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7 疑问

    俞兴不介意表达自己的观点。
    只不过，偶尔是用过山峰表达，偶尔是被人追问着表达，偶尔则是以产品表达。
    作为碳硅集团的创始人，俞兴在过去很多时间的很多场合都是相当克制的，就像前几年参加车展谈到BBA造成争议，后面干脆就不参加了。
    不管再怎么，车不量产，没有实物，那些话就轻飘飘的不下地。
    碳硅数据不一样，互联网本身既快又轻，移动互联网又大大提速，很多话这边讲着，那边很快就能冒出来雏形。
    但现在不一样了，“九州”推向市场，与潜在用户的奔现反馈也相当不错，形势已然不同。
    碳硅集团招待各方客人的午宴一直持续到下午两点多才结束，总体氛围不错，就是中途的插曲传播很快，一方面是俞总得到马总验证的待人以诚，一方面是俞总真有个刀子嘴。
    前者有着惊人的1亿美元折扣，后者嘛……不太好。
    碳硅新车看起来确实不错，但到底能不能打动市场还需要真金白银的验证，不管怎么，30万上下的价位都是很有风险的尝试。
    俞兴送别客人，实在是饮酒过度而不得不直接回办公室睡了一个午觉。
    这一觉醒来，头还是有些晕，但窗外暗淡的天色让他立即从沙发上翻了下来，伸手摸了两把没摸到手机，又没在桌子上瞧见便皱起了眉。
    俞兴喝了桌上半杯水，刚要出办公室就见英推门走进来。
    “俞老板醒了啊。”刘琬英拿着茶叶盒，瞧见清醒的俞兴，随手把口袋里的手机递过去，“看你喝多又睡得香，就一直没让人喊你，来，喝点茶。”
    俞兴拿过手机，边点工作群，边：“我还以为章阳煦把我手机拿过去了，现在是……”
    刘琬英直接了答案：“定快5000，大定快900了，崔总他们，今天的大定很难突破1000，但两个数字都过整数是没问题的。”
    俞兴“嘿”了一声，情不自禁的道：“可惜，可惜啊。”
    “是谁之前能做出五六百定和一百大定就可以了的？”刘琬英笑眯眯的道，“这都要十倍了，还可惜呢？”
    俞兴瞧见群里最新的数据，露出笑容：“那是降低期望，新车上市第一天，我要是在公司里定个高目标，一旦完不成就太伤士气了，但这个891和4860的大定……”
    他的欣喜油然而生：“也确实可以了。”
    这样的数字不仅是建立在新能源新品牌新汽车的基础上，还是建立在碳硅集团在全国仅20家直营门店的基础上，反馈属实相当之好。
    刘琬英犹豫数秒，提到一个信息：“有个事吧，得跟你，抖音是帮‘九州’推流了的。”
    俞兴一怔，眉头再度皱起，念头一转便道：“她不跟我，让你跟我？”
    “人家是想来找她师兄负荆请罪的，但是呢，这位师兄喝多了，恰好我在这，就帮忙传传话呗。”刘琬英给予解释，又道，“该用则用，都是临港的自家兄弟。”
    俞兴微微摇头：“不是这个问题，是我要看‘九州’最真实的市场反应。”
    他现在觉得境界有点从大圆满往圆满退步的意思了。
    “什么叫最真实的反应？单论你们车型的潜在市场，哪怕产能爆肝，那今年也是吃不下的。”刘琬英有不同意见，“既然吃不下，当然是能吃多少吃多少，又不是让他们虚假推流，只是帮忙省了广告费而已，你俞大总裁要是觉得歉意，那把广告费给抖音结了不就算了。”
    俞兴沉吟半晌，摇了摇头，既然已经这样，也没什么好纠结的。
    他笑道：“算了，就这样吧。”
    刘琬英了解俞兴，故意道：“要把广告费给抖音结了啊？”
    俞兴斜了英一眼：“什么广告费？我们又没下过单。”
    刘琬英竖起大拇指。
    她转身泡了杯解酒茶，又走到俞兴身后，帮忙轻揉他的头皮肩颈。
    俞兴仰头冲英笑，抿了口热茶，快速浏览手机上的信息，除了一线市场的反馈汇报，工作上的主要变化就是崔之愚等人商讨的要在江浙沪加快直营门店的开设。
