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回忆

    早餐店里，
    陈朔靠墙坐着，桌上一碗快被戳烂的肠粉摆在正中间，桌对面整齐趴着三个人，场景十分诡异。
    听到陈朔的话三人不约而同抬头，齐齐啧了一声再默契趴下。
    黄毛张涛率先开口：“陈哥陈哥，非同一般！”语气有气无力。
    眼镜男陈功附和道：“不一般，不一般。”语气同样有气无力。
    “陈...陈哥...你是不是脑...脑子...不太舒服”
    王强结结巴巴开口，将脑子有病得尽量委婉。
    陈朔撇开桌上肠粉，俯下身悄咪咪开口：“我昨晚和许望在酒吧喝酒...”
    陈功打断道：“知道，周胖子昨天就和我们几个了。”
    “喝完酒，我和许望都有些醉，然后我们俩...”
    “我草！”
    王涛从椅子上弹射站起，惊讶度堪比头顶炸了个响雷，其余两个也齐刷刷抬头，坐得笔直。
    人嘛！听八卦的时候是最精神的。
    不等陈朔继续，三人就叽叽喳喳个不停，比当事人还要激动。
    “睡...睡...睡了？”
    “我草！我草！”
    “你是不是趁人之危了？案发后许望什么了？你们俩现在怎么样？和好啦？还是闹掰了？喝点酒怎么就睡一起啦？陈朔，许望在你是不是学不会自己睡觉？”
    相对比王涛的‘我草’，和王强结结巴巴半天不了三个字，还是陈功比较会抓重点，问题十分犀利。
    谁读书没用？你看，大学毕业的陈功的话就比另外两位有水平。
    陈朔扫开陈功指向他的食指，故作镇定：“睡了，没有趁人之危，目前关系老死不相往来。”
    “那...那...那你还...还...”王强这个人越激动越结巴。
    张涛一把捂住王强嘴巴：“好啊强，你别话，等你完天都黑了。”
    陈功：“许望你一般？”
    陈朔点头，三人憋笑。
    “这事你算是问错人了，看是看不出来的，得试试才知道，我们几个也...反正是行不通。”
    得了，陈朔这就是病急乱投医，人啊真的不能脑热的时候做事情，这下好了事情没解决，反而被三人当成了笑料，几人贱兮兮的开始阴阳他。
    “喝点中药调理调理。”
    “有些人就这样中看不中用。”
    “这没啥，看开点，总归是能用。”
    “人这一辈子很短的，忍一忍就过去了。”
    邻桌的大爷越坐越近，最后直接坐到陈朔身旁，连连叹气惋惜。
    陈朔内心“我真该死啊！”
    另一边，
    许望换床单时笔记本掉地面，她弯腰捡起，那是她的笔记本，一页页翻开稚嫩文字映入眼帘，回忆被一点一点扯开。
    八岁那年，
    一场大火带走了她的妈妈，身为厂长的爸爸下不明，一夜间许望从被捧在手上的公主变成过街老鼠。
    因为许望爸爸失踪时厂里拖欠了大半年的工资，再加上一大笔款项不知所踪，所以大家都认为许望爸爸是携款潜逃，这件事情在北城影响很大。
    一群人找不到许望爸爸就把怒气撒在许望身上，当时这事太过轰动，家里的亲戚没一个敢收留许望，生怕惹祸上身。
    陈朔爷爷那辈和许望爷爷家沾亲带故，那时陈朔爸爸赌博欠下一大笔钱，走投无路下想着找许望爸要点，没曾想刚好赶上这件事。
    许望大伯给了陈朔爸二十万，还答应每个月给他打两万块，就这样许望被带到青田县，陈朔家。
    许望和陈朔第一次见面并不和谐。
    陈朔穿着被洗变形的白色短袖和洗褪色的黑色运动裤，额头上，手脚关节上到处是伤，眼底尽是戾气。
    许望扎着整洁的丸子头，头发上戴着巧精致的皇冠，白色公主裙一尘不染，她红着眼眶乖巧站着。
    两人隔着门框对视，屋里的陈朔冷漠不语，门口的许望礼貌问好，声音带着哭腔。
    两人中间的距离不到一米却好像两个世界。
    陈朔的世界灰扑扑的，杂乱无章的牌桌，口吐芬芳的打牌声，以及闻到麻木的烟酒味。许望身后是葳蕤大树和霞光漫天，两人就这样开始有了交集。
    陈朔不喜欢许望，因为收了钱的缘故再加上许望长得就讨人喜欢，陈朔爸妈对许望很好，好吃的好喝的都最先想着许望，陈朔从来没受过这种待遇。
    许望很懂事，每次收到好东西都会和陈朔分享，时候的陈朔也很傲气，不管对方给什么，即使自己很喜欢他都不要，一概打翻。
    那时许望深得他爸妈喜爱，陈朔虽然嫉妒不爽但也不敢拿许望怎么样，最多就是冷着脸不理睬对方。
    人是会变的，有些东西得到久了，就会觉得是理所应当。
    慢慢的陈朔爸妈开始讨厌许望，许望和陈朔沦为一个下场，没有了合身的衣服，没有了可口的饭菜，卖部的零食变成奢望。
    陈朔也开始欺负许望，比如将许望的饭倒掉让她饿肚子，在许望上学时拿石子丢她，晚上不许她睡觉，使唤许望替自己写作业。
    无论环境多恶劣，许望始终保持着在北城的习惯，做人善良不干坏事，对未来充满期望，这是她妈妈教她的。
    陈朔日子过得并不好，他爸不喜欢他，每次喝醉就把他拖进房间打，皮带、酒瓶、木棍、甚至是铁锹，这些陈朔都经历过。
    他妈妈对他不算太坏也算不上好，偶尔会带陈朔吃好吃的，但从不和陈朔亲近，自陈朔记起事起他妈就没抱过他，陈朔被打时他妈就像个旁观者不参与也不阻止。
    每次陈朔被打许望都害怕地躲在床底下，鞭打声混着哎叫声传入许望耳朵里，恐惧紧紧包裹着她。
    许望一开始是害怕陈朔，后来慢慢地开始可怜他，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陈朔性格暴力孤僻也算是情有可原。
    有次深夜，陈朔爸妈在客厅喝酒，喝着喝着酒开始吵架，吵架声越来越大，然后是摔打声，陈朔躲在被窝里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他知道他爸又要打他了。
    没一会，男人一脚踹开房间门，客厅的光投射在他身上，将对方的影子印在地板上，许望紧紧捂住嘴巴躲在床底，看着地面黑色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