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各自的夜色

    兰秋生走回到车内。
    她看着临江窗外的夜景发呆。
    这里和她家乡那座县城很不一样，即使现在已经很晚了，但马路上依旧有很多车。
    她安静地坐在车里，双手紧握方向盘却迟迟没有发动引擎。
    咖啡馆的灯光透过玻璃窗，在夜色中勾勒出一个温暖的方框。
    夏柠依然坐在那个角。
    现在的她正在认真工作，眼神盯着电脑屏幕，好像整个人都进入到了自己的书中世界。
    那个曾经伤害过许温的女孩，如今安静得像一幅画，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偶尔停下来抿一口已经凉透的咖啡。
    兰秋生看到她这幅状态后，心中竟然升起了几分羡慕。
    是不是她在这种状态下就能忘记平时的那些烦恼呢？
    兰秋生的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方向盘，脑海中回放着夏柠平静的叙述。
    “我把许温关了起来，想和他就这么过一辈子”
    这句话出来后，兰秋生只觉得自己的世界观都被震碎了。
    她从来没这样想过，更不要付诸行动。
    夏柠的这短短一句话也解答了她一直以来的疑惑。
    原来两人竟然是因为这种原因分手的。
    兰秋生刚刚听到时无比震惊，她觉得自己就算现在也没从震惊的情绪中回过神来。
    许温办公室抽屉里的止痛药，他偶尔按住腹部的习惯性动作.等等平时的细节现在都有了答案。
    兰秋生依然沉浸在自己的震惊中，但这时候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屏幕上显示“丁悦”的名字，把兰秋生从思绪中拉回现实。
    “兰秋生，你还在外面吗？我点了宵夜，要不要来我家？今天不回寝室了。”
    兰秋生看了看手表，现在时间已经很晚，如果这时候回学校，不定会打扰室友休息。
    她犹豫片刻后道：“好，我马上到。”
    挂断电话，她最后看了一眼咖啡馆内的夏柠。
    那个纤细的身影在偌大的咖啡馆里显得格外孤独，就像她书中那些被困在自己执念中的角色。
    兰秋生踩下油门，很快便把车停到了丁悦家楼下。
    她有房门钥匙，所以直接上楼就行。
    刚到丁悦家的时候，整个屋子都弥漫着“麻辣鲜香”的味道。
    都不用猜，就知道今天晚上的夜宵是龙虾和烧烤。
    丁悦正对着平板电脑“哈哈”大笑，兰秋生走过来的时候她都没把眼睛挪开。
    她摘下手套，用纸巾擦了擦手，直接递了一罐啤酒过去。
    兰秋生接过酒后也没多什么，顺手打开后便喝了起来。
    这个举动倒是让丁悦感觉到不正常。
    她的眼睛终于从平板电脑上挪开，看着正在喝酒的兰秋生调侃道：“我还以为我今天又要‘三顾茅庐’呢，怎么突然这么主动？想明白了？”
    完后丁悦也拿起酒瓶，轻轻和兰秋生碰了一下。
    她现在莫名有种成功把乖乖女带坏的成就感。
    “我今天去见夏柠了。”兰秋生放下酒瓶后平静道。
    她戴上手套，开始给桌上的龙虾剥壳。
    “啊，你去见谁了？”丁悦的声音因为震惊而提高了八度。
    “夏柠。”兰秋生再次强调一遍：“你忘了今天是她新书签售会的日子了吗？”
    丁悦仰着头回忆片刻，随后用没沾上红油的手掌敲了下脑袋：“好像还真是，咱们这学期课太少，都给我过的昼夜颠倒了。”
    “你记得明天下午有课就行。”兰秋生提醒道。
    “记得，记得，你看我什么时候旷过课？”
    丁悦刚完便意识到这并不是重点，她连忙继续问道：“你们聊什么了？聊聊怎么一起对抗那个大姐？”
    兰秋生摇摇头：“不是，就是聊聊她和许温怎么分手的。”
    丁悦听到这句话后突然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还好她现在没在吃龙虾，不然肯定会把辣椒呛进去。
    她缓了好半天才问道：“然后呢？她怎么的？”
    之前两人还想过怎样才能知道许温和夏柠分手的细节。
    她们想了很多办法，但还没实施的时候就都被否定了。
    丁悦完全没想到兰秋生竟然选了一个最朴实无华的办法，直接去问本人。
    虽然听上去很离谱，但确实是最好的办法。
    毕竟怎么可能会有比本人更清楚分手细节的呢？
    兰秋生面无表情地剥着虾，边剥边：“她把许温关了起来，想和他一起结束。”
