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宫古岛旅行的一角·占卜」

    “呜哇，好宽敞的屋子，别六个人，感觉十个人……不对！二十个人都住得下！”
    一走进民宿，麻美便发出天真浪漫的感想。
    “虽然屋子是很宽敞，不过房间只有三个双人间就是了。”真澄。
    “诶？那真澄君要和谁住一间？”她眨眨眼问。
    “当然是自己住一间。”
    “等下！也太不公平了吧，凭什么真澄君自己住双人间。”麻美义愤填膺地挺起胸脯，“这是区别对待，区别对待喔！”
    “别那种傻话。”
    真澄淡淡地提醒，“而且民宿的钱可是我出的。”
    “噫，既然是这样就没办法了呢。”她垂头丧气。
    “你这个样子，我还以为自己是位暴君。”真澄叹息。
    麻美没接他的吐槽，脸上重新绽放笑意，转头面向几个女生。
    “好，大家来分配房间吧。”
    “我和澪一间。”
    凛音不假思索地完，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冷淡表情，看着黑川澪问：“澪没意见吧？”
    “如果我有呢？”
    “那就为了旅行，姑且忍耐一下吧。”凛音淡淡回道。
    “不愧是店长，还真是滴水不漏啊。”
    黑川澪轻笑，却没再什么。
    麻美点点头，“那我就和千爱还有海月一间房喽。”
    “咿！麻美姐吗？”千爱脸上的笑意凝固，求救似地看向凛音，“要不我也和凛音和澪姐姐挤一间好了。”
    “这是什么意思啊！”麻美不满抗议。
    “谁叫麻美姐和海月的睡相一个比一个差，上次在京都，我可是领教过了。”
    “安心吧，我现在已经今非昔比了。”
    “真的？”千爱狐疑地眯着眼。
    “真的真的。”
    麻美点头如捣蒜。
    “那……姑且再相信麻美姐一次好了。”
    几个女生重迭在一起的声音渐远，真澄推开房间的门。
    入住之前房东有请人事先打扫过，所以很干净。
    把门关上，放下包裹，他累了似地一屁股坐在床上，顺势想要躺卧之前，突然犹豫片刻，脱掉衬衣，然后才放心地躺了下去。
    虽然岛上的天气很热，被单表面倒是异样冰冷。
    真澄用体温把它变暖，突然从房间外响起敲门声，他挺起身去开门。
    “凛音？有什么事吗？”
    “我们打算去市场逛逛，顺便买些明天的食材，想问你要不要一起去。”
    “咦？这个时间，市场早就停业了吧。”
    “开车往平良港方向走，是宫古岛的公设市场，夜场营业到九点。”凛音回答。
    “九点，这么晚啊。”真澄下意识地感叹。
    即便是神户，除了像三宫之类的繁华街地，大部分商店街也是早早就关门了。
    “我是可以，反正今天也没有其他行程，现在就出发吗？”
    “嗯。”
    “那我们走吧。”
    继承人姐上下打量他一眼，语气平静地问：“你就打算穿这身出门？”
    “唔。”真澄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打扮，“稍等，我去换件衣服。”
    晚霞仿佛油画般融化进海面，晕散开来，现在是蓝调的时刻。
    驱车到了市场，这里比真澄想象中的热闹。
    华灯初上，完全听不懂的冲绳方言，熟悉的关西话，标准语，还有英文中文之类的语言在耳边交织。
    “感觉有好多稀奇的东西啊。”
    “有很多热带水果呢，而且好便宜。”
    “因为是进口的原因吧。”
    女生们叽叽喳喳地走在前面。
    货架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商品。
    近海的渔获、相比本州价格低廉，且难得一见的热带水果，以及宫古岛当地的特产，像是据自带18种矿物质的雪盐。
    海月舔着400円买来的雪盐冰激凌，这个人今天的冰激凌摄入量绝对超标了。
    “大家看那边。”不远处，千爱眼神灿烂地向他们招手，“这里有一处占卜摊诶。”
    “你还信这个？”走近过去后真澄问。
    “稍微有点好奇而已。”
    “占卜啊。”旁边的麻美抱胸颔首：“一般来，出现在旅行中的占卜事件，就跟下集预告没什么两样吧。”
    “诶，是这样吗？”
    千爱被唬住了，一副心荡神驰的样子。
    “这么在意的话，过去看看不就好了。”真澄若无其事地。
