金贵了!”
    钱进摆摆手:“都是样品,不值什么钱,没有破坏纪律大家别客气。”
    “对了,各位,我可不是白白送给你们啊,你们吃完了用完了得写个反馈给我,每一样产品写一个反馈,一两百个字就行,优点缺点都得有。”
    金海道:“好,这是应该的。”
    此时正好有顾客来买东西,钱进便起身告辞:“好,我得趁着天色好去西平生产大队,你们先忙着,我回去的时候再过来。”
    赵大柱却拦住他不让走:“好歹吃过午饭再走,你来一趟不容易,无论如何一起吃个饭!”
    钱进谢过赵大柱的邀请,但他去西坪生产大队是有正事的,所以确实得走。
    奈何一行人着实热情,他没办法,又留下和几人寒暄了几句,了解了些公社的近况。
    供销社里人来人往,不时有社员拿着票证来扯布、打酱油、称盐,这些人还记得钱进,看到他都热情地打招呼。
    钱进一一回应着,感受着这份来自基层的质朴人情味儿,心里挺感动。
    作为曾经的基层服务人员,没什么比离任后见到了故人却能从其口中得到赞誉更让人安慰的了。
    他当初的工作没有白做。
    喝掉了两壶茶水,钱进从供销社出来,又去了合作商店找周古。
    他要去西坪,这样可以顺路带上周古回家一趟。
    合作商店的门脸比供销社很多,收拾得很干净。
    作为店长的周古正站在柜台里,他本来年纪就挺大,后来受到钱进重视当了合作商店的店长,工作很仔细,工作强度也大,这两年看出老态来了。
    钱进从门口往里一看。
    周古竟然戴上了老花镜,不过是一副断了一条腿的破镜子。
    他用细绳挂在耳朵上,看着有些寒酸,此时他正就着阳光,用一把秤仔细地称着散装的化肥。
    “周叔!”钱进在门口喊了一声。
    周古闻声抬头,眯着眼透过歪斜的镜片辨认了一下,脸上立刻堆满了惊喜的笑容:
    “呀呀呀!哎呀!稀客稀客!钱主任,哎呀哎呀!快进来、快进来,我这不是老花眼看错人了吧?真是你钱主任啊!”
    一句话里全是惊喜的感叹。
    他放下秤,热情的跑出来拉人。
    钱进走进店里,店里飘着农药农肥的复杂气味。
    他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打了招呼后便简明扼要地明来意——要去西坪生产大队。
    周古一听钱进是为了西坪的蔬菜基地和大棚的事专程回来,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带着由衷的感激:
    “钱主任,你是真把咱农民的事当事办啊!我们大队长要是知道你亲自跑这一趟,准保得乐疯!走,我去找赵社长请假,这就带你过去!”
    钱进道:“我给你请好假了,咱直接走就行了。”
    “对了,你们为什么叫赵主任作赵社长,不叫他主任?”
    周古郑重的:“自店供销社就一个主任,你钱主任!”
    钱进无语。
    周古得知他已经帮自己请了假,就麻利地解下围裙,锁好柜台抽屉,然后交代旁边一个年轻的售货员几句,带上钱进迅速出门。
    他介绍了自己的姐夫,周古赶紧递上双手:“原来是钱主任的姐夫,荣幸荣幸,能坐您的车我是深感荣幸。”
    钱进叮嘱陈寿江:“姐夫你待会开车可得心,西坪山路不好走。”
    陈寿江戴上皮手套点点头:“放心,我肯定心。”
    卡车颠簸摇晃着,朝着西坪大队的方向驶去。
    寒风从门窗缝隙里钻进来,刮在人脸上像刀子一样。
    开到山路上后,卡车开始蹦跳着前行,每一次颠簸都让人五脏六腑跟着翻腾。
    钱进裹紧棉大衣,和周古紧紧挨着。
    两人在剧烈的摇晃中大声交谈,主要是钱进了解西坪生产大队的情况。
    现在西坪生产大队变化极大。
    钱进协助他们建起的蔬菜种植基地在全市都挂上了名声。
    现在好些单位食堂的蔬菜都去他们那里采购,如此一来西坪生产大队就成功摘掉了贫困大队帽子,一跃而成月州县著名的富裕大队。
    卡车使足了马力在山路上点播。
    在这广袤而沉寂的冬日山野间,这轰鸣与颠簸,却带着一种粗犷而真实的生命力。
    不知过了多久,卡车吭哧吭哧地爬上一个陡坡,拐过一道山梁。
    然后。
    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巨大的、如同被巨斧劈凿过的山坡呈现在眼前:
    “这就是我们西坪大队新开的梯田工地,嘿嘿,去年冬天就开始了,等到明年夏天估计就差不多了,到时候又是一大块蔬菜种植田!”
    周古伸手往前指,满脸骄傲。
    凛冽的朔风毫无遮拦地在开阔的山坡上肆虐,卷起地上的冻土碎屑和未化的残雪抽打在人的脸上身上,钱进没有去贴身体会,却知道一定很难受。
    远远望去,得有几百个身影正蚂蚁般散布在陡峭的黄土坡地上。
    他们大多穿着臃肿破旧的棉袄,头上包着各色头巾或旧帽子抵御寒风,正挥舞着铁镐、铁锹,奋力地开凿着坚硬如铁的冻土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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