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突围（27）

    那是一个隐匿在深山老林里的木屋，不大也不，看起来就像是一间普通的民宅。木屋前方有着两块耕地，看起来有好好地耕种、播种，上面已经长出了不少蔬菜的幼苗。在木屋的木墙旁堆积着一大捆砍下来的柴火，还有水缸，里面装着满满的、但是已经有些浑浊了的水。
    任谁也想不到，这个不起眼的房子，曾居住着来自北方海盗王国的一大票重要人物。
    当然，这里现在正处于空置的状态。达斯特带着安娜星夜赶到这里，将依旧昏迷不醒的苏安置到了床上，然后立马解开衣服查看他的伤势。
    除却那多的数不清的东一道、西一道的刀伤以外，他的左腿还扭成了一个诡异的角度，就像是一柄折断了的犁柄；两根白森森的骨头从他的肋下刺出来，随着他的呼吸冒血，并产生异样的类似吮吸的声音；他的右肩塌陷的像是被巨石碾过的陶罐，肿胀的皮肤绷出骇人的青紫色；从嘴唇到下巴，一整块的脸皮不知怎地裂了开来，露出了里面的牙齿。
    达斯特用清水清理了一处还算轻微的伤口，然后试着用蜡烛的火炙烤了一下伤口的皮肤，可苏却像是一块死肉一般，对此毫无反应。
    “他还活着吗？”安娜关切地在一旁问道。
    “还呼吸就明还活着。”奥索尔在一旁冷冷地回答道，“但是我早就过了，他已经没救了。我在战场上摸滚打爬了那么久，伤势的深浅还算能看懂的。”
    “奥索尔，你就先别话了。”达斯特白了他一眼，“既然活着，那就还能抢救。不能救的，就只有死人。”
    “达斯特，求求你！”安娜拽着达斯特的手臂，眼里已经噙满了泪水，“求求你救救我父亲吧！”
    “别急，我去联络一下我的人。”他拍着安娜的头安慰道，“不定能找到什么好的医生呢。”
    完，达斯特站了起来，推门走出了房间。关上门后，面对着天空中的那轮冷月，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奥索尔的话一点也没错，这样的重伤，能够生还下来的几率百里无一。可是在安娜面前，这样的话他无论如何也不出口。
    一阵风吹来，刮的附近的树林簌簌地抖了一下。
    “跟了我有半天了吧。”他忽地对着天空道，“有什么事情，出来吧。”
    他左侧的树木抖了一下。然后，亚尔马尔走了出来。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亚尔马尔问道。
    “别开玩笑了，就你那躲藏的技术，我养的猪都能把你给拱出来。”达斯特哼了一声，“所以，你又是怎么发现我的？”
    “我们在七丘帝国的谍报网虽然是你一手组建的，但能够使用的可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亚尔马尔道，“当你在利用这个网络为你的公主办事时，你的动向也就同时掌握在了我们的手里——有一一，你最近做的这些事情，实在是太不应该，不以公谋私吧，至少也是擅离职守了。”
    “我无话可。”达斯特回答道，“所以，艾米他想怎么处置我？”
    “她非常生气，不过倒也没多什么，只是让我来把你带回来——你应该会跟我走的，对吧？”
    “我现在需要一个医生。”达斯特盯着亚尔马尔，“最顶尖、最好的医生。”
    “最好的医生现在还在瑞典王的身边。但如果只是想要保住那个愚蠢的巴塞勒斯的命，我身边倒是有几个在实习的学院学生，他们是帕拉塞尔苏斯的弟子。”亚尔马尔道，“艾米大人猜到那个巴塞勒斯就算能够逃离这一劫，大概率也会身受重伤，所以出行前让我把他们带来了——他们会确保这个巴塞勒斯能够苟延残喘，免得他错过了瑞典王凯旋归来的那‘精彩瞬间’。”
    “我还需要一个人当向导，带安娜她去安全的地方。她大半辈子都生活在宫廷里，现在陪她出来的禁卫军都被俘了，就她一个人，我不放心。”
    “无需你担心，奥索尔会履行这个职责。不瞒你，艾米大人她看起来并不怎么讨厌这个公主，至少不像讨厌那位巴塞勒斯那样讨厌。”
    “那我们什么时候离开？”
    “现在。”
    “现在？”
    “现在。”亚尔马尔笃定地道，“当然，你还有一点时间去和公主告别。”
    达斯特做了一口深呼吸，长长地吸了一口夜的凉气。然后，他才转身走入了屋。
    奥索尔抱着弓，站在墙角一言不发。安娜跪在床边，抓着苏那被血污覆盖的右手，微微地啜泣。听到门开关的声音，她转过头，用微带泪痕的眼睛看着达斯特，问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医生已经找好了。”达斯特轻轻地道，“是非常、非常的好的医生。”
    “真的？”安娜欣喜地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达斯特，多亏有你在这里。我一个人真的……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
    达斯特一言不发地来到安娜身前，伸出手，捧住了她那张还有些稚嫩的脸。他凝视着安娜闪动的双眸，认真地道：
    “安娜，奥索尔会送你回康斯坦丁尼耶。但你千万不要停留在那里，更不要涉足军务或是政务。倘若发现敌军，就立刻逃跑，在城里就及时逃亡郊外，在郊外就装成过路的平民。如果实在是不知道去哪里，就去德尔菲的神庙吧。那里的祭司，会保证你的安全。”
    “奥索尔送我回去……”安娜瞳孔猛然一缩，“达斯特！你要去哪里？我们分别了那么多年，现在你又要离开我的身边吗？”
    达斯特略显无奈地看着她，道：“安娜，我是你姐姐的臣子。而你的父亲，和你的姐姐是宿敌。”
    “那就不要当我姐姐的臣子，来七丘帝国任职，为我和父亲工作！”安娜紧紧地抓住了达斯特的手臂，生怕稍有松懈，达斯特就会消失不见，“父亲他之前已经答应我了。他会给你官职，而且是在首都康斯坦丁尼耶的职位！这样你就能干出一番事业，而我们，也能每天都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