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3章 降临

    李怀祯的呼吸已经停止，但他的身体仍在动。
    那不再是呼吸，而是吞噬。
    噗通！
    噗通！
    每一次胸腔的起伏，都伴随着无数神族尸骸被血色触角撕裂、搅碎、吸入体内的恐怖声响。
    血肉与骨骼在触角尖端化为血雾，又被贪婪地吸入他那不断膨胀的躯壳。
    紫玉的名字在他心底默念，像是一根紧绷到极限的弦，每一次震颤，都引动体内那千具神族细胞的疯狂暴走。
    “紫玉……”
    他的意识已经模糊，仿佛沉入一片猩红的海。
    那片海由神族的记忆、怨念、力量与死亡构成，而他，正被这股洪流撕扯、吞噬、重塑。
    滋滋！
    李怀祯感觉不到痛，只有一种无边无际的饥饿，一种想要将整个世界都吞下去，只为填满内心那个名为“紫玉”的空洞的疯狂欲望。
    裴青衍站在远处的高坡上，衣袍被狂风卷起，脸上却不见丝毫惧色，反而是一种近乎狂热的兴奋。
    他身边的修士，一个个面无人色，双腿发软，有人甚至已经开始干呕。
    他们看到的，已经不再是那个曾经的李怀祯。
    大地在颤抖。
    一道道猩红的光芒从地底迸发，如同无数条血脉在瞬间贯通了整个上界的地脉。
    光芒汇聚之处，土壤被掀开，被融化，一个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庞然大物，正破土而出。
    “那……那是什么？”一名修士声音颤抖，几乎不成调。
    裴青衍望着远边的修士，深吸一口气，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是龙……不，是比龙更古老、更恐怖的存在。怀祯……他成功了。”
    “祖龙现世！”
    那“存在”没有鳞片，没有威严的龙首，它的身体是由无数蠕动、搏动的血肉构成，表面覆盖着一层粘稠的、不断滴脓液的暗红色薄膜。
    支撑它庞大躯体的，是数十根从地底深处刺出的、如同山脉般粗壮的巨型触手。
    这些触手直冲云霄，撕裂了天空，遮蔽了日光，将整个世界都笼罩在它的阴影之下。
    而最令人恐怖的，是那些触手。
    在粗壮的触手表面，密密麻麻地挤满了眼球！
    成千上万，数以百万计！
    它们大不一，有的如拳头，有的如磨盘，有的浑浊不堪，有的却闪烁着怨毒而清醒的光芒。
    这些眼球全部来自被吞噬的神族，它们此刻没有死寂，反而像获得了新生一般，贪婪地、疯狂地转动着，扫视着下方这片满目疮痍的大地。
    “跑！快跑！”
    不知是谁发出了第一声尖叫，瞬间点燃了所有人心中的恐惧。
    然而，已经太晚了。
    所有被眼球“看到”的生灵，无论是人，还是修士，无论强弱，无论远近，都在这一刻被锁定。
    一种无法抗拒的、源自生命本质的危机感。
    他们感觉到的，不再是单纯的杀意，而是一种被更高层次生命视为食物的绝对漠然。
    “吼！”
    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从那血肉巨龙的喉中发出，那不是龙吟，而是无数个神族临死前怨念的集合体，是李怀祯内心深处所有痛苦与疯狂的宣泄。
    随着这声咆哮，那些直冲云霄的巨型触手，如同灭世的天罚之矛，猛地向地面挥！
    “轰！轰！轰！”
    大地如同纸糊的一般被轻易撕裂。
    一座座山峰被拦腰截断，一条条河流被触手砸成蒸气，一座座城池瞬间化为齑粉。
    触手所过之处，万物皆被碾碎、搅烂、融入那片不断扩大的猩红血海之中。
    残肢断臂如同雨点般从天而降！
    破碎的脏腑、断裂的骨骼、喷溅的鲜血！
    将整个世界染成了一片刺目的红。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修士，正盘坐在山顶，试图驱动毕生修为布下最强的防御法阵。
    然而，一根触手的阴影笼罩下来，他甚至来不及抬头，便连人带山，被拍成了肉泥。
    一位年轻的剑修，御剑飞行，速度之快堪比流光，他试图逃离这片死亡区域，但头顶的一只巨大眼球只是轻轻一眨，一道无形的精神冲击便瞬间洞穿了他的识海，他从空中坠，在触手挥动的余波中化为一团血雾！
    砰！
    绝望，比死亡更迅速地蔓延。
    人们发现，无论逃向哪里，无论躲藏得多深，头顶总有那些该死的眼睛在盯着他们。
    那是一种无处可逃的绝望，一种被整个世界抛弃的恐惧。
    有人跪在地上，向天空祈祷，回应他们的却是触手挥下的死亡。
    有人抱在一起，试图在最后一刻感受一丝温暖，下一秒便一同被卷入血肉。
    裴青衍依旧站在高坡上，一道无形的能量屏障将他和那血腥的炼狱隔开。
    他看着这一切，脸上露出了陶醉的笑容。
    他张开双臂，仿佛在拥抱这末日般的景象。
    “看啊……这才是真正的力量！超越神族，超越天道，超越一切的力量！怀祯，我的好兄弟，你做到了！你为我……为我们……带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他的声音在狂风中显得如此清晰，如此刺耳。
    那尊血肉的躯壳微微颤抖了一下。它核心深处，那早已被疯狂吞噬殆尽的意识残片，似乎在裴青衍那狂妄的话语刺激下，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波动。
    “紫……玉……”
    一个破碎的、仿佛随时会消散的音节，从无数眼球和口器的共鸣中挤出。
    那双位于最高处、最明亮、也最怨毒的眼球，极其短暂地、极其艰难地转动了一下，望向了天际的某个方向，仿佛在追寻一个早已消失的幻影。
    然而，这丝微不足道的执念，在周围亿万神族怨念和自身狂暴吞噬本能的汪洋大海中，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便被彻底淹没。
    下一刻，更多的触手从血海中拔地而起，带着更狂暴、更无情的气势，开始了新一轮的、永无止境的屠杀！
    咕噜！
    眼球们贪婪地转动，锁定着新的目标，上界的哀嚎与惨叫，成了这末日盛宴。
    人间炼狱，已然降临。
    只有无尽的吞噬，和一个不断在心底默念、却早已被遗忘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