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35章 寒潭证心

    林绾绾强压下心中所有杂念，伸出那只未受伤的右手。
    指尖冰凉，带着细微的颤抖，缓缓按向萧景珩所指的位置——
    紧邻心脉后方，巨大疤痕交错的位置。
    肌肤相触的瞬间！
    一股极其微弱的温煦气息，如同沉睡的种子被唤醒，顺着她的指尖，极其艰难却又无比清晰地传递过来！
    是熟悉的感觉！
    这就是在清漪殿，护住她心脉不被两股寒毒撕裂的本源阳息！
    与此同时，萧景珩身体猛地一震，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苦闷哼。
    “引毒！”他嘶哑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林绾绾不再迟疑！
    她闭上眼，心神沉入体内，疯狂催动体内的调息法门，不顾一切地引动丹田深处那狂暴的寒毒！
    一股比昨夜在清漪殿更加汹涌的阴寒洪流，如同彻底挣脱牢笼的冰河猛兽，顺着她的经脉，疯狂涌向按在萧景珩背脊上的右手！
    然后又毫无保留地狠狠冲入他指定的位置！
    “呃啊——！”
    萧景珩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呼，身体猛地向前弓起！
    苍白的肌肤下，青紫色的血管狰狞暴突，那遍布伤痕的背脊肌肉骤然绷紧如铁石！
    一股阴寒，带着浓烈腥臭气息的黑气，如同被激怒的黑龙，从林绾绾左肩伤口处，喷薄而出！
    黑气所到之处，温热的泉水竟发出“嗤嗤”的腐蚀声响，冒出细的气泡！
    温泉的温度骤然降低。
    成功了！蚀骨掌毒的余烬被强行逼了出来。
    然而，代价却是惨烈的！
    萧景珩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重重靠在林绾绾身前。
    冰冷的泉水瞬间将他淹没。
    他双目紧闭，长睫剧烈抖动，嘴角不断涌出带着细冰晶的暗红血沫，气息微弱得几乎探查不到！
    “萧景珩！”林绾绾的惊呼带着从未有过的惊恐！
    她下意识地伸出双臂，环住萧景珩冰冷滑腻、布满水珠和伤痕的腰身，将他沉重的身体死死托住，避免他被泉水彻底淹没。
    瞬间，肌肤大面积相贴！
    萧景珩冰冷的体温透过湿透的布料传递过来，掺杂着血腥、药味和他身上独有的冷冽松香。
    他沉重的头颅无力地靠在林绾绾纤弱的肩窝。
    湿冷的墨发贴着她的颈侧，每一次微弱的喘息都带着滚烫的血腥气，喷吐在她敏感的耳廓和颈窝上。
    巨大的亲密感和一种无法言喻的心悸如同电流般瞬间窜遍林绾绾的全身！
    她身体僵硬，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破胸而出。
    这姿势…这距离…超越了所有界限！
    羞耻、慌乱、担忧以及隐秘的疼惜…无数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无法思考。
    “撑住…你一定要撑住…”
    林绾绾声音发颤，带着哭腔，不知是在命令萧景珩，还是在哀求她自己。
    她死死抱着萧景珩冰冷沉重的身体，如同抱着随时会碎裂的琉璃，用自己同样冰冷颤抖的身体为他支撑，试图汲取慢慢回暖的池水温度，将暖意传递给他。
    温泉池中，水波荡漾，白雾氤氲。
    两人身体紧紧相贴，冰冷与冰冷交融，痛苦与痛苦共鸣。
    一种超越了言语，超越了身份的奇异羁绊，在这生死一线的绝境中，无声地滋生、缠绕。
    ******
    东宫，清漪殿。
    天色微明，晨曦艰难地穿透厚重的云层，却无法驱散殿内压抑的沉重。
    素雪在殿内来回踱步，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焦虑。
    太子昨夜气息好不容易稳定，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可今早送药时却发现，太子失踪不见了！
    而那个被陛下亲封为司药女官的“阿丑”，竟在大家眼皮子地下，也离奇失踪！
    “还没找到吗？”素雪看着踏入殿内的赵乾，压低声音问道。
    赵乾脸色铁青，双目赤红。
    他摇了摇头，“派出去的人都没消息…就像…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陛下那边…”他话未完，眼中闪过深深的忧虑。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压抑的骚动和急促的脚步声！
    “找到了！阿丑姑娘找到了！”一个太监连滚带爬，气喘吁吁地冲进来。
    素雪和赵乾闻言，心下一松，二人一同快步往外走。
    只见一名宫女搀扶着一个浑身湿透、脸色惨白的青色身影，踉跄着出现在殿门口！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阿丑”！
    她长发凌乱地贴在颊边，水珠不断滴，光洁的地面上留下了蜿蜒的水痕。
    嘴唇冻得发紫，左肩处的衣物被撕开了一道口子，露出下面还在丝丝缕缕渗着血液的伤口！
    而在她怀中，紧紧地抱着同样昏迷不醒，浑身湿透的太子殿下！
    太子双目紧闭，头无力地靠在“阿丑”的颈侧，湿透的墨发遮掩了他大半面容。
    他的一只手臂无力地垂，另一只手臂却被林绾绾以一种近乎保护的姿态，紧紧环抱着。
    这景象…太过震撼！
    整个清漪殿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宫人、太医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太子殿下和这个身份成谜的女官…浑身湿透…衣衫不整…相拥着出现？
    素雪跟赵乾也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嘴巴微张，一个字也不出来。
    巨大的震惊过后，是更深沉的恐惧！
    太子与宫中女官相携离宫，深夜共浴…这情形若传出去，不止陛下震怒，朝臣又会怎么看？
    他们会不会觉得，太子荒淫无度？即使病重也要与宫中女官纠缠不清？
    “还愣着干什么！”
    素雪最先反应过来，她强压下心中的震惊，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快！把殿下跟司药都抬进去！封锁消息！今日所见，谁敢泄露半个字，杖毙！”
    侍卫宫女们如梦初醒，慌忙上前，心翼翼将二人分开，将昏迷的太子从“阿丑”怀中接过。
    失去萧景珩的支撑，林绾绾的身体如同断线的木偶般马上就要倒下，被一旁的素雪一把扶助。
    “阿丑姑娘？”素雪轻声呼唤，声音中带着一丝关切。
    林绾绾艰难地睁开眼，眼前是一片混乱的人影和素雪那张写满惊疑的脸。
    她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刺痛，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虚弱地抬手，指了指自己怀中。
    素雪眼神一凝，立刻会意，伸手探入她的怀中，指尖触碰到一个被油纸包裹严实的硬物。
    素雪将油纸包取出。
    油纸被水泡得有些发软，她心翼翼地展开。
    包里有两样东西：一块折叠起来的，颜色暗沉的襁褓布；一块巴掌大，通体暗红的木片。
    未等她细细研究，殿外传来一声尖细高亢的通传：
    “陛下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