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非议

    虽然是穿越者，但王仙也是从婴儿开始就生活在这个家，二十几年长出来的，对家人，他也是真心的。
    就算是相对来确实是不如上一世的父母，却也是真的将自己当儿子，当兄长的。
    他是长兄，也确实是急于求死，但同时另一方面也确实是对自家父母弟妹都有些放心不下。
    光靠炒茶赚钱是不稳妥的，士农工商，家里没有人当官，在这北宋做生意就是无根之木，这也是这么多年了他一直只让家里做生意的原因。
    若是自己死了，这个家，自然就只能靠弟弟王虎了，若是虎能在自己死之前当个官，那他死得也能安心一些，甚至他为国而死的话，还能遗恩于他。
    当然，之所以会在外边这个话，故意让这些来喝茶的茶客都听见，自然也是为了让这话在市井之间给传出去。
    他今日被王安石所救，既然连王虎都知道了，那想来整个江宁城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就都知道了，这对于他想要作死是不利的，他还指望着，因为自己秉公执法而被这江宁城的富户豪强阴谋害死呢。
    万一让人误以为他和王安石有关系，那他岂不是死不了了么?
    他就是要用这些个埋怨之语在江宁城传开，让大家都知道他和王安石其实没关系，这话要是能传到王安石耳朵里那就刚好了，道不同不相为谋么。
    他还是挺害怕王安石会看重他的，只要这话能传过去，这王安石应该就肯定不会将自己当做是同路人了吧？
    王仙随口考了王虎几句，见他诗经背得纯熟，然而春秋笔法却是不行，忍不住便斥责了几句，训过之后又道：
    “如今咱们家也算是有点钱了，我好歹也有了官身，明日或者后日，等我得了空，咱们买上一些礼物，看看能不能试着送你进府学，拜入郑穆教授门下。”
    “这位郑教授是今年新来的江宁城办学，我听此人乃是大儒胡瑗的再传弟子，很有来头，我也不太懂，但反正就连周县令也他有学问，你若是能拜入他的门下，只要能再努力一些，考上明经的几率想来也能大上许多。”
    王虎：“哥，我听观文公也有意要在丁忧期间，在咱们江宁办学，既然你和观文公也是相识，你我能不能……”
    咚的一下，王仙重重地一拳敲打在他的脑门上。
    “想什么呢，你给我务实一点，莫我和他不熟，人家不可能收你，他就算是真的肯收，我也不能让你拜他，知道么？”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你是要考明经的，跟着他学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让他误人子弟么？赶紧给我学。”
    “哦~”
    “你这个笨蛋弟弟，抓紧时间吧，这明经越是往后，只会越是难，你你当初要是能跟我一起考上多好？现在好了，越来越难，再考不上你以后就彻底考不上了。”
    想了想，王仙道：“明年要是还考不上，我看你莫不如以后考明法或者明算得了，来，你哥我其实在算学上还是挺有一些心得的。”
    “我……我……我就不能，你就不能让我试试考进士么？”
    啪！
    王仙又是一巴掌扇在王虎的后脑上：“你考个屁，我还想造反当皇帝呢，给我老老实实的学得了，进屋学习去。”
    罢，王仙也不再管他，而是撸胳膊挽袖子，帮王蝶炸起了酥饼，这是他们家卖得最好的茶点了。
    “大兄，我觉得二哥有志向是好事，反正现在明经已经越来越难了，咱们家有你在当官，这茶摊的生意也是越来越好，又不是供不起二兄，他要考进士，就让他考进士呗，咱们又不是养不起他，便是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也养得起。”
    “十年二十年，考上了还好，可万一要是考不上呢？那他岂不是成了废物了？”
    “废物了就废物了，实在考不上，大不了到时候跟着爹书卖茶呗，又不会饿死。”
    却见母亲也适时地过来，道：“是啊大郎，蝶得也有道理，咱们家现在不比你那会儿了，养一个闲人读书，也不是养不起。”
    王仙：“他现在连明经都考不上，还进士？没学会走，就要学跑么？”
    “那也不能让他去考什么明法，明算啊。”
    王仙想了想，没有话，心里却是忍不住又有些烦躁了。
    客观来娘和蝶得都对，然而自家人知自家事，他知道他是要死的，自然就希望虎能赶紧有个官身，一来继承他死了之后的政治遗产，二来他死了之后能够赶紧顶起来做家里的顶梁柱。
    这是北宋，不是什么法治社会，他要是不在了，家里又没个官身，只靠做点生意过日子他不太放心。
    偏偏这话他也没法，自然是只能沉默相对。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王仙穿好了自己的绿袍官服，大早上的依然还是先帮着家里卖了一会儿早点，正要去上差。
    就听得一人问道：“你们家这茶摊也是有趣，卖的这是什么呀？”
    “油条，客人没吃过的话要尝一……是你？”
    王仙一抬头，却发现居然是王安石的贴身厮，王全。
    “你怎么来了。”
    “听你们家开的茶摊子有趣，便特意过来瞧瞧，怎么，我照顾你的生意你还不欢迎么？”
    “欢迎，欢迎，坐，坐。”
    王仙招呼着就要让他进来坐下，正要让娘招呼，却听他突然道：“只是来的路上听人，某些人大放厥词，我们家老爷若要办学，反而是什么误人子弟，某些人对我家老爷，乃至庐陵先生（欧阳修），多有非议啊。”
    着，这王全大刺刺地在一个空桌上一坐，砰得一声，就用力地拍了摊上的矮桌一下，直震得桌案上碗筷轻轻一跳。
    这一下，那王全话的声音不，又摆出了一副要挑事儿的架势，自是让这茶摊上其余人都吓了一跳，客人们本能地看了过来，老爹老妈，蝶虎则是有些不明所以，却又被这王全的气势所摄，有些被吓住了。
    “大郎，这位郎君是……你的朋友？”
    “是王公的家仆，不是什么朋友，倒像是恶客登门了。”
    着王仙在王全的对面坐下，不禁眉头紧锁。
    几人一听这居然是王安石的家仆，顿时便也都纷纷慌了手脚，毕竟是仆人，可是宰相们前七品官的道理他们也都是懂得的，更何况听这话中的意思，分明是昨天自家大郎和二郎胡八道，现在被人家给听到了，来兴师问罪来了。
    却是连忙倒茶的倒茶，炸油条的炸油条，将他们这一摊上所有有的吃食全都一样弄了一点，给摆在了桌上。
    父母二人想替王仙些赔罪的话，却偏偏事到临头嘴笨，又不会什么了。
    而且王仙也伸出手来阻拦他们，突然想明白了道：“你在查我啊，以王公的身份，就算我胡八道了一些什么，跟我计较？”
    昨天的话今天就被人找上门来，要这是传的，那未免传得也太快了。
    “没错，就是查你，我家老爷见你人才难得，想要举荐你，提携你，甚至还想要亲自培养你，所以才要查你，哪成想我家老爷的一片好心却是尽都错付，你居然如此非议我家老爷，我，我，此事跟我家老爷无关，你若是不给我出个道理来，是我这个做下人的咽不下这口气，我，我生气，哼！”
    王仙这下了然，却是忍不住以手扶额，暗暗地叹息了一声。
    【我都怼他了，他怎么还是看上我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