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上青羊宫寻救济

    傍晚时分。
    喝过药的雀儿退烧了，那两个老人的情况也有所好转。
    见状，老孟头带着孔跛子和刘芦苇杆子找到周承安，当着大家伙的面，三人直接给周承安跪下了。
    “周公子，我老孟代寨子里的老几位和雀儿谢谢您的救命之恩了。”
    “不必如此，你们起来吧。”
    听到这话，孔跛子和刘芦苇杆子就要站起起来，却是被老孟头一把给拉住了。
    “这是还有事？”
    老孟头点点头，沉吟了一下，像是在组织语言。
    “我知道，周公子您肯定是有身份的大人物，早晚有一天要离开。”
    有身份的大人物？
    他一个亡国皇子，算什么大人物。
    周承安一笑，并没有什么，示意老孟头继续下去。
    “您也看见了，我们活的太苦，大人还好，孩子实在难捱。”
    “您若是要走，能不能把雀儿和山楂给带上，给这俩孩子一条活路。”
    “穷人家的孩子好养活，给口饭吃就行，只求您别让俩孩子做了奴，我们当年上山，就是还有男儿膝下有黄金的骨气，总不能越活越回去。”
    “我老孟头一辈子没什么本事，跪天跪地跪父母，跪旁人还是头一次，周公子您救了我们寨子两次，算是我们的再生父母，给您磕头，不寒碜。”
    “只求您发发善心，走的时候带上俩孩子。”
    周承安没吭声，因为他实在没想到平日寡言少语的老孟头，竟然这么能。
    而这在其他人眼里，还以为是他不答应，于是跪在地上的刘芦苇杆子赶忙道：“周公子，雀儿这孩子命苦，跟着我们有今天没明天，您心肠好，求求您，就把俩孩子带上吧。”
    在场这么多人，要最赞同老孟头的提议，最希望周承安答应下来的，无疑是刘芦苇杆子，毕竟是做父亲的人，谁不希望自己的儿女过得好一些呢。
    跟着周承安，其他的且不，单单是衣食不愁，就是他们做梦都想的日子。
    “你们先起来吧。”
    周承安开口，止住刘芦苇杆子磕头的动作，笑道：“正好，我也有事跟你们道道。”
    老孟头见他发话了，倒也干脆，赶紧站了起来。
    他这人，胆子，大本事没有，但脑子还算活泛，眼色也是有的。
    活了大半辈子，见过的人也不少，就是青羊宫的那些所谓的大神仙，他也是见过的。
    但谁也没有眼前这位周公子淡然自若的气质，人家往那儿一坐，就好似真仙、真佛似的，让人打心眼儿里敬服。
    “周公子，您，我们听着。”
    见老孟头三人站成一排，一副等着自己吩咐的样子，周承安忍不住笑了笑。
    “你们不用如此拘谨，我又不吃人。”
    “我跟你们相处也有段时间了，你们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有数。”
    “至于我是什么人，想来你们也应该能猜到一二。”
    “除了九斗米道的道士身份外，其他的，往后日子久了，你们自然会知道。”
    “我今天就是想问问你们，以后有什么打算。”
    “难道就打算一辈子在这山上做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草寇？”
    周承安这话，算是把老孟头一伙人给问住了。
    他们这些人上山草为寇，已经有近二十年了，虽然日子过得不怎么样，但确实没想过离开青城山。
    山里的日子是苦了点不假，但比起山下的世道，也算是顺心如意。
    老孟头以为周承安是想把他们都带下山去，愣怔半晌后，方才开口道：“周公子，我们这些老骨头走不动了，也不想走。
    在山上待了二十年，如今这里就是我们的家，实在舍不得呐。
    也不怕周公子您笑话，我们这些人其实连坟头都找好地儿了，就等着死的那一天。
    您要是走，把山楂和雀儿这俩孩子带走就成。”
    周承安闻言，摇头一笑：“谁我要下山了？”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都愣住了。
