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7章 重新清点嫁妆

    魔君使者的压力，如同乌云盖顶，沉甸甸压在苏府每一个人的心头。
    苏振海急得嘴角都冒了燎泡，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果然开始彻查替嫁一事。
    只是这调查，雷声大，雨点。
    苏巧儿被禁足在自己的院，吃穿用度倒是没短缺，只是不许踏出院门半步。
    刘氏也被苏振海当着众人的面，不轻不重地申斥了几句，罚了三个月的月钱，仅此而已。
    明眼人都瞧得出来，苏振海这是想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毕竟家丑不可外扬，更何况这事还牵扯到那位喜怒无常的魔君。
    苏浅月就等着这个时机。
    她径直去了苏振海的书房，彼时他正对着一堆账目唉声叹气。
    “父亲。”苏浅月声音清冷地开口。
    苏振海抬头，见是她，不耐烦地皱眉：“又有什么事？”
    “女儿想请父亲做主，清点亡母林婉清的全部嫁妆。”苏浅月语调平稳，不带一丝波澜。
    “胡闹！”苏振海猛地一拍桌子，“你母亲的嫁妆那日不是都送去你院了吗？你不是已经清点过了吗？”
    苏浅月眼帘微垂，声音却字字清晰：“那日匆忙，女儿怀疑母亲的嫁妆之中，有些物品已被人调换侵占。否则，女儿之前在苏府的日子，何至于过得那般……捉襟见肘？”
    她刻意加重了捉襟见肘四字，像是一根针，扎在苏振海那点可怜的慈父心肠上。
    “你……”苏振海一时语塞，他当然知道苏浅月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
    苏浅月不给他反驳的机会，继续道：“父亲，女儿即将远赴魔域，若嫁妆不清不明，心中实在难安。倘若魔君问起女儿在苏家的境遇，女儿也不知该如何作答。总不能，苏家苛待嫡女，连亡母的嫁妆都保不住，被人生生侵吞了吧？”
    这话，简直是赤裸裸的威胁。
    苏振海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他死死瞪着苏浅月，像是要从她脸上瞪出个窟窿来。
    半晌，他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准！明日就清点！”
    刘氏作为苏府的当家主母，掌管中馈多年，林婉清的嫁妆自然是由她接收并登记入库的。
    到了清点嫁妆这日，刘氏却非常不巧地病了。
    据是头风发作，卧床不起，只派了几个平日里还算脸熟的管事媳妇过来协助。
    苏浅月对此不置可否，带着神色略显紧张的翠儿，径直走向暂存嫁妆的库房。
    一个个木箱被下人们心翼翼地抬了出来，在院中空地上依次排开。
    金银玉器、绫罗绸缎、古玩字画、珍稀药材……表面上看，数量确实繁多，琳琅满目，金光闪闪，晃得人眼花。
    那几个管事媳妇脸上也露出了几分自得之色，仿佛在：“瞧瞧，我们苏家可没有亏待过大姐的母亲。”
    苏浅月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冷笑。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袖中那枚温润的玉簪。
    母亲林婉清留在玉簪中的残魂记忆，虽然破碎，但关于几件最重要嫁妆的印象却异常清晰。
    她的目光在那些所谓的“珍品”上缓缓扫过，最终定格在其中几样物品上。
    一本用特制云锦作封皮的《南华经注疏》。
    一套雕刻着林家特有兰草标记的暖玉茶具。
    还有一方据是前朝御赐的龙纹墨砚。
    这几样，都是母亲生前最为珍视之物，并且曾反复叮嘱，可能与林家某些不为人知的传承线索相关。
    然而，眼前摆着的这些……
    苏浅月眸光骤冷。
    那本《南华经注疏》，封皮用的锦缎颜色暗沉，针脚粗疏，与母亲记忆中那流光溢彩的云锦相去甚远。
    那套暖玉茶具，玉质温则温矣，却失了那份独特的莹润光泽，上面的兰草标记更是刻得死板僵硬，毫无母亲所的灵动之气。
    至于那方龙纹墨砚，所谓的龙纹模糊不清，石质也显得粗劣，哪里有半分御赐之物的贵重与大气？
    全是赝品！
    是用劣质仿品替换了母亲真正的珍藏！
    好一个苏家！好一个刘氏！
    “把陪嫁的账册拿来。”苏浅月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喜怒。
    一个管事媳妇连忙将一本厚厚的，封皮已经泛黄的账册恭敬地呈了上来。
    苏浅月接过，垂眸翻看。
    账册的纸张确实陈旧，但上面的墨迹却新旧不一，破绽百出。
    尤其是在那几件被调包的关键物品的记录之处，明显有涂改、刮擦、甚至用深色墨迹覆盖原有字迹的痕迹。
    有些地方的墨色浓得化不开，显然是后来重新填写上去的。
    手法之拙劣，简直是在明晃晃地告诉别人：这里有问题！
    翠儿一直紧跟在苏浅月身侧，见她盯着账册某几处，脸色愈发冰冷，忍不住压低了声音，凑到她耳边飞快地道：“姐，奴婢以前在府里当差的时候，隐约听几个老嬷嬷过，这些年……刘氏和二姐，时常会以各种由头，从这个库房里取用‘夫人旧物’。那些真正顶尖的好东西，怕是……怕是早就流入她们母女的私库了！”
    翠儿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愤慨和对苏浅月的担忧。
    苏浅月微微侧头，给了翠儿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
    她不动声色地将账册上的疑点一一记下。
    刘氏和苏巧儿？她们不过是被推到台前的卒子罢了。
    若没有苏老太君在背后默许，甚至是暗中指使，凭刘氏那点脑子和苏巧儿的贪婪，怎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偷梁换柱，侵吞嫡母嫁妆？
    这背后图谋的，绝不仅仅是这些黄白之物。
    林家的秘密……母亲留下的线索……
    苏浅月的心沉了下去，但眼神却越发坚定锐利。
    清点“完毕”。
    几个管事媳妇早已是手心冒汗，腿肚子发软，生怕这位看起来平静无波的大姐突然发难，将她们拖出去打板子。
    谁知苏浅月只是轻轻合上了账册，语气淡然地对她们道：“有劳几位嬷嬷了，今日辛苦。这些东西，便先封存回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