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9：天下苍生？轮不到你来说

    日光稀薄，寒江似练。
    洛水之畔，在深秋的冷风当中站立着的那三道身影，代表着这个武道鼎盛时代的巅峰，是真正的武道之极。
    尽管这些年的佛魔争锋愈演愈烈，可不管是慈航静斋、净念禅宗，亦或是阴葵派、花间派，都无人能撼动这三人地位。
    三大宗师，在如今齐聚洛水之滨！
    散人宁道奇，宽袍大袖，面容古拙，仿佛跟周遭流水、微风融为一体，彼此之间没有任何差别，其眼神慈悲而又沧桑。
    奕剑大师傅采林，高瘦挺拔，面容古奇，神态平静无波，身体苍老，唯独那双眼眸里闪烁着慧光，勘破虚妄直指本心。
    武尊毕玄，雄躯伟岸，黑袍披发，古铜色皮肤下蕴藏着如火山般的恐怖力量，眼神灼灼，睥睨天下，仿若烈日临世间。
    三大宗师的气机在交汇、碰撞，那无形但强大的力场，当即就将这片空间隔绝于尘世之外，空气沉重到能压碎精钢。
    毕玄目光从宁道奇以及傅采林的身上扫过，来自于突厥的武尊轻笑出声：“在这个世上，当真能有天命之人？”
    世人皆知，武尊毕玄不信佛不信魔，同样不信命，唯独相信他的拳头，坚定拳即是权，继承突厥人强悍、暴力的作风。
    如今，却有人能让天下三位宗师汇聚一堂，甚至是联手去对付，这种情况，闻所未闻，若传出去，足以震动天下。
    宁道奇语气轻柔：“世间万物，一切皆有可能，天下之人，谁都可能是天命，谁都可能会是天命当中遁走的那个一。”
    便在这时，有一人踏江水而来。
    来人青衣绶带，看似闲庭信步，每一步下，却都精准踏在三股滔天气场碰撞间那唯一但又瞬息万变的平衡点之上。
    洛水在他脚下无声分开，复又合拢，没有惊起半点涟漪，天边垂的夕阳余晖照在他的脸上，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度。
    宁道奇沧桑眼中首次掠过惊异，傅采林如剑的目光微微闪动，毕玄的身上更是瞬间就燃起熊熊燃烧的战意。
    在三大宗师笼罩的气机当中，陆泽每一步都踏在那个‘遁一’之上，仿佛听见他们刚刚谈话的内容。
    并以实际行动给出答案。
    这就是天命。
    “陆泽。”
    来人自报姓名，声音平和，却清晰地压下风涛浪潮之声，透过那无形力场，清楚传入到三位宗师的耳里。
    三大宗师的气机几乎在瞬间就如天地倾覆一般，朝着闯入者陆泽压去，这并非是在围攻，而是三位武道绝巅者的回应。
    宁道奇气势浩然无涯，包容一切，又化解一切；傅采林气机如星罗棋布，精准玄奥；毕玄杀意如大漠风沙，酷烈霸道。
    三股足以令任何高手心神崩溃的恐怖压力，交织成一张无形无质但又真实存在的巨网，朝着陆泽罩去。
    陆泽身边空间都在微微扭曲，光线仿佛被恐怖气机给吸入进去，脚下坚固石砖悄无声息地出现细微的龟裂。
    陆泽轻笑出声，道：“之前就有很多人问过我，这天下三大宗师究竟多高，今日终得见，大概就是二层楼这么高。”
    他轻轻吸了一口气。
    这一吸，满江寒水、日余晖、滔天气机似乎都要被陆泽吞纳进体内，三大宗师磅礴无匹的气势骤然间陷入凝滞。
    紧接着，有股难以形容的‘势’，以陆泽为中心骤然扩散，非柔非刚，似阴似阳，苍茫跟浩大蕴含其中。
    三位大宗师的气机如泥牛入海，湮灭成为这股苍茫气息的一部分，宁道奇蓦然动容：“与物俱化，而超脱其上。”
    话音刚，他们三人便悍然出手，战斗在霎那间爆发，最先动手的自然是技痒难耐的武尊毕玄，他简单一拳递出。
    这正是名震天下的炎阳奇功，毕玄的拳法毫无花俏，却凝聚着近乎至阳真气的酷烈拳劲，拳风所过，空气爆燃。
    武尊拳劲霸道绝伦，悍然轰向陆泽。
    与此同时，傅采林并指如剑，凌空点出，没有风声，也没有劲气破空的锐啸，只有一道能破尽虚妄的无形剑气。
    奕剑术！
    这后发而至的奕剑之术，算定陆泽所有闪避趋退的路线，封死遁一的变化，竟能够直刺陆泽的神意核心所在。
    宁道奇同时动手。
    只见他袖袍轻拂，似揽似推之间，将散手八扑精义展现得淋漓尽致。
    宁道奇并未直接攻击，但那股气劲却变化为天地牢笼，从四面八方而来，如春风般柔和，却悄然间令这天地牢笼紧闭。
    散手八扑为毕玄的霸拳以及傅采林的慧剑制造出最佳的出手契机，使得三人的配合在这一刻显得妙至巅毫、天衣无缝。