    “好主意，那我们走吧！”
    “咦？我可没要一起。”
    “别这样啦，我一个人还是有点忐忑诶，再真澄哥不想知道旅行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吗？”
    “接下来的行程都写在我的旅行计划上了。”真澄油盐不进道。
    “真，澄，哥。”
    千爱闹别扭似地鼓起双腮，把她幽怨的表情看在眼里，真澄无奈点头。
    “好吧。”
    占卜摊开在一楼转角，旁边是卖特产的摊位。
    躲在和风帘幕后的占卜师是一位浑身罩着紫色纱衣的中年女子，看起来有点像一千零一夜里的角色，与接近的几人对上视线后，朝他们招手。
    “哦呀，几位有烦恼吧？我看得出来，不介意的话，请进来看看。”
    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故弄玄虚的感觉。
    “诶，好的。”
    千爱面露紧张，踌躇着踏入狭窄的占卜摊内，另外三人也跟着走进去，眼前光线倏地一暗。
    像被人用妖力操控，身后的帘幕自动阖上了。
    “唔！好厉害。”千爱惊讶。
    忽略耳边响起“滋滋——”电机运转的声音，确实很厉害，真澄心想。
    “这位姐，你是想问些什么吧？”
    坐在桌子后，占卜师把目光投向表情最明显的千爱脸上。
    “是，是的。”
    千爱在椅子上正襟危坐。
    “不用紧张。”占卜师面露温和的笑容，昏暗的占卜摊内，只有桌上的水晶球散发出淡淡的光辉。
    “请把手给我。”
    “好的。”
    千爱顺从地伸出手掌心，占卜师变戏法似地拿出一只放大镜，一边点着头，一边仔细看手相。
    “你是一个做事认真，心怀梦想的大学生，不超过20岁，虽然有外国血统，不过从在岛国长大，这次是和朋友一起从关西来宫古岛玩。”
    “没错，都对了。”千爱一脸钦佩。
    “呜哇，真澄君，这个占卜师有真材实料哦。”麻美压低声线对道。
    真澄傻眼看她，“你是认真的吗？”
    没理会一旁着悄悄话的两人，占卜师继续下去。
    “想占卜什么？学业？友情？嗯……果然，是恋爱吧。”
    “好厉害，这都能看得出来吗？”千爱目瞪口呆。
    “我就是能看得出来喔，这就是占卜。”
    占卜师唇角勾勒高深莫测的笑容。
    “那么，请问是要选择哪种占卜方式呢？除了常见的塔罗牌，我这里还有中国式的签筒可供选择。”
    “我想想……”
    “真澄君，这个占卜师会得还蛮多的嘛。”
    因为黑暗的环境，麻美贴得比平时更近，温润的吐息近在咫尺。
    “你安静一点。”
    真澄目不斜视，伸手推开不断靠过来的麻美……呃，不心碰到不该碰的地方了。
    麻美安静下来。
    千爱下定决心：“我想试试求签筒。”
    “好的，请您随便抽一张签，我来为您解签。”
    占卜师递来的求签筒上面，罗列着意义不明的汉字，千爱深深吸进一口气，从中抽出一张木签。
    「莫把幺弦拨，怨极弦能。」
    是真正的中文汉字，看不懂的少女将其交给占卜师。
    “麻烦您了。”
    “嗯，交给我吧。”
    占卜师接过木签，又从桌子下找出一本厚厚的书翻阅，魔法辞典吗？真澄放长视线，是中日语辞典啊。
    她对着木签和辞典看了好一会儿，旋即皱起眉头。
    千爱不由紧张兮兮地问：“请问结果如何？”
    “没关系，不论是好是坏，都请您告诉我。”
    青梅少女挺直脊背，掌心捏着把黏腻的汗水，从占卜师再明显不过的表情里，她似乎已经有所预料。
    “那么我就直言了。”
    占卜师以叹息的语气道：“这是一支凶签。”
    “呜……”
    千爱的身体顿时像漏气的皮球，真澄见状赶紧上前，避免她的坐姿垮下来。
    “我为您讲一下这句签文的意思吧。”
    “有劳您了。”
    “「莫把幺弦拨，怨极弦能」，直译过来，意思是「切莫拨动琵琶的细弦，深切的哀怨心情已久，却难以言」。”
    “抽中这支签，明您面对恋爱时，心里始终放不下某样负担，难以对珍惜之人袒露心思，有些话即便到了嘴边也无法出口。”
    “如果一直这样，这份心意，早晚有一天会化作积怨难以化解。”
    占卜师完，静静地看向垂头丧气的千爱，那双翡翠色的美眸，现在黯淡无光。
    “你还好吗？千爱。”
    真澄抓着她的肩问。