    “您不下山？”
    老孟头一脸疑惑。
    “下山肯定是要下的，但短时间之内，我肯定不会离开，这么好的修行之地可不好找。”周承安笑道：“我现在问你们有什么打算，是想问问你们难道打算一辈子做草寇？”
    “在这山上，不草，没法儿活啊。”孔跛子忍不住叹息道。
    刘芦苇杆子赞同点头，附和道：“是啊，我们没什么本事，平日里就连逮野鸡野兔子都费劲，不草，更难活。”
    老孟头这时已经听出点周承安的口风来了，试探性的问道：“周公子，您对我们可是有什么安排？”
    “我确实有一些想法。”
    周承安笑道：“这山上不是有座青羊宫吗？我听，青羊宫的那些混蛋玩意儿，隔三岔五的就会来找你们收钱？”
    老孟头一听周承安称呼青羊宫里的那些神仙老爷为混蛋玩意儿，心里不禁咯噔一下，同时也愈发肯定周承安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
    不然，一般人哪敢这么叫青羊宫里的神仙老爷。
    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压低声音道：“周公子，青羊宫里的神仙老爷可不敢骂。”
    这是老孟头下意识的反应，等到完才反应过来，周承安是九斗米道的道士，本就与青羊宫的道士有仇，骂两句很正常。
    于是，他又赶忙致歉道：“周公子，是我失言了。”
    “无妨，你们算是在他们手下过活，言行谨慎也可以理解。”
    老孟头松了口气，老老实实的道：“周公子，其实青羊宫里的那些道士也不是隔三岔五，他们平日里很少到我们这儿来，只是有时候我们外出找食，会碰到他们。
    一旦碰上了，那就得上供。
    不然，人家就是打死我们，也没人能把他们怎么样。”
    周承安微微颔首，淡淡道：“这个冬天难过，我打算上青羊宫寻个救济，让你们口中的那帮神仙老爷接济一下，你们觉得怎么样？”
    “啊？！”
    “这哪儿成啊！”
    在场众人几乎同时张大了嘴巴，他们根本不敢有这种想法。
    青羊宫的神仙老爷不来找他们收钱就已经不错了，更别凑上去寻救济。
    那就是厕所里打灯笼——找死！
    “周公子，青羊宫里的那些神仙老爷不会管老百姓死活的，我知道您是个有本事的，但那青城王可不是善茬儿。”老孟头一副心翼翼的样子，劝道：“他手底下的那些个神仙一个比一个恶，您就一个人，上青羊宫去，肯定是不行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周承安淡淡一笑，扭头看了眼天色，自顾自的道：“嗯，今天有些晚了，明天吧。”
    “明天一早，我去一趟青羊宫，你们要是有想看神仙的，可以跟我一起去。”
    “行了，都回屋歇着吧。”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没想到老孟头劝下来会是这么个结果。
    但周承安既然做出了决定，他们也不好什么。
    而老孟头也没有再劝，带着众人退了出去。
    ……
    翌日一大早。
    雪花依旧纷纷扬扬的飘着，让天地间变成了白茫茫一片，已经连着下了七八天的大雪，丝毫没有变的趋势。
    周承安刚走出房门，就看到老孟头、孔跛子、刘芦苇杆子和山楂四人在门口候着。
    “起的够早的啊，怎么着，这是要跟我上青羊宫看看神仙去？”
    老孟头双手交错，放在袖笼里，瑟瑟缩缩的哈着气。
    见周承安出来，他赶忙弯了弯腰，道：
    “周公子，您要不再考虑考虑？”
    “那青羊宫的道士，是真不好惹。”
    刘芦苇杆子紧随其后，附和道：“是啊，周公子，他们人多势众，您一个人，别吃亏了！”
    “那帮人狠着呢，周公子，您为了我们不值当。”孔跛子跟着劝道。
    周承安没理他们，伸了个懒腰，微微低头看向不话的山楂.
