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亚里女神的邀约

    背着琴，与少女一起回家，透过车窗，看向蓝天。
    苏澈心情一般。
    并非因为排练过程的不顺，
    也不单是几女关系之间的复杂，
    而是心中隐隐空，
    似有什么重要之物将要从掌心溜走。
    这样的第六感环绕心间，迟迟挥之不去。
    “澈澈，你不开心吗？”
    车里，安晴心问了句。
    “还好。”
    苏澈将视线偏向窗外，琢磨着，现在的团队到底还缺少哪些组件。
    【学姐今天会将「七彩」的成员报上大赛，那边也会去联系外国语队一起开个演出拼盘，预定天籁。】
    【三女之间的死结暂时被打开了，磨合曲子在进行到后几遍的时候也将完成度达成了近乎百分之百，实现了Full Combo。】
    【但为什么，心中还是有种不祥的预感呢？】
    苏澈苦思冥想，找不到结果。
    “起来，你前几天总是很早出门，是去做什么了呀？”安晴在意问道。
    “上个礼拜吗？”
    “嗯嗯，有时候没课也会在9点左右出去，周日也……很忙。”
    她想表达，周日的约会少了一次，但没细。
    毕竟约会不是固定项，没有重要的日子，即使不出去也不是谁的错。
    退一万步，天天在家一起过，每个夜晚都可以当做是一场亲密约会，这没得。
    “哦……我是在为了练琴努力。”
    这一刻，苏澈终于想到了，自己不舒服的原因在哪里。
    ——「诱捕Miya的计划失败了。」
    对的，失败了。
    具体失败在两点。
    首先，Miya和Maru几乎不分开。
    在网咖里面坐一排是常规的，唯一一次找到机会，是趁着Maru去上厕所，自己凑上前去，询问少女打的是什么游戏。
    少女回眸一看，竟然认出自己——
    “啊，是味道很好闻的哥哥。”
    “……”
    苏澈不明白自己是什么味的。
    但Miya似乎嗅觉灵敏：“上次撞到时就记下来了，很可口的、带有神秘感的味道。”
    “是吗……？”
    “嗯，要一起来玩吗？”
    “不不，你姐姐在，我不太好打扰你们。不过我想问一下，你对maimai感兴趣吗？呃，一种安置在街机厅里的音游。”
    苏澈不确定这样去描述是否精准，但当时的这一步，引发的瞬时反应近乎如同火山爆发、C4爆炸……
    Miya那吹弹可破的脸儿顿时黑掉了。
    仿佛……想起了什么不开心的事，
    而且是极度重度超究极不愉快的事——
    当场就不话了。
    “啊……”
    苏澈哪里知道，这玩意居然会踩雷？
    眼见Maru从洗手间里走回来了，且目光不善的眯起眸子，似乎在看着自己的侧身，
    自己当场就终结了话题，止损道：
    “如果你讨厌的话就当我没好了，以后有机会再聊哦。”
    然后，
    留下了一张写有自己联系方式的纸条，
    转身遁走。
    ——
    如今，
    三四天过去了，
    并没有收到Miya的好友邀请。
    【看来，是很严重的问题啊……】
    苏澈默默叹道。
    “感觉自己这块也有些许隐患了。”
    面对安晴，他实话实，“我一直将视线放在身边的人身上，却忽略了自己的进展。而且，对我助力最大的人，因我的准备不充分，导致错过了。”
    话语抽象，却好理解。
    “是谁呢？澈澈需要谁来帮忙吗？”
    “嗯……琴技上的帮衬者，不过没有的话，也不算硬伤。我靠自己，应该也能够……”
    到这里，不知为什么，眼前幻视出了「他」的影子。
    成年男人的背影，甫一出现，就让人感到一阵窒息眩晕。
    【不，不行。】
    【这样的自己，不可能打得过。】
    苏澈的眉头越拧越深了。
    战胜「那人」需要一个成熟的团队，
    而成熟的团队里，又必须需要完全体的自己。
    如何才能迅速复健，恢复巅峰时期？
    【在天海市，唯一有实力抗衡年轻时期的「他」的，恐怕就只有Miya了。】
    Miya不可或缺。
    天赋对天赋，鬼才打鬼才，用新世代去推翻旧传奇。
    这，才是自己应当去选取的赛道。
    【获得不了Miya，至少要学到她的修行经验。要把她练琴的习惯、进步的方式、演奏的手癖、跟随的老师之类，全部都掌握清楚，这样才能走得更高更远，在主音这个点上撑起全队，减轻学姐的压力。】
    事到如今，苏澈想着的，仍然是将“以点代面”迭代为“多点开花”，
