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梦阈

    在正式开始带新人之前，执梦者的工作时间还算灵活，通常在晚上八点到凌晨一点。
    因为要迎合短睡眠人群的休息时间，他们通常在晚上九点到凌晨十二点睡觉，当然也架不住有人硬撑着熬到五六点，所以加班的情况并不少见。
    但这个加班方式有些特殊。
    执梦者如果临时被调度，通常不会直接上线，而是进入一个叫“沉梦待命系统”的状态。
    白了，就是躺进睡舱，在梦里等人。
    公司专门配备了一批梦控睡舱，舱一合，像个温吞的蛋壳，把人裹进去。
    执梦者会吸入微量M剂，这是一种浅眠诱导药剂，再由神经模块辅助，不进入深睡、不完全清醒，像漂在水面，随时等着系统叫醒。
    真正进入梦境，是要等梦主睡着后，两边的脑波出现同频，系统才会通过一个叫“穿梦口”的接口，把执梦者从自己的梦里“拉”到目标梦中。
    不过也不是每次都能等来接入信号，有时梦主没用设备，那执梦者就白躺一晚，最后自然睡过去。
    虽不太踏实，但系统有调节机制，也能恢复个七八成，聊胜于无。
    听起来像某种高效又先进的技术，但没人真心喜欢这东西。
    因为在那个状态下，时间感会彻底紊乱，梦与梦之间混着现实残影，像在胶片缝里穿梭。
    有些人出来后，会忘记自己有没有吃过晚饭，有些人连续待命几次后，会在白天的街头突然恍惚，以为自己还在别人的梦里。
    公司也不是毫无人性，每完成一次沉梦待命任务后，执梦者都要走一次“清醒回路”——官方法叫“认知校准流程”。
    流程看起来像例行公事，实际配了专业心理调控师，主要就是确认执梦者是否还能区分梦境和现实。
    必要的话，还会给他们打一剂中和药，让脑子缓慢处理信息，至少别在电梯里讲梦话。
    尧浪私下，这流程其实就是“怕你疯了没发现”。
    他这话的时候，一边在等沈玫兰下班，一边面无表情地舔一根芥末味冰棍。
    虽然第一天的培训被金浅浅的案子打乱了节奏，但孟杳然强行拉回了进度，火急火燎地投入正式训练，甚至连学员的完整名单都没仔细确认。
    “寒雨、连江、楚山、洛阳、冰心、芙蓉。”她一边点名，一边飞快扫了遍基本流程。
    新人们站在她面前，神色各异。
    孟杳然根据系统的指令，没有空讲理论，而是直接让他们见识一下“真场面”。
    训练基地是一座环形建筑，天花板十分高挑，弧形灯带洒下柔和的蓝白光，整洁又科幻。
    学员们看向正前方，一块超大电子投屏覆盖了整面墙，像是一扇即将开启的梦境之门。
    地面嵌着流动的光轨，正随着程序的启动而缓缓亮起。
    核心区域是一排排通梦仪装置，每个都像一个封闭的医疗舱，舱体通透，连接着银色管线，好似沉睡中的静脉。
    设备表面流转着微弱的荧光，每台仪器前都对应着一块悬浮式的数据屏，实时更新着舱内的监测信息。
    孟杳然站在中央，拍了拍身旁的一座黑色金属舱，
    “这个叫梦境模拟器，我们现在就可以试试。”
    话音刚，她直接走进舱内，仰躺下去。舱盖缓缓合拢，连接端口精准地扣合在她的执行环上。
    嗡——
    红色指示灯一闪即绿，投屏上的影响随之跳动。
    下一秒，孟杳然的身影陡然出现在了屏幕里。
    “卧槽……”
    “她……她进去了？”
    几个学员被突如其来的场景惊了一下，甚至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
    “嗨！”屏幕上的孟杳然冲他们挥了挥手，“我的意识被传输到这里了，所以我的身体，就好像睡着了一样。”
    她举起手腕，展示出自己的执行环：“我就是通过这个来和你们交流的。”
    “来吧，模拟仓里还剩六个仪器呢，一人一个......有谁想第一个来试试？”
    “我来吧！”人群里，一个身形瘦的女生率先站了出来。
    “勇气可嘉！你是……冰心，对吧？”
    “嗯！”冰心应声，却在靠近模拟仓时露出一丝迟疑，她显然不知道怎么佩戴连接装置。
    孟杳然抱臂扬眉：“第一次考验就在这儿，考的就是你们的观察能力，有谁能帮一下她？”
    几秒后，芙蓉默不作声地走上前，熟练地帮冰心调整设备，动作干脆利，像个老手。
    连接端扣紧，启动装置，冰心缓缓闭上眼。
    下一秒，她的意识也被投射进了模拟器里。
    屏幕中，冰心的身影一开始有些踉跄，她对陌生的环境不太适应。
    但当她看见不远处的孟杳然，眼睛顿时一亮。
    “哇！这好厉害啊！”
    其他学员也跃跃欲试，纷纷朝模拟仓走去。
    很快，屏幕上同时浮现出七个人的影像。孟杳然站在他们中间，双手叉腰，语气平静：
    “在这里，模拟器的容纳度在十个人左右。但在真实的梦境中，只能容纳一个执梦者，否则就会破坏梦境的稳定。”
    她话音一，四周景象骤变，一场极致的视觉盛宴扑面而来——
    天色翻转，黑色天幕之上横亘星河，云层在脚底翻滚，仿佛置身天地之间的缝隙。
    下一瞬，画面翻涌，光影交错间，他们竟置身于一座巨大都市的中央，悬浮屏幕滚动着陌生符号，霓虹如潮，仿佛坠入另一个世界。
    场景再变，荒漠风啸，飞沙走石，风的冲击力扑面而来，空气中混杂着干燥与炽热的气息。
    “在模拟器里，场景可以随时变换，而在真实的梦境中，一切都由梦主的潜意识决定。”
    孟杳然扫视众人，嘴角一挑，随风而散，只留下一句回音：
    “准备好迎接真正的挑战了吗？”
    “主任！主任！”冰心忍不住喊了出来，毕竟只有执行环可以看到大屏里外的情况。
    可大屏消失，他们只剩彼此。
    “两两一组。”
    孟杳然的声音悠然响起，仿佛是从天际下的神谕。
    众人对视片刻，迅速结队。
    冰心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刚才帮过她的芙蓉。
    个子矮的连江想和身边的楚山一队，却被冷冷拒绝：“你看起来太弱了。”
    随即，楚山向寒雨伸手：“哥们儿，我俩身型相近，强强联手怎么样？”
    寒雨淡淡颔首，洛阳和连江自然了最后一组。
    但下一秒——
    “我什么时候过，是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