    假设只按照今天5000定来算，这些意向客户必然要来门店试乘试驾，20家门店平均每家就分到250组客户，一组客户的试驾前后至少要半个时，而门店平均是配备4辆试驾车，那么，一家门店消化这些定的时间至少也需要31个时。
    31个时，哪怕开足马力的加班，也需要3天时间才能消化。
    这还没计算这三天时间里的自然增长，以及，一组客户的平均时长在新品牌面前必然要更久。
    俞兴的发布会用了1个时都没法全面深入讲解“九州”，由此可见一斑。
    ——新店建设必须加快，同时，增加试驾车，临时增派总部人手，迅速从同行那边挖人。
    以及……
    俞兴瞧见了工作群里正在进行的讨论，打算批量处理比较集中的潜在客户，像申城这边的可以用大巴接来临港，做个最垂直的厂家对接，也就是类似同行的厂商团购活动。
    碳硅集团原本没有这样的预案，主要是真没敢想这样热情的反馈，但行业经验是不缺的。
    俞兴琢磨大家的应对措施，觉得很好，也就没有在群里发言，转而开始处理各路朋友的信息。
    刘琬英在背后给俞老板按摩解压，也默默的瞧着手机上的信息处理，冷不丁的忽然出声：“你问问马总或者蔡总，美团股份什么时候对接呗。”
    俞兴听到这样的声音，反应过来：“好呀，我今天这么殷勤，原来是知道这事啊。”
    “你看你，你这样话就伤了我心。”刘琬英佯装细声细气，“没有阿里的折扣，我也一样会给你倒茶、按摩，刚才办公室里有蚊子，我怕它来咬你，还专门守在旁边赶蚊子呢！”
    俞兴哈哈大笑：“二月底的天，哪来的蚊子，我们当众打的赌，他不会耍赖的，阿里本来就要兜售美团，人家马总又如日中天，唔，估计这笔钱很可能就要拿去和‘饿了么’合作了。”
    刘琬英点头认同。
    “9亿美元的资金不是数字，红隼牵头，看看这个额度怎么分配下去。”俞兴心里有谱，“嗯，就还是找抖音融资的这几家吧，看看他们愿不愿意出钱，到时候抖音的股份回购也好话。”
    刘琬英按摩的手忍不住停了下来，问道：“碳硅数据要收回抖音的股份，要是这么继续发展，机构未必乐意啊。”
    “转成碳硅数据的股份就是，我和徐总、熊总他们也有默契，当初也是开诚布公谈过的，碳硅数据的技术和资源摆在那里，无非是价码的问题。”俞兴思考道，“还有一个就是时机的问题，也确实不能太晚，包括MusVid，我现在比较犹豫它的处理。”
    他到这里，忽然想起刘炽平，又翻了翻手机里的短信，这才注意到对方最后又给回了一条长长的信息，什么彼此的竞争，什么过去的感慨，什么失败，什么认输，什么坚辞好意。
    俞兴扫了两遍，依旧简短的发过去信息，但这次就变成五个字：投降输一半。
    刘炽平的回复特快，仿佛都能听出来语气：卖你的车吧。
    俞兴又发了一条，这次却是具体的方向：国内确实有些不合适，既然你抹不开面子，国外其实是有广阔空间的，MusVid要从美到欧，缺一个能够主持大局的人，你来，我信你，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还可以继续和阿里斗一斗。
    他一点没有因为刘炽平任下的企鹅表现而轻视这位鹅厂前总裁，实在是移动化转型的时机特殊，又有阿里那位超出常人的果决，最终才酿成这样的局面。
    至于海外MusVid，刘炽平本身既有海外视野，又有巨头总裁的锤炼，还有两次短视频竞争上的败北，这么一想，简直再合适不过。
    然而，这一次却没有得到回复。
    刘炽平盯着短信，觉得俞总实在是搞错了一点，什么继续和阿里斗一斗，又不是在那里跌倒的，就是特么的在姓俞的身上跌倒的！
    他删掉与俞兴往来的短信，走神之间不自觉的打开抖音，随手刷了两条就瞧见碳硅集团新车发布会的切片视频。
