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脸的主人

    见院子附近没有人，澜弓着腰跨出了栏杆，来到大路上。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怪的香气，闻得澜都有些饿了。
    澜从这条土路上往仓房瞧了瞧，刚好能看见宝木的鸭蛋头在反光。
    这时，远处隐约出现了纷乱的人声。
    澜忙躲到一棵树后面，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
    土路尽头，出现了一伙穿着各色衫子的人，两人走在前，两人走在后，四人一起扛着什么东西。
    四个人在向这里靠近，澜左右瞅瞅，赶紧钻进了旁边的树丛里，通过叶片的缝隙偷看起来。
    那是四个黝黑的年轻男人，四人长得有点相似，只是衣服和发型各不相同，肩上扛着一根结实的竹竿。
    竹竿上挂着的，正是昨晚跌进陷阱里的第一名鸭蛋头，那人身上血淋淋的，脑袋仰了过去，明显已经死去多时了。
    那些人要带他去哪里？
    “我靠！”四人中的一个忽然被后面的人踩掉了鞋子，那人一边单腿蹦着一边提鞋，“你干嘛！着什么急？”
    “我能不着急吗？五哥家抓住的那个肯定都已经送到了，”后面那人急匆匆推了前面的人一把，“快快快！我都饿坏了！……”
    “就你饿！他妈的……”
    几人骂骂咧咧地走过澜身边，朝着土路的另一端走去。
    五哥家的那个？
    还有其他人被捉到了吗？
    澜答应过宝木不会跑远，于是她只能静静望着四个人背着那具尸体消失在视线尽头。
    又在树丛中等了一会儿，没有其他声音。
    这村子里怎么白天人也这么少？
    澜心翼翼地爬出树丛。
    “你在这里干嘛？”
    身后忽然响起人声的时候，澜的身体直接僵住，甚至忘了自己原本打算做的事。
    “怎么没去分肉啊？”身后的声音接着。
    澜缓缓转过身，大脑飞速旋转。
    然后，在她看到话那人的脸时，大脑就彻底宕机了。
    那是宝木的脸。
    “宝……”
    “怎么了？”面前的宝木打量了澜一眼，“怎么好像很惊讶的样子？你刚才在看什么呢？”
    这不是宝木。
    虽然五官和脸型同宝木一模一样，但无论是发型还是肢体动作，都不属于正躲在仓房里面的正品宝木。
    “你真奇怪，”长着宝木脸的人斜眼瞥着澜，“躲在自己家门口看什么呢？这么可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那些生肉呢。”
    澜后背一激灵，忙磕磕巴巴道，“没……没有，我刚才看见好像有人抓到了。”
    “还有别人家抓到啦？”那人一拍大腿，“哎呀，人家都抓到了，就我们没抓到。”
    澜咽了口唾沫，“我们也没抓到。”
    “我从我家院子里看见了，”那人愁眉苦脸，“和我家一样，本来都抓到了的，结果又给跑了，还白白损失了一张网。”
    澜点点头。
    她有些明白了。
    看来这里的每户人家，都藏有这样一张脸，而拥有的脸长什么样，这家人就会长成什么样。
    怪不得村民们要猎杀他们。
    既然这人长着宝木的脸，那这家人一定拥有宝木的脸皮！
    “行了，既然咱自己没抓着，就早点去分肉吧……”那人着往前走了两步，见澜没跟上来，又扭头问道，“你不去吗？”
    “我……我等等他们，”澜胡乱扬了一下手，“你先去吧。”
    “那等你去的时候可就分完喽……”那人把手背到后面，嘟嘟囔囔地走开了。
    澜等他走得远了一些，转头就跑回到院子里，刚一回到仓房，就见宝木激动地指向外面，又指指自己的脸。
    “我知道我知道，”澜抓住宝木的手臂，“宝木哥，我知道了，你的脸一定就藏在那个人家里。”
    宝木飞快点头。
    “你刚才有一直盯着我吗？”澜问道。
    宝木点点头。
    “那你看见那个人是从哪里来的了吗？我得去他家里。”
    宝木拉着澜来到仓房门口，抬起手，指向隔的那户人家。
    “就在这里的隔？”
