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上工的苦

    江满总是神采奕奕的娃娃脸上，此刻写满了疲惫，额前的刘海被汗水打湿，凌乱地贴在额角。
    她身上那件厚厚的棉衣也沾了不少泥土，脚上的棉鞋更是灰扑扑的。
    “逸尘……我回来了……”她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和平时那清脆爽朗的调子截然不同。
    周逸尘看着她这副几乎要散架的模样，先是忍不住想笑，这丫头也有今天。
    但随即，又有些心疼。
    毕竟是一起光屁股长大的情分，虽然平日里没少斗嘴，但看她累成这样，心里终究是不忍。
    “回来了？快洗把脸，准备吃饭了。”周逸尘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一些。
    江满把肩上挎着的布包往旁边的板凳上一扔，整个人几乎是瘫坐在了炕沿上。
    她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哼唧着：“逸尘，我快累死了……”
    “今天那活儿，简直不是人干的！砍柴、捆柴……我的腰都快断了，胳膊也抬不起来了……”
    她苦着一张脸，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周逸尘端着菜从厨房出来，看着她那副样子，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他知道，这丫头嘴上虽然抱怨得厉害，但心里却不是真的在怨天尤人。
    江满的性子他再清楚不过，看着像个娇气的娃娃脸，骨子里却很坚强，不是那种轻易服输叫苦的人。
    周逸尘将菜碗往桌子中间推了推，示意她尝尝。
    “别光顾着喊累，赶紧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江满这才注意到桌上摆着两盘菜，一盘翠绿，一盘微黄，旁边还有一碗冒着热气的杂粮米饭。
    她有些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那张娃娃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逸尘，这……这是你做的？”
    周逸尘挑了挑眉，故作神秘的一笑：“怎么？不像？”
    江满使劲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几分难以置信：“太不像了！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了？我怎么不知道？”
    在她印象里，周逸尘在家那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儿，别做饭了，连碗都很少洗。
    周逸尘轻描淡写地道：“没怎么特意学过，就是平时看我妈做得多了，耳濡目染，自然就会了点。”
    这当然是借口，他真正的依仗，还是那天道酬勤赋予的超强学习能力和悟性。
    别做菜，只要他想学，这世上怕是没什么能难得住他。
    江满眨巴着大眼睛，依旧半信半疑：“真的假的？看会的？”
    周逸尘懒得再解释，直接把筷子塞到她手里。
    “尝尝不就知道了？”
    “放心，毒不死你。”他开了句玩笑。
    江满狐疑地瞥了他一眼，拿起筷子，心翼翼地夹了一撮清炒白菜放进嘴里。
    “嗯？”
    她咀嚼的动作顿了顿，眼睛蓦地亮了起来。
    “咦？味道还……还真不错！”
    她又夹了一筷子醋溜萝卜丝，酸酸脆脆，很是开胃。
    “逸尘，行啊你！没想到你还有这手艺！”江满这下是真的服气了，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周逸尘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那是，也不看看是谁做的。”
    江满却没注意到他的得意，她吃了几口，忽然咂摸出点不对劲来。
    “逸尘，你这菜……油放得也太多了吧？”她皱了皱可爱的眉头。
    菜是香，可这油汪汪的样子，看着就让人心疼。
    这个年代，油可是金贵东西，平时家里做菜，都是用布条在油罐子里蘸一下，在锅里抹一圈就算放油了。
    周逸尘做的这两道菜，虽然味道好，但明显是舍得放油的结果。
    他自己心里清楚，厨艺这东西，除了天赋和技巧，很多时候，好味道就是靠好料堆出来的，尤其是油水。
    他这个新手，技巧不够，自然就得靠油来凑。
    江满却有些心疼起来：“是香，可也太费油了！咱们从家里带的油本就不多，照你这么个造法，几天就得吃光！”
    她嘟着嘴，一脸严肃地看着周逸尘。
    “不行不行，以后做饭这事儿还是我来吧！你这太败家了！”
    周逸尘闻言，不由得失笑。
    这丫头，还真是个会过日子的。
    不过他也没反驳，有人主动承担做饭的活儿，他自然乐得清闲。
    两人笑笑，气氛轻松了不少。
    江满一边扒拉着碗里的饭，一边主动聊起了今天在山上砍柴的过程。
    “你是不知道，今天在山上，可把我给累惨了！”
    “咱们这些知青，男的分一组，女的分一组。”
    “那些男同志负责砍树、锯木头，都是力气活。”江满比划着。
    “我们女同志就相对轻松点，主要就是砍砍树枝，把砍下来的树枝归拢好，然后用草绳捆起来。”
    “听着好像不累，可真干起来，才知道多磨人！”
    “尤其是我们这些新来的，以前哪干过这些农活啊！第一天能撑下来，都算意志坚定了！”
    她着，还伸出自己的手给周逸尘看，虽然隔着棉衣袖子看不真切，但也能想象到那细嫩的手掌怕是没少受罪。
    “我们女生还算好的，”江满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同情道，“像赵卫国他们那些男同胞才叫惨呢！”
    “听跟他们一起干活的婶子回来，就干了那么大半天，赵卫国他们几个男知青，手掌心全都磨出大水泡了！”
    “有几个瘦弱点的，回来的时候路都快走不动了，脸色白得跟纸一样，差点没坚持下来。”
    周逸尘听着，心里不由得暗自庆幸。
    幸好他有先见之明，下乡之前就拼命学习医术，到了向阳大队又抓住了机会，主动展露出来，成了大队卫生员。
    不然的话，他现在估计也跟赵卫国他们一样了。
    这卫生员的身份，虽然只是个名头，但带来的优渥待遇，却是实打实的。
    至少，他不用再为那繁重的体力劳动发愁，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去提升自己的医术。
    周逸尘听着江满绘声绘色地描述着白天的劳累，嘴角始终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江满羡慕地看着周逸尘：“来去，还是你好啊！”
    “你看你，当了卫生员，就不用像我们一样，天天下地干那些累死人的重活，风吹日晒的，简直就是在享福！”
    周逸尘闻言，只是淡淡一笑，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萝卜丝放进嘴里，细嚼慢咽。
    他放下筷子，看着江满，语气平静地道：“这福气，也不是平白无故从天上掉下来的。”
    “你忘了，在来这儿之前，我是怎么废寝忘食看那些医书的？”
    “要不是我那时候未雨绸缪，咬着牙学了点东西，现在估计也跟赵卫国他们一样，两手水泡，哭爹喊娘了。”
    江满听着周逸尘这番话，微微一怔。
    她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临下乡前那段时间，周逸尘确实是整日整夜地捧着那本厚厚的赤脚医生手册，有时候连饭都顾不上吃。
    那时候，她还觉得周逸尘是异想天开，临阵磨枪呢！
    现在看来，人家这枪，磨得是真快，也真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