    ——“汽车产业革新的序幕”。
    刘炽平不懂汽车产业，但心里倒真有七八成对俞兴判断的信任。
    他不知不觉的刷了很久，最终叹息一声，赶在深夜12点之前在碳硅集团的APP上订购了一台顶配Max的九州。
    ……
    ——碳硅新车，电驰九州。
    ——科技满配。
    ——新能源诚意之作。
    ——家庭通行新空间，六座满足真需求。
    伴随着碳硅集团发布会首日的结束，一系列报道和推广已经推送了出去。
    在2015年2月，新能源是需要打上大大的问号的，尽管国补和地补在今年依然有高达5.6万的现金补贴，很多人都压根不会考虑，如今占据新能源销量榜的还只是众泰集团的车型。
    然而，碳硅集团的发布会是有不少吸引人的看点的。
    有人是在商圈逛街无聊，有人是知道临港的俞兴，有人干脆就是瞧见现场的马伝等人而心生好奇的驻足，但不管是如何看到碳硅集团这次新出的增程六座，都很难不承认它配置上的诚意。
    以抖音上一句颇为出圈的话来，“28万的车型都这样，33万的不得起飞了啊”。
    九州Pro补贴之后地28万多，绝对不是一个数目，但九州Max的33万竟然在对比之下格外动人。
    电吸门，后轮转向，空悬……这些原本被BBA等豪车用来严格界定等级的配置成为“豪华”概念的最好助力。
    奔驰2015款里中高配的E320L只给个定速巡航，连自适应续航都不给，更不用提电吸门之类的配置了。
    今日资本的徐欣在21日这天晚上就没怎么睡好，一会是犹豫要不要询问俞兴情况，一会是刷着各个平台的信息，关注大众对“九州”的反馈。
    总体来，很多人都是在讨论这次异常多的配置，但也有不少声音抓住新能源和价格不放。
    “增程？后技术啊，狗都不买。”
    “三十多万买国产？疯了啊？推沟里！”
    “我有三十万，我买宝马，宝马会为我话，我要是买碳硅，我得替它话啊！”
    “我不懂汽车，我还不懂国人吗？”
    徐欣凌晨四点醒来，瞧见类似的声音就直接睡不着了。
    她干脆一杯苦咖啡，熬夜到天明，随即密集轰炸朋友，询问他们以及身边对碳硅集团新车的看法，许多评价是不错，但真正购买就意愿不足了，极少愿意买的是抱着玩具的心态或者多个免费的牌照。
    徐欣知道自己询问的朋友群体是有购买力的，但可能也会比较偏颇，只是，心里仍旧不可避免的焦虑起来。
    她好容易熬到上午九点，估摸着俞总已经开始工作，便发了一条简单的微信，询问昨天上市的情况。
    “还不错，昨天定有五千。”俞兴过了好一会才回复的消息。
    徐欣怀疑自己看错了，连续看了两遍才立即发过去语音，要求去临港见面聊。
    俞兴回复：“我没在临港，在去门店视察的路上，有空再聊。”
    徐欣看着这两条信息，心里涌现强烈的直觉，数字造假，姓俞的在躲着自己！
    她把电话打给熊潇鸽，得知对方也是同样才知道昨天的定数字，也正在思考问题。
    “这个数字绝对注水了啊！”徐欣百分百不信，“他之前跟我，能有1000就是最好的情况，现在这样报，要么是他注水骗人，要么是底下在骗他！”
    熊潇鸽沉吟道：“也可能不是注水，可能是关联交易，又或者……”
    他忽然想到昨天午宴的情况，一时间也有点怀疑俞总是不是为了面子而搞出这样的数字。
    或者，是为了营销需要？还是……真是底下骗人？
    俞兴这个时候去一线视察，是不是也察觉到问题了，干脆要亲自去看？
    熊潇鸽浮想联翩，最终长叹一口气：“注水也就注了，这帮搞企业的哪有不注水的，我是信任俞总的，俞总可能只是注，是有计划的注，是有节奏的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