    这是三种截然不同的武道极致，远比之前在天津桥对陆泽的那场围杀要惊艳绝伦，这一次却是石破天惊，毫无破绽。
    这时候，陆泽终于动了。
    圣魔印法被他催动到极致，圣魔典浮雕早便消散，如今化为黑、白两道气，环绕在陆泽两侧，将其衬托得如谪仙降世。
    毕玄见状，双目绽放光芒：“我早年在突厥就领教过石之轩的不死印法，没有想到世间还能有这种惊艳绝伦的战法。”
    “如今，你这一圣魔印法，仿佛是出于蓝而远胜于蓝，甚至足以媲美自古流传下来的四大奇书。”
    陆泽双手一引一带，动作古朴简单，却又玄奥难掩，黑、白两气随之流转，在牵引着他身边那股浩茫缥缈的气息。
    毕玄至刚至猛的炎阳拳劲，竟被陆泽牵引着偏转方向，百川归海的浩荡奔流之势未改，却莫名跟傅采林剑气撞在一处。
    至霸拳劲跟至锐剑气相互激荡湮灭，爆发出撕裂耳膜的尖啸之声。
    宁道奇那化力卸劲的天地牢笼，则被陆泽看似随意的一拍，便开始瓦解，以绝对的沉凝之势，化解这天地牢笼。
    电光火石之间，陆泽就将三大宗师的攻势尽数瓦解，衣衫飘飘，他的神色依旧平静，目光却是在傅采林的身上。
    陆泽轻声道：“高句丽可以不同意跟宋阀的合作，但是你们却选择出卖宋师道的行踪，所以需要付出代价。”
    高句丽跟汉人之间因隋炀帝杨广，而结下解不开的仇恨，单单是从傅君婥跟傅君瑜对汉人的态度就能够看得出来。
    傅采林对汉人同样深有敌意，当年他派传君婥来中土正是要行刺杨广，此正为傅釆林务要令中土大乱的方针。
    傅采林凝视着陆泽：“傅某从来都不喜欢战争，并且厌恶战争，可是在亡国亡族的威胁之下，却也不得不作出反击。”
    “傅某相信陆阀主能成为中原霸主，乃至天下共主，但那对我高句丽而言却绝非是幸事。”
    “我族痛恨杨广那样的中原皇帝，却也庆幸遇见的是杨广那样的皇帝，重现杨隋之前中土四分五裂的局面，我族才有和平安乐的日子。”
    “而一旦中土强大，就是中土以外的国家遭殃的时候，眼前就是我傅采林为我国奠定长久和平的最好机会。”
    显然，傅采林认为如今陆泽夺得天下的可能性，远比李世民等人都要高，所以决定要将陆泽伏杀在洛河。
    武尊毕玄盯着陆泽：“我知晓，你让跋锋寒那子在突厥之地搞了些动作，但这并非是我必须要杀你的原因。”
    陆泽轻笑出声：“是因为石之轩，武尊毕玄不会怕跋锋寒那样的年轻人，却担心裴矩那种胸有城府的野心家。”
    “不错。”
    “我确实是跟石之轩约定好，要颠覆突厥人的统治，无数年之后，可能突厥、铁勒乃至高句丽都会与中原融为一体。”
    宁道奇望向陆泽，轻叹一口气，道：“你想造就万族来朝的无上功业，但这个过程注定是要充满血腥。”
    “民族注定融合，但却不是以这种方式来进行强行融合，秦二世而亡，隋两君而终，这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宁某如今只为天下苍生。”
    这恰恰是当年宋缺跟梵清惠讨论的问题，也是他们二人分歧所在，如今同样的问题摆在陆泽面前。
    陆阀主轻笑道：“现在谈论这些话题实属是在杞人忧天，若你们三位全部死在这洛水之滨，自然就没有任何的烦恼。”
    “天下苍生这四个字，还轮不到宁大宗师你来跟我。”
    罢。
    陆泽不再多言，而是拔剑出鞘，他不喜不悲的盯着面前三人，某种难以言述的气质忽然间笼罩在陆泽身上。
    三大宗师的身形同时一僵，他们的气机跟心境，在这一刻竟是不由自主出现一丝极其细微的迟滞。
    这是跨立与宗师之上的超然气机！
    宁道奇钻研和氏璧、傅采林常年仰望星辰、毕玄在突厥域外之地以战养战，皆是想要突破如今的武道境界。
    可哪怕他们站在宗师之境不断钻研，却始终难以触碰到更高层次的门槛，今日三人却齐齐目露出惊骇之色。
    毕玄低吼道：“这根本不可能！”
    他们三大宗师梦寐以求的传中的那个境界，怎么可能会出现在面前这个年轻人的身上？！
    陆泽的声音平静无波。
    “我有一剑。”
    “源自于天下苍生。”
    “请诸位接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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