    “你不点什么？”
    “周大哥，我相信你。”
    “那你敢不敢跟周大哥上青羊宫走一趟？”
    根深蒂固的观念，让山楂对青羊宫有些害怕，但还是往前走了一步，挺了挺胸膛：“有周大哥在，我哪儿都敢去。”
    周承安闻言一笑：“那还愣着干嘛，前边儿带路。”
    山楂愣了一下，才笑道：“哎……好，周大哥你跟我来。”
    一大一出了道观，踩着皑皑白雪，一路咯吱咯吱的往青羊宫而去。
    站在道观门口的老孟头、孔跛子、刘芦苇杆子看着两人的背影，一时无言。
    直到两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风雪之中，老孟头才长叹了口气：“唉……希望周公子能够带着山楂平安回来吧。”
    “老孟头，你周公子到底啥来头啊？咋就这么猛呢，竟敢上青羊宫找那帮神仙老爷要救济！”刘芦苇刚子一脸好奇道。
    “敢问神仙老爷要救济，那肯定也是神仙呗，只不过他是九斗米道的神仙老爷而已。”孔跛子道。
    老孟头一听，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你别，我觉得周公子还真比神仙更像神仙。”
    另一边。
    一大一没有山上，而是在下山。
    因为青羊宫并不在伏魔观所在的山峰，而是在临近的青羊峰上。
    青羊峰陡峭险峻，宛如一柄朝天之剑，直插云霄。
    周承安带着山楂在白雪覆盖的山道上疾驰，山楂刚开始还能跟上脚步，等到了青羊峰半山腰时，就已经累到不行了。
    正所谓望山跑死马，真要走到山顶的青羊宫，还有很长一段距离，要是让山楂自己走，不定到晚上都等不了顶。
    周承安自然不会为难孩子，一把将山楂提起，大步朝山顶的青羊宫而去，他先前让山楂自己跑，只是为了锻炼山楂的耐力和体力而已。
    这一路上风光如画，古木参天，涧深谷幽，摩崖石刻间猿猴纵越，并不乏味。
    尽管周承安是徒步上山，但速度并不慢，没多久，山楂就抬手道：“周大哥，再往上一点，就是驻鹤亭了。
    驻鹤亭距离山顶，听走路要好几个时辰，骑马的话，也得一个时辰，不过周大哥你走的比马都快，应该用不了一个时辰。
    我以前和老孟头来过几次，只敢走到亭子边上，那山上的神仙姑姑们脾气都不怎么好，走的近了，她们会骂人。”
    周承安知道青羊峰上有不少的坤道女冠，而且他还听过吴灵素之所以能被离阳皇帝册封为青城王，就是因为他有一门上乘的房中秘术，讨了离阳皇帝的欢心。
    就山楂话的功夫，他们已经到了驻鹤亭。
    驻鹤亭，顾名思义就是仙鹤常驻。
    然而，周承安和山楂别看到仙鹤，就是一个毛都没见到，倒是有六七个坤道女冠拥簇着一个气宇轩昂的年轻公子哥。
    那年轻公子哥身穿道袍，头顶逍遥巾，饰以云纹图案，其手上晃悠着一柄清香四溢的桃木剑，斜卧在亭中长椅上，张嘴等着几位女冠投喂剥好的青羊栗，看起来颇为放浪。
    再加上，女冠道姑们一个个貌美体娇，莺莺燕燕，衬托的年轻道士愈发放浪不羁。
    周承安和山楂到了亭前，这年轻道士本是视而不见的，但见两人还要继续往上走，立马就卧不住了。
    他轻轻推开女冠，坐了起来，将手中桃木剑挂在了腰间，而此时周承安和山楂已过驻鹤亭，只留下了一个背影。
    见山楂衣衫褴褛，一看就是青城山的草寇。
    年轻道士眉头立时一蹙，抬手一指，朝一旁女冠吩咐道：“去，把那俩蟊贼拦下来。”
    两个女冠闻声而出，朝山道上的周承安和山楂喊道：“嘿，那两个不长眼的蟊贼，你们还不赶紧滚下来，再敢往前，剁了你们的蹄子。”
    周承安置若罔闻，继续往上而去，只是脚步放缓了许多。
    被他拎着的山楂回头看了眼，声提醒道：“周大哥，她们好像是在咱们呢。”
    “我知道。”
    周承安淡淡一笑，脚步却未停下。
    两个女冠见对方竟敢不理会自己，立马飞身而起，几个起间，便追上了周承安和山楂，挡在了他们的前面。
    只见其中一个道姑横眉冷眼，面色愠怒的看着周承安，怒道：“好一个蟊贼，竟敢擅闯青羊宫，是吃熊心豹子胆了？！”
    至于另一个道姑，更是直接拔出剑来，直指周承安。
    “好个蟊贼，叫你止步，耳朵聋了？！”
    “既然聋了，那就别要了！”
    着，就挥剑朝周承安砍来，瞧这架势，明显是要斩掉周承安一只耳朵。
    周承安不怒反笑，眼看着那女道士的剑就要削掉他的耳朵。
    这时，他动了。
    身子往旁边一侧，随即抬手便是两拳。
    两个女道士瞬间被轰上了天，摔下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半死，一个气息全无。
    而周承安出手的同时，已经拎着山楂继续往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