    “我没事，真澄哥……”
    这可完全不像没事的样子。
    “是不是搞错了？”真澄皱着眉。
    自己这位青梅每时每刻都元气十足，不像是那种会把所有事都藏在心里，对亲近者也不倾诉的人。
    但如果是恋爱方面的话……想到这里，他又一时语塞。
    “签文是如此解读的。”占卜师尴尬地看着他。
    “算了，真澄哥。”
    千爱幅度地扯了扯他的袖口，稍微打起些精神，占卜师突然开口问道：
    “二位是青梅竹马吧？”
    这次她没用那种嘴里含着棉花一样的腔调，语气亲切，听上去有点像商店街的阿姨。
    “是的。”
    真澄点点头，接着听她：“不嫌弃的话，请让我也给这位先生占卜一下。”
    也许是担心自己拒绝，占卜师又补充道：“按一人份收费就好。”
    真澄想了想，答应下来。
    “请您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出生年月日。”
    占卜师递来纸笔，接着又从桌下找出另一本厚重的书，这次是货真价实的中文占卜书。
    “这也是中国的占卜方式吗？”真澄问。
    “没错，是叫做「生辰八字」的东西。”
    她边解释边阖上书本，点了一下头，“原来如此，是在做抉择的时期啊。”
    “从占卜的结果来看，您似乎对目前停滞的现状有所不满，想要做出改变，却因为某些负担，而难以下定决心。”
    真澄略感惊讶地微微睁大双眸，端正心思。
    他刚才应该没露出什么破绽吧，如果冷读术能做到这种程度，那也是水准相当高的心理咨询师了。
    “请问我应该怎么做？”他虚心请教。
    “朝日之后的天秤座方向走，会有一次相遇等着您。”
    故弄玄虚的气息重新覆盖在她的语句上，但这次却多了几分可信度。
    那是怎样？
    “……相遇。”
    真澄咀嚼着这个字眼，“这个法有点太暧昧了，能否请您再得具体一点？”
    “天机不可泄露。”
    真澄再问，占卜师只是微笑不语。
    “人的关系一旦成型，就很难迈出新的一步，这对您来是一个契机，所以请务必慎重地做出选择。”
    她最后道。
    “我知道了。”
    “总之，谢谢您。”
    真澄躬身表示感谢，从钱包里取出钱支付占卜费用，旁边的千爱一副心事重重的表情，仿佛若有所思。
    “这两位姐要占卜吗？”占卜师看着后面的两名女生。
    水母少女安静摇头。
    “可以免费吗？”麻美一脸期待地问。
    ◇
    离开占卜摊，四人和买好食材的凛音与黑川澪会合，市场已经完全被夜色笼罩了。
    “唔哦哦~两位买了这么多东西啊，还有龙虾！”
    “你们刚才去哪了？”
    “那边有个占卜摊，真澄君和千爱都进行了占卜，看他们两个的反应，好像还挺准的。”麻美回答。
    “占卜结果不顺利吗？”凛音问。“我看千爱一脸寂寞的表情。”
    “有点。”
    千爱心不在焉地点了一下头。
    “占卜师，千爱某方面的命运有点坎坷。”麻美模棱两可地解释。
    “是吗，我觉得没必要为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纠结，或者感到烦恼。”
    凛音出口的话像是在安慰，也像是在冷静地阐述事实。
    “事在人为，要决定如何去做是自己的课题，像命运之类的法，只是别人妄加干涉给你的东西。”
    “谢谢你，凛音。”千爱挤出笑容，“真像是凛音会有的想法呢。”
    “是吗？很普通吧。”凛音若无其事地。
    “如果因为这种东西就对自己产生怀疑，会看不到真正该做的事。”
    “没错，我也这么认为。”
    黑川澪点头附议，难得和凛音达成一致。
    “我从来不相信命运天定之类的法，在我看来，那只是软弱之人逃避的借口罢了，换成我，就绝对不会把这种事放在心上。”
    “当然，我和真澄的天命姻缘除外。”
    “开心点啦，千爱，回去后可以吃大餐哦。”
    “咦？下午才吃过烤肉吧，你还吃得下吗？”
    “真澄君，你这是在变相阴阳怪气我吗？”
    “我才没那么坏心眼。”
    “……嗯。”
    千爱到最后都是一幅欲言又止的表情，只是看到另外几人平常的样子，最后就了些无关紧要的话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