    如今她终于从震惊的情绪中缓过神来，能平静地把这件事出来
    “卧槽！”丁悦的声音非常大，差点当场从地上蹦起来。
    兰秋生听到后连忙把她按了下来：“大晚上的，你别在这扰民，一会儿楼下来找你了。”
    “你不会是看我喝多了，在这逗我玩呢吧？”她的语气难以置信。
    毕竟怎么可能会有正常人做这种事情，太超出她的认知了。
    合着之前那本里写的故事都是真的啊！
    兰秋生并未什么，只是一脸平静地看着丁悦。
    直到她的情绪平静下来。
    丁悦的表情从震惊到复杂，最后化为一声长叹：“我怎么之前感情那么好，突然就分手了，我还以为是许温玩腻了呢”
    兰秋生摇摇头，她突然觉得没什么胃口了。
    她把剥好的虾对放在一个角。
    这倒是便宜了丁悦。
    她也不客气，直接一把抓起来，一口一个。
    “那你现在怎么想？”丁悦心翼翼地问道。
    她伸手握住兰秋生的手。
    两只混合着油污的手套接触在一起，让人感觉十分黏腻。
    丁悦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安慰办法，于是只能这样。
    “我不知道，我只是更理解了一些事情。”兰秋生诚实地道。
    她默默把手抽走，把一次性手套摘了下来。
    丁悦叹了口气，起身又从冰箱里拿出两罐啤酒：“多喝点吧，你需要先放松放松，有什么事情明天早上起来再考虑。”
    她拉开拉环，泡沫溢出来，顺着她的手指流下。
    “冰镇的比常温的好喝，你要是受不了就两罐对着喝。”丁悦提醒道。
    兰秋生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她接过啤酒，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
    她喝了一大口，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短暂的麻痹感。
    “别想太多，有些事情，不是我们能插手的。”丁悦的声音柔和下来。
    兰秋生勉强地笑了笑：“我知道。”
    但她心里清楚，有些事情一旦知道，就再也无法装作不知道了。
    啤酒罐上的水珠凝结，滴在她的手背上，像是一滴冰冷的眼泪。
    与此同时，许温的车停在了楼下。
    车内很安静，只有许灵均匀的呼吸声。
    姑娘早已在车上睡着，头歪向一侧，嘴角上甚至还挂着口水，看起来毫无防备。
    “我抱她上去吧。”许温解开安全带，轻声道。
    他的声音里带着疲惫。
    今天经历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顾星若摇摇头：“我来帮你。”
    她把自己的车停在了黑猫塔罗那，打电话让人帮忙开回去。
    自己则坐着许温的车一起回来送许灵。
    她的高跟鞋踩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动作轻柔地解开许灵的安全带。
    许温摇摇头，自己一个人把许灵从车里面抱了出来。
    姑娘很瘦，并没什么重量。
    顾星若看向许温，眼神中透露着些许担忧。
    她指了指他腹部的位置，但却并未开口。
    许温已经抱着许灵出发，他轻声道：“早就没事了。”
    三人一次坐上电梯。
    许温看了眼怀中的许灵，他觉得妹妹已经醒了，现在估计是在装睡。
    不过他并未戳穿这个谎言。
    顾星若从许温的口袋中拿出钥匙，打开门后屋里的灯还亮着。
    大姐看到后眼睛中流露出几分惊讶。
    坐在沙发上正昏昏欲睡的戴贵珍听到开门声后迅速惊醒。
    她看到门口熟悉的三个人后，表情瞬间从惊恐变得温暖。
    顾星若用食指比了个“嘘”的手势。
    戴贵珍看到后没什么，只是轻轻地点头。
    她指了指许灵，然后指了指许灵的房间。
    随后她便回到自己的房间中，她轻轻地关门，尽量不发出一丁点声音。
    许温冲母亲笑了笑，然后把许灵送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姑娘躺下后也没醒，她只是翻了个身，嘟囔了几句听不清的话后又沉沉睡去。
    许温看到后有点好笑。
    这姑娘演技还挺好。
    许温替妹妹盖好被子。
    他的手指轻轻拂过许灵的额头，将她散的碎发拨到耳后。
    做完一起后，他这才从房间中退了出来。
    顾星若站在门口。