    他不想把全部的困难都让俞汐一人承担。
    那样的话，失败不可避免。
    “有了。”
    念及此处，苏澈决定采取方案二。
    【元潇曾经得到过Miya的帮助，而且看上去两人的关系还很好，至少是有联系方式且可以搭上话的程度，明显比我强。】
    【如果让元潇代自己去把Miya请出来的话……是否能实现进一步沟通的效果呢？】
    苏澈心急念转，琢磨着此法的可行性。
    自己去网咖不止一次，几乎可以判定，Maru天天搁那守着连雅，仿佛生怕谁把她妹妹给拐走似的，防卫不可谓不森严。
    在这种情况下，再想接近，纯属吃力不讨好的行为，不太可取。
    但元潇就不一样了。
    不出意外的话，元潇一句话大概就能把连雅约出来，而到那时，自己再进一步问问她关于游戏的事，就应该能明白她到底在maimai里发生了什么。
    “绝对是有黑色回忆了。”苏澈猜想道。
    在安晴目不转睛的观测中，自言自语。
    ——
    ……
    两人在沉默之中回到了家。
    不知怎的，安晴觉得今日过后，身边的他似乎变得更加疏远了。
    那是一种无法通过物理距离来弥补的疏远感。
    仿佛，他有许多许多要做的事，
    他的身边又有许多许多需要他的人，
    自己又要做出许多许多的努力，才能把关系拉回到今日起床之前的样子。
    【我没有做错什么，他似乎又没做错什么，但就是……】
    有种莫名的委屈，难以言述。
    安晴知道，寡言少语的他，焦虑写满脸上。
    哪怕不话，也一直都是在忙忙忙，根本不停歇。
    早上睁开眼睛，他总是消失在床边；晚上困得昏迷，他却还没回家。
    睡得比自己晚，起得比自己早，
    仿佛一天24时，根本不够他使用。
    要么坐在电脑前噼里啪啦的打字，要么背着琴急匆匆的走向外面。
    每次打视频电话过去，接听不超过几十秒，
    有事事，之后就又挂掉。
    【这样的生活何时才能是个头呢？】
    安晴不知道，
    只是觉得，哪怕Hare的身份暴露了，自己对他的感情，也仍局限于单方面的痴恋，并非双向奔赴的那种完美和理想的关系，令人艳羡。
    《晴语》中记载过：
    「男女关系的底层逻辑仅有三种，性满足占其一，情绪价值为其二，安全感是其三，拥有其一便能相融，三者全占则是赢家。」
    那么，自己又占了几样呢？
    虽然窝在他怀里，但该压抑的仍然压抑；
    情绪价值是有的，比起曾经孤独的自己，这里算是享受了一半？
    至于安全感……
    现在最缺乏的，或许就是安全感了。
    ——0.5罢了。
    “澈澈，你和元潇之间……很早就见过了吗？”
    时间已晚。
    躺在他的身边，到底还是没忍住问出了这样的话。
    “嗯。过去很久了。”
    苏澈盯着黑暗的天花板，
    在不开灯的环境里规划着未来路线。
    “你……很喜欢她吗？”少女不安道。
    “嗯，喜欢她的潜力，还有那股不愿认输的劲头。”
    苏澈没有太过表达对元潇的认可，这里使用了语言的艺术，委婉传达。
    安晴听得揪心，“那澈澈觉得，元潇是不可替代的吗？”
    “啊…”
    将思绪从恍惚中拉回，苏澈认真思考了下这个问题。
    “或许吧。”
    他道：“其她人弹琴可以比元潇弹得好，练琴方面也可能会比她更努力，但却不见得比她更适合存在于这个队里。”
    “是吗……”
    “嗯，你也一样。我从未考虑过去找别的歌姬。”
    “……”
    这下，心里稍微舒服些了。
    躲在被子里沉默不语。
    【只要不被取代就好。】
    【还能留在他的身边，留在这样的地方。】
    外界的压缩会对自己现有的空间造成影响，但至少现在，自己是享有幻梦权的。
    与元潇不同——
    安晴认为，自己在「七彩」当中，是完全可以被换掉的角色。
    一是业余，起步较晚，除开声线的先天优势外，比起童子功，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二是不被其她人认可，在一个乐队里，如果队友都蛮有攻击性的，谁也不服谁……
    那就会出现一个现象——即谁死谁活与我无关，合作之时也不会存在任何羁绊。
    因此，今日排练的“默契度”是很低的，
    俞汐和林筱倒是还可以，林筱与苏澈更是莫名其妙的适配度极高（像是事先偷偷合过一样），
