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第七个新娘

    澜瞪大了眼睛，看着镜子上的红字，看了好一会儿。
    没人进过门，窗子也是紧闭着的。
    是谁写下的字？
    澜一步步走到梳妆台旁边。
    不是血。
    镜子上的字是用某种颜料写下的，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味，也并不是来源于这里。
    澜跟随着空气中的血腥味，挪动着脚步。
    她走向了那张帷帐翻飞的宫廷床。
    花纹繁复的被子整齐地盖在床上，被子下面，有一个奇怪的凸起。
    枕头还好好地放在床头呢，那不是枕头。
    那是血腥味的来源。
    澜的脑子里一团乱麻，幻觉？还是现实？她已经不想思考了，她已经无法思考了。
    都来吧，有什么把戏，都来吧。
    澜一把掀开了被子。
    血腥味瞬间布满了整个房间。
    一颗血淋淋的女人的头颅，就摆在床上，女人暗淡的双眼无神地望着帷帐顶，修长浓密的金发沾染着血污，遍布在这宽敞的双人床上，仿佛成为了她灵魂的触手，正卖力地向外攀爬着。
    澜紧紧捏住手中的床柱。
    布谷鸟钟响起来了，灰色的鸟咕咕叫了四声，凌晨四点钟。
    澜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床上的头颅和镜子上的字，直到腿都有些颤抖。
    她不能睡觉，也不能出门。
    她害怕自己一旦出去，回来的时候，这一切又将变成自己的幻觉，自己又得忍受伊瑞尔那质疑的眼神。
    要等。
    再等几个时，等到伊瑞尔起床准备早餐了，自己就按下床铃，叫她上来。
    让她看看，这些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澜站了好久，最初的震惊平复了不少，自己的手脚也没有那么冰冷了。
    澜看向自己的身上。
    自己还穿着那件滴水的斗篷呢，要是被伊瑞尔看见这一身……
    澜一边盯着床和镜子，一边走向衣柜。
    她缓缓脱下一只袖子。
    四周猛地陷入了无边漆黑。
    怎么回事？
    “谁？！”
    黎明前的黑夜最黑，澜站在原地失控地大喊着。
    在这彻底的漆黑中，澜感觉到身体右侧划过一阵冷风，自己被那股风忽地带起，重重地摔在地上。
    这时，房间的大门咚咚响起。
    “您还好吗？您怎么样？……”
    是伊瑞尔！
    “您的门没有锁！”伊瑞尔没有等到澜的回答，便接着喊道，“我进来了！……”
    吱——
    门开了，走廊里的烛火映出了伊瑞尔的身影。
    这个优雅的老淑女端着一盏蜡烛，见到地上的澜，惊呼了一声，连忙走上前来。
    澜挣扎着从地毯上爬起来，发觉自己倒在了床边，身上还缠着什么东西。
    伊瑞尔将蜡烛摆在了桌子上，转身跪在澜面前同她一起整理起身上的东西。
    是床幔。
    白色的床幔脱下来，勾住了澜的双脚，又在她身上缠了几圈。
    刚才扫过自己的那阵风……就是这个？
    澜回想了一下，四周漆黑的瞬间，自己手忙脚乱地跑了几步，这么来，确实有可能是自己抓掉了这半边床幔，床幔又绊倒了自己，脱身的过程中，自己和床幔缠在了一起。
    这倒是无所谓。
    在伊瑞尔絮絮叨叨的帮助下，澜迅速脱身，直接从地上爬起来看向自己的床。
    什么都没有了。
    镜子上的字，也不见了。
    “不可能……不可能……”
    “您怎么了？”伊瑞尔站在澜身边，也瞧了瞧镜子和床，问道。
    澜闭上了嘴。
    她不会相信的。
    就像她不相信那个梦和那只鸽子的存在一样。
    伊瑞尔掏出手帕轻轻拭去了额头的薄汗，像是才发现澜这身奇怪穿着般，瞪着眼睛打量着澜的衣服。
    “您……出去过？”
    澜低头看向自己脱了一半的斗篷，叹了口气道，“我去了那个塔。”
    “您……”伊瑞尔想什么，但还是没出口。
    “那里什么都没有，”澜脱下斗篷，丢在了丝绒椅子上，“你们是对的。”
    伊瑞尔似乎从这句话中得到了些许安慰，她慈祥地望着澜，慢慢问道，“那您刚才是怎么回事？”
    澜疲惫地坐在床上，揉了揉眼睛，“刚才……四周忽然暗了下来，我……我吓坏了。”
    伊瑞尔的视线转移到桌边的烛台上，释然地笑了笑，“是蜡烛燃尽了，当然会变暗。”
    澜抬头看了一眼烛台里融化的烛泪，烛泪再次凝固起来，变成了一滩形状奇特的红色蜡油。
    烛台金黄的把手上，滴有一两颗孤单的烛泪。
    烛泪。
    澜不禁坐直了身子。
    “要是您没有什么事情，”伊瑞尔走向了房门，“我就离开了。”
    澜连忙扭过身子叫住她，“伊瑞尔姐！”
    伊瑞尔转过身。
    “你怎么会出现在我的房间门口？”
    澜目光炯炯地盯着伊瑞尔，见伊瑞尔脸上的表情慢慢由疑惑变成了冷漠，很快又换成了客气的微笑。
    “天就快亮了，我来灭掉走廊中燃烧的蜡烛，”伊瑞尔的声音莫名低沉，“您看。”
    她指向澜的身后。
    窗外，天边的紫灰色似乎在一秒钟内，就完成了由暗变亮的过渡，仿佛是天空睁开了一只眼睛，借以看清楚这个阴雨中的世界。
    澜回过头来的时候，伊瑞尔已经默默地离开，只留给了澜一扇缓缓关上的门。
    天亮了。
    现在还不到凌晨五点钟，澜在床上平躺了几分钟，把目前发生的一切都在心里复盘了一下。
    烛泪。
    澜坐起了身，望着不久之前，伊瑞尔亲手关上的房门。
    她应该已经到了楼下，准备四人今天的早餐去了吧？
    那么……
    澜猛地站起，身形晃了晃，熬夜、淋雨、自我怀疑……在这里经历的一切仿若一只通了电的牢笼，把笼子里的她折磨得头昏脑胀。
    但她要去确认一件事情。
    澜走进了正从沉睡中苏醒的走廊，烛火熄灭了，走廊两侧尽头的窗外，洒进了微弱的日光。
    楼下，隐隐传来了叮叮当当的烹饪声。
    二楼的走廊里一派寂静。
    三楼也是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