    她看着许温照顾妹妹的样子，眼神柔软下来。
    “我时候一直都想有个哥哥，我爸当时问我生日礼物，我让他给我生个哥哥。”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这一刻的宁静。
    许温关上许灵的房门，转身时发现顾星若正看着他。
    那双平日里总是充满活力的眼睛此刻带着几分他读不懂的情绪。
    “没问题，我可以当你哥，你以后管我叫哥哥就行。”许温开完笑道。
    顾星若一抬下巴：“我才不要，你还比我好几个月呢。”
    两人坐电梯离开的时候，许温发现大姐一直盯着他看，也不话。
    “怎么了？”他走近一步，伸手抚上她的脸颊。
    顾星若的皮肤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白皙，他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
    顾星若摇摇头，突然也伸手抚上他的脸颊。
    她的指尖微凉：“只是觉得你今天特别累。”
    许温握住她的手，将她微凉的手指包裹在自己的掌心里：“签售会很成功，辛苦你了。”
    “不辛苦，我只是”顾星若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她的话没完，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
    许温瞥见屏幕上显示“顾洪”两个字。
    大姐这个爹平时基本不给她打电话，要是真有电话过来，肯定就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顾星若看到后皱了皱眉。
    此时电梯刚好到达，两人一起离开单元门。
    顾星若靠在车旁按下了接听键。
    许温站的距离不远不近。
    他没听清电话另一头了什么，只看到大姐站在他面前不断地“嗯”、“嗯”。
    最多一句：“我知道了。”
    电话持续了不到两分钟。
    顾星若挂断电话后，脸上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笑容：“我爸问我明天回不回去，他想跟我一起吃饭。”
    完后她还声吐槽一句：“我都忘了他上次回来吃饭是什么时候了。”
    许温听到后无奈一笑，询问道：“你要回去吗？”
    顾洪这人的很多行为确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再吧，我明天约了美甲，然后要去公司找你吃午饭。”顾星若眨眨眼，红唇勾起一个俏皮的弧度。
    她的语气轻快，仿佛刚才那一瞬的凝重从未存在过。
    许温点点头，没有多问。
    他太了解顾星若了。
    在和顾洪有关的事情上最好不要太多。
    大姐自然有她自己的决断。
    “快快快，咱们该回去了。”顾星若不停催促。
    上车前她踮起脚尖，在许温的唇上轻轻一吻。
    她的嘴唇柔软而温暖，带着她特有的甜香。
    城市的另一端，夏柠合上笔记本电脑，揉了揉酸痛的肩膀。
    长时间的创作让她身体十分僵硬。
    刚坐起来的时候，身体甚至不断发出弹响。
    咖啡馆即将打烊，服务员已经开始收拾桌椅。
    “姐，我们要关门了。”年轻的服务生礼貌地提醒，手里拿着抹布擦拭旁边的桌子。
    夏柠点点头，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她的动作很慢，像是舍不得离开这个暂时的避风港。
    但最后她还是不得不离开，离开她所创造的世界，重新回到自己的现实生活中。
    她收拾好东西，走出咖啡馆。
    夜风拂过面颊，带着初秋的凉意。
    夏柠抬头望向星空，城市的灯光掩盖了大部分星光，只有最亮的几颗倔强地闪烁着。
    她突然很想给许温发个消息，手指已经划开了锁屏。
    “今天的签售会谢谢你。”
    她输入，然后又删掉。
    “那个玫瑰标本很有创意。”
    再次删除。
    “我”
    打了又删。
    最终，她只是将手机放回口袋，走向停车场。
    黑色的轿车融入夜色，就像她未能出口的话语，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城市的灯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