    而元潇和他之间就更是了，二人私下上课，当然也有相当密切的联系，唯独自己……
    像是被在一整个圆形里切开的锐角，拿出去换一块似乎也没什么影响。
    一整个团队，核心明显是身边的他。
    有他在，她们才会不出问题的运转。
    但没了他，几女之间就会顷刻四分五裂，不成一体。
    这样的团队，
    当有朝一日，
    他不在场、或是出现意外之时，
    蝴蝶效应就会集中爆发，造成山崩海啸，让这一切全部倾塌。
    【要努力到什么程度，才会让他流露出超出预期的满意神情呢？】
    【做不到那个份上，《晴语》里的「三需求」，还能全部达成吗？】
    进度有可能推到百分百吗？
    “……”
    安晴没有底气。
    只是想着，如果能有谁可以帮帮自己就好了。
    像他会托着元潇那样，为自己指明方向。
    ——
    ……
    【嘀嘀】。
    红标亮了。
    凌晨三点钟，少女迷迷糊糊抓起手机，
    睁开视野朦胧的双目，看向很少会跳出消息提醒的画师平台消息。
    那并非私信，而是一条评论回复——
    回复来自满星级画师「亚里」：
    “感谢你的喜欢，你的作品也很棒哦。一起加油。”
    【是评论回复啊……】
    等等。
    【woc是女神的回复！】
    一下子，
    安晴不困了。
    背对着熟睡的苏澈，似找到什么宝藏般，捧起手机，绞尽脑汁思索着，到底该怎么回才能和对方搭上关系。
    “有了，发私信好了！她回复过我，我们之间就能发消息了！”
    少女十分聪颖，早就参透了平台防骚扰的机制——
    如果画师不主动回复，单主是没资格私聊画师的。
    毕竟有些单主并不是真的要下单，而是想借此渠道骚扰画师，或者索要对方的联系方式，甚至欲图直接开盒画师（许多下头哥的做法），平台为了保障画师安全，就设置了这样的门槛限制，
    这就导致，大Red们根本不会轻易回复任何人，
    尤其是魅力奇高的女神们，在保护自己这方面也是需要处处注意。
    眼见窗标识被打开了，安晴立马顺藤摸瓜，点进去体验了下能私信女神的感觉！
    从只能评论到可以私发，这样的跨度是巨大的。
    【亚里女神！我喜欢你很久了！你的画风真的好赞呀！张张都是神迹！每一个作品我全部都在关注来着！诶呀，泰喜欢您啦！】
    安晴没有苏澈那两下子，所以夸夸只能做到浮于表面，
    这种话即使发过去了，也通常只会被敷衍的句谢谢，或者直接已读不回。
    但亚里女神似乎很有素养，
    被夸之后哪怕是在凌晨三点，居然也能回复一个表情，上面是章鱼竖起大拇指并且配文“感谢欣赏”四个字的动图。
    【她好温柔…】
    安晴心满意足，想要再几句，但考虑到时间已晚，不知道会不会打扰对方，
    于是陷入内耗。
    这时令她没想到的是，亚里主动话了：
    “Hare，我有看到你已经许多个月没发作品了，是怎么了呢？最近状态不好吗？”
    女神像大姐姐一样，关心着焦虑的后辈。
    安晴顿觉心中一阵温暖，脑子一热，鬼使神差的出了实话：
    “唉……亚里姐姐，实不相瞒，我最近对于画画已经没有信心了。”
    亚里：“嗯？为什么呢？”
    “之前我一直以为，只要画满了百日绘，我就能成为像你一样的大触……但当我真的画了一百多张时，我又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改变。甚至，突破下一个瓶颈遥遥无期……”
    安晴低道：“想得到的东西，一样没有得到；想改变的自己，也是停步在这里，根本没法再向前继续。
    期间，我还试图去通过别的领域来改换心情调整自己，但无论是音乐还是美术，我发现……我都无法做到最好，无法做到被他人认可的程度……”
    “是吗？”
    亚里发来一个沉思章鱼表情，“音乐……和画画吗？”
    “是的。我喜欢的人他很喜欢一位歌手，天海人都听过她的名字——花房姐。所以我为了能吸引他的注意，一直都在模仿花房姐的唱腔……
    但是，但是无论我再怎样努力，我都并不能成为真正的她，就像在绘圈里无法成为真正的你一样。这让我几度想要放弃……”
    安晴刚发过去，就后悔了，直接撤回了上一条消息——
    “啊我不知道这么多会不会让你感到困扰，大半夜的，传播这么多负能量实在是自私的行为……女神大人，真对不起……”
    她及时的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所在。