    怪不得那个人，从院子里就能看见这一家的情况。
    “宝木哥，他们现在好像要去参加一个什么仪式，我准备现在去看看，”澜道，“你好好在这里躲着，千万不要出声啊。”
    宝木庄严地送别了澜。
    隔那户人家的院结构同他们藏身的这家一模一样，除了栅栏上没有缺口，澜用现在的长腿跨过栅栏，第一件事就是向着屋后的仓房走去。
    然而，这家人的仓房里却没有大缸。
    澜挠头，谨慎地走近了几步。
    仓房深处，传来了细碎的声响。
    澜骤然停下脚步。
    又有些声音了。
    澜有了一些想法。
    她接着靠近。
    然后，猛然蹲下。
    果然，在仓房黑暗的角里，正藏着一个努力缩成一团的鸭蛋头。
    “别害怕……”澜立马跑了过去，“我也是玩家！”
    那人闻言，抬起鸭蛋头，看向澜。
    她能感觉到那人愣了一下。
    下一秒，那颗鸭蛋头就在澜眼前唰地放大，那人朝澜扑了过来，澜一个没注意，直接被那人扑倒在地。
    “你干嘛？！……”
    那人的手直接向着澜的脸招呼过来，二人在地上挣扎不已，没一会儿，澜的脸上便被那人抓出了许多道抓痕。
    忍无可忍。
    澜扬起腿，一脚把身上的鸭蛋头踹飞出去。
    那人摔到仓房的棚子上，的仓房都颤抖了几下，灰尘洋洋洒洒到二人头顶，那人刚从地上爬起来，就又要扑向澜。
    “你干什么？！我是来帮你的！你疯了吗？！”澜连滚带爬地跑到仓房外面。
    那人往前一扑，灼热的阳光瞬间晒到他身上，他只能愤愤地退了回去。
    澜喘着粗气，警惕地往四周瞧了一眼，不满道，“你为什么要攻击我？”
    那人指指澜，又指指他自己，拼命地比划。
    澜丢了根棍子进去，“你写字。”
    那人捡起棍子，在地上工整地写道，“你的脸，是我的。”
    澜沉默了一会儿。
    那人接着写道，“你偷了我的脸。”
    “诶你这样就不行，”澜挠挠脸，“这件事……这件事我可以解释。”
    完，她就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跟那颗震怒中的鸭蛋头解释了一遍。
    “那你为什么会来这里？”那人写道。
    “我……我要找一下自己的脸呀，”澜没实话，“不定等我找到了自己的脸，我就能把你的脸还给你了。”
    “早上我看到这家人的长相了，”那人写道，“是大概二十岁左右的清秀男生，眼角有泪痣，那是你的脸吗？”
    是宝木的脸没错了。
    这时，外面响起了吵闹的谈话声，澜和那颗鸭蛋头麻利地钻回到仓房深处，透过窗往路上看去。
    几个男人笑着拉开栅栏的门，走向院子里的木桌，为首的男人手中拎着一团绿油油的东西，几人的脸一模一样，都是宝木的样子。
    “他们回来了……”澜轻声着，扭头，见那人正痴痴地望着自己的脸。
    “哎呀我肯定把脸还你，”澜心虚道，“不过，你的脸，我是在水缸里找到的，可是这家没有水缸，这样看来，每户人家藏我们脸皮的方式应该是不同的……大哥你别看了，我问你，你有听到这家人过什么话吗？”
    鸭蛋头思索起来。
    澜的眼神往仓房入口瞟瞟，“这个仓房的入口没有陷阱吗？”
    鸭蛋头摇摇头。
    “那你中过他家的陷阱吗？”
    鸭蛋头点头，扒拉开澜，指向了这家人的屋子后门。
    “你是在那里中的陷阱？”
    点头。
    “那他们会不会把脸皮藏在了屋子里啊？”澜托起下巴，摸到了一手的胡茬，“因为藏着你的脸的那一家人把陷阱设在了仓房门口，而脸皮就藏在仓房里。”
    鸭蛋头想了一想，似乎觉得有点道理。
    但是问题也随之而来。
    他们难道要从后门进到屋子里去吗？
    毕竟……那些人可就待在屋里啊。
    院子里的喧闹声渐渐消失，门一开一关，几个人就回到了屋里。
    澜正埋头苦思，没一会儿，鸭蛋头捅捅澜的后背。
    澜抬头，见他指向窗外。
    天黑了。
    “我们可以出去了。”澜站起身。
    要去拿回宝木的脸。
    澜迈步走出仓房，在柱子后面侦查着，鸭蛋头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生怕澜携脸潜逃。
    澜拿着根棍子，一边走路一边试探。
    她走到简陋的木屋后边，鸭蛋头往前指了指，澜用棍子一戳，嗖一声，原地兜起一张大网，把澜的棍子裹了进去。
    陷阱就在这个位置。
    澜把视线挪到后门上。
    门上没有锁，只有一个木头削成的把手。
    澜抓住把手，轻轻拉开。
    吱——
    开门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过分刺耳了，吓得两人僵住几秒，见没其他动静响起，澜屏住呼吸，慢慢打开后门。
    门里黑洞洞的，不像有人的模样。
    一股刺鼻恶臭扑面而来，熏得澜有些干呕。
    像是什么东西腐烂的味道。
    澜把门开得大了一些，借着月光，看向屋里。
    这里……似乎是个厨房。
    厨房里凌乱不堪，怪不得会有这种味道，澜闪身探进半个身子，在案板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东西。
    是不久前，这家人拿回来的绿油油的玩意。
    澜踮着脚尖走了进去。
    看来至少屋子里面是没有陷阱的。
    她首先走向那团东西，从表面的纹理上看，有些像是荷叶。
    荷叶中，包裹着什么东西。
    澜伸出手去。
    鸭蛋头一把抓住澜的手。
    澜摆摆手，伸长，把荷叶一点点扒开。
    强烈的腐臭扑鼻而来。
    荷叶里，包着一个人的手。
    那手血淋淋的，断口齐整，骨茬和血浆沿着荷叶淌到了案板上。
    澜想到了这家的那个人过的话。
    不去分肉吗？
    难道……
    澜的胃里一阵恶心，她连忙把视线挪开，看向厨房里的其他地方。
    地上摆放着一只钢盆，澜走过去，钢盆里装的并不是水，而是某种混浊腥臭的液体。
    宝木的脸皮不在这里。
    澜想着，就算脸皮在这里，对气味如此敏感的宝木也绝对不会把脸伸进去的，估计他会直接自杀退出游戏。
    厨房里似乎没有其他东西了，澜挪向了厨房外面的走廊。
    这屋里没有门，所有房间都是开放的，狭窄走廊的两侧是两个黑洞洞的房间，走廊尽头，就是客厅了。
    澜拉过鸭蛋头，指指自己，指指左侧，又指指他，又指指右侧。
    鸭蛋头瞬间明白了，两人靠着墙朝两个侧面的房间移动。
    澜一点点探出头。
    左侧的房间里空无一人，澜松了口气，扭头，见鸭蛋头也摇了摇头。
    左侧的房间里很空，腥臭味倒是没有了，只有长时间不见光的发霉味道，地上铺着几件散乱的衣服，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鸭蛋头在房间门口守着，澜冲他摇头，二人便一起走向了右侧的房间。
    右侧，是个臭烘烘的卫生间。
    靠墙摆放着一个一米高的大木桶，边上还有个木桶，木桶上盖着木头盖子，一旁扯出一根长绳，绳子上挂着些乱七八糟的破布。
    大木桶是空的。
    澜看向木桶，望着盖子，心情不自觉激动起来。
    那户人家的大缸上面，就盖着盖子。
    澜伸手，掀起盖子。
    二人同时无声地干呕起来。
    木桶里，都是令人作呕的排泄物。
    澜赶紧把盖子合了回去，扭头推着鸭蛋头一起退出门。
    接下来，就剩下客厅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家人此时应该就在客厅中休息。
    但澜也没有其他办法。
    二人半蹲着，把脑袋探出了走廊。
    奇怪的是，客厅里并没有人。
    难道这里还有什么隐藏的空间吗？
    客厅里有几张竹子做的椅子，几乎所有的摆设都同这房间的气质一样简陋破旧，除了……
    澜的视线集中到墙角处。
    那里，摆放着一个和这屋子显得格格不入的物件。
    那是一个红木打造的精致的梳妆台。
    梳妆台上，立着一面黄灿灿的铜镜，在月光下发出澄明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