    但是，亚里似乎并不反感她的行为，不如，更加的感兴趣起来了……
    “Hare，你你在……为了喜欢的人而模仿花房的唱腔？”
    “是的……”
    “那么你模仿我的画……也是因为……？”
    “是的是的，我喜欢的人同时也喜欢你的画风……所以我就也模仿了。不如，他真的很有品呢……选择的都是我根本一辈子都触及不到的艺术高度的拥有者……”
    安晴垂头丧气，越越没自信。
    亚里却是微妙的停顿了几息，没有立刻回复消息。
    直到孩子疑惑的重新滋生困意，
    她才终于在四点左右时，突兀问了句：“Hare也很喜欢唱歌吗？”
    “啊……也没有吧……我唱歌，是为了喜欢的人唱的……我、我画画，也是为了喜欢的人去画的……唉，可能我就是一个纯粹的恋爱脑，没有自己的想法，也没有太多厉害的人那样的思考……”
    少女将此归结为自己迟迟没有质变的原因。
    亚里却是持反对意见：“并不哦。我倒是认为，能够一直有这样稳固的目标引导着你行进，是令人相当羡慕的一件事呢。”
    “欸？”
    “你看呀，你会为了喜欢的人一直一直向前走，不断的进步着，根本无需思考自己应不应该做，而是只会困扰自己的进步不够大、不够快……这一点，已经超越了许多迷茫的人。”
    “！”
    亚里：“你有着心爱的人，想要被他更加近距离的注视，因此你会衍生出模仿他喜欢的人的想法，该怎么呢？有利有弊？
    模仿，即使很像，也会到最后迷失自己。而就算你让他开口夸赞了你，他本质上喜欢的，也还是……”
    “啊我懂了！我……我明白女神的意思了！”
    安晴如同醍醐灌顶，被亚里寥寥数语直接点醒：“女神是想，我应该做自己，对吗？”
    “嗯…”
    “可我做自己，他又不一定会那么那么的喜欢……姐姐不知道，他对花房姐和您的痴迷，已经达到了无药可救的地步……像追星一样，很难描述。”
    亚里：“e……可以稍微展开描述一下吗？”
    “好的呀！就比如哈！有一次，他出门前，电脑在放东西。然后我提醒他到点了，该去兼职了。
    他就哦了一声，去收拾衣服，洗漱好穿搭好，然后走到门前，然后穿上鞋子之后，没直接走……
    而是想起什么似的，必须回头看了一下屏幕……
    下一秒露出了一种……类似男人发泄过后的贤者模式的表情……这！才心满意足的去上班。
    我的天，我觉得那已经成为了类似毒瘾一样的东西，直到我也走过去看了下屏幕上的内容——发现是花房姐的现场Live大特写。”
    亚里：“……”
    “即使没露脸，他也还是那样沉迷。甚至无视了每天都在家里化妆打扮的我的存在……呜呜呜……”
    亚里：“冒昧问一句……你们二人，是……在同居吗？”
    “是的是的，我跟踪他好久了，才终于混进他的住所。他喜欢地雷系，所以我也伪装成地雷系勾引他。在一个暴雨夜我成功得手了……我想着这样一定就能迎接美好的、没羞没臊的昏天黑地的生活了罢？结果……”
    “结果什么？”
    “结果我根本无法提起他的兴趣……甚至不如屏幕上根本看不见脸的花房姐……唉……”
    “……”
    “女神，你我该怎么办呀女神……”
    “…”
    此时此刻，对面的亚里好像不知道该如何回复了。
    明明是同居的男女朋友，心隔着心也就算了，
    怎么还能被人家的男友光明正大的喜欢到这种程度的……
    就算是劝，也很难组织语言的呀。
    “Hare，你在天海吗？”
    “诶？！”
    亚里：“看你IP地址之前不在，但现在改成天海了。”
    “是的是的！我是特意来这边生活的！哇，女神，你很早之前就已经关注我了吗！这种事居然都记得……”
    安晴十分震惊于对方的观察细腻度，
    谁知亚里突然出了诡异的话——
    “嗯，每一个给我点赞的人我都会点回资料稍微看一眼。”
    【？】
    少女默默的，随手翻开一张女神上月发布的新图。
    将目光转向右下角的点赞总人数——
    「11798」。
    ——
    “如果Hare也在天海的话，有机会，我可以邀请你来喝杯咖啡哦？”
    “！！！真、真真真、真的吗！！！”
    “嗯啊，我就住在市中心的河岸街附近，交通很便利。”
    亚里温柔道：
    “对了，你男朋友如果有空的话，也可以一起来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