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代号：演员

    当晚，陈言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他在竖店郊区租住的民房。
    房子很，一室一厅，他和另一个跑龙套的兄弟王胖子合租。
    刚推开门，一股泡面的香味就扑面而来。
    王胖子正光着膀子，穿着一条大裤衩，蹲在马扎上“吸溜吸溜”地吃着泡面。
    看到陈言回来，他眼睛一亮，立马放下手里的面碗，举着手机冲了过来。
    “言子！我靠，你火了！”
    陈言被他咋咋唬唬的样子搞得一愣：“火什么了？”
    “你自己看！”王胖子把手机怼到他面前。
    屏幕上是竖店几十个群演群里疯传的消息和视频。
    视频是有人在片场偷拍的，画面很晃，但能清晰地看到夏晚晴屁滚尿流地尖叫，和陈言被七八个人按在地上的“名场面”。
    群里的聊天记录更是炸开了锅。
    “卧槽！C区13棚出大事了！有个叫陈言的龙套把夏晚晴吓哭了！”
    “何止吓哭，我哥们就在现场，那子跟鬼上身一样，眼神能杀人，夏晚晴当场喊着要报警。”
    “真的假的？这么牛逼？这哥们是体验派天才啊！”
    “天才个屁，我听他被导演赶出剧组了，还得罪了夏晚晴，以后别想在竖店混了。”
    王胖子一脸兴奋，又带着点崇拜地拍着陈言的肩膀：
    “言子，行啊你！平时看不出来啊，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直接把二线花吓到当场失禁！你这演技，绝了！”
    陈言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能怎么？
    自己差点就死了？
    他瘫坐在吱呀作响的床上，一句话也不想。
    王胖子看他脸色不对，脸上的兴奋劲儿也慢慢褪去，他凑过来，声问道：“言子，你......没事吧？”
    他从群里听了完整的经过，越想越不对劲。
    “他们你演完就跟丢了魂一样，半天没反应。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被脏东西上身了？”
    王胖子一脸严肃地叮嘱道：
    “言子，咱哥俩句掏心窝子的话，你演技炸裂，我替你高兴。但你可千万别陷进去啊！咱们是演戏，是假的！你演个反派，可别真把自己演成反社会人格了！那可就完了！”
    看着兄弟真诚而担忧的眼神，陈言心中流过一丝暖意。
    在这个冷漠的圈子里，王胖子是他唯一的朋友。
    但他什么都不能。
    他只能点点头，沙哑地开口：“胖子，我没事，就是......有点累。”
    累，是发自内心的疲惫。
    今天发生的一切，像一场光怪陆离的噩梦。
    他虽然暂时保住了命，但也推开了一扇通往未知深渊的大门。
    于此同时……
    金华市，某栋看似平平无奇的办公楼深处。
    这里是“利剑”专案组的秘密基地。
    巨大的环形屏幕上，无数数据便是让各国执法机构都头痛不已的“罪犯榜”。
    突然，警员的耳机里响起一声轻微的“滴”声。
    “罪犯榜出现一条代号为：演员（ACtOr）的犯罪条目出现在了榜榜末。
    新条目：“演员（ACtOr）评级：D。行为记录：绑架未遂。地点：华夏，京州市。”
    办公室里，一位穿着干练制服的女警员，看着屏幕上的信息有些奇怪：“D级？绑架未遂？这种不入流的案件怎么也能上榜？”
    罪犯榜收录的，无一不是手法高超、影响恶劣的顶级罪C。
    警员虽然好奇，但因为评级过低，风险评估为‘底’，将这份代号为“演员”的档案随手归档。
    此刻，无人知晓，这份被随手归档的D级新人，将在不久的将来，以一种他们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搅动整个地下世界，并成为他们日夜追缉的头号梦魇。
    ————————
    接下来的几天，陈言的生活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追凶》剧组的那场风波，在整个竖店的底层生态圈里，以一种诡异的方式扩散。
    他“火”了，但又没完全火。
    他火，是因为“陈言”这个名字，以及他那个“戏疯子”的绰号，几乎成了竖店各大群演群、群头茶余饭后的头号谈资。
    那段被偷拍的、画质模糊却冲击力十足的视频，成了无数龙套演员膜拜又忌惮的“神级表演”范本。
    “听了吗？那个叫陈言的，把夏晚晴吓得当场腿软，听裤子都湿了！”
    “我哥们在现场，那子演完就跟被抽了魂一样，拉都拉不起来，导演脸都绿了。”
    “这叫他妈的入戏！这叫体验派！咱们跟人家比，就是个念台词的机器！”
    “屁！我听他已经被夏晚晴那边封杀了，哪个剧组还敢用这种定时炸弹？”
    流言蜚语中，陈言被塑造成了一个一半是天才、一半是疯子的矛盾形象。
    有人佩服他敢在资本面前展露獠牙，有人则认定他断送了自己的前程，纯属傻子。
    而他没火，则是因为这些热度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实际的好处。
    一连三天，他没有接到任何一个群头的电话。
    那些以往抢着给他派活的群头，如今都对他避之不及。
    偶尔在路上碰到，对方也是眼神躲闪，尴尬地笑笑，然后绕道而行。
    “疯子”和“天才”只有一线之隔，但在这些务实的群头眼里，不可控的“疯子”远比稀有的“天才”要可怕得多。
    ————————
    与此同时，在《面具之下》剧组的临时办公室里，副导演刘峰正烦躁地抓着本就稀疏的头发。
    他面前的桌子上，散着一堆演员的资料卡，但他看都懒得再看一眼。
    一个戴着眼镜的场记声劝道：“刘哥，要不......再从那几个科班出身的里挑挑？虽然感觉差了点，但至少稳妥啊。”
    “稳妥个屁！”刘峰一拍桌子，吼道，“我要的是稳妥吗？我要的是惊悚！是那种一个眼神就能让观众后背发凉的感觉！你看看这些人，演变态，演得比流氓还猥琐，那叫变态吗？那叫下流！”
    他要找的这个角色，是剧中一个单元的核心人物——“雨夜屠夫”。
    一个白天是温文尔雅的中学老师，一到雨夜就化身为残忍“艺术家”的连环杀手。
    这个角色台词不超过十句，全靠眼神和肢体语言来塑造人物。
    如果演员撑不起来，整个单元的戏都会垮掉。
    他已经面试了不下二十个演员，有油腻的，有做作的，有只会挤眉弄眼的，没一个能让他满意。
    这个“雨夜屠夫”的预算不高，那些成名的实力派演员根本看不上这点戏份，而年轻演员里，有这种阴暗气质和演技的，又几乎没有。
    他正愁得想撞墙，旁边一个负责联络群演的场务张，犹豫着开口了。
    “那个......刘导，我昨天倒是听了个事儿，不知道合不合适。”
    刘峰正烦着呢，没好气地道：“有屁快放！”
    张缩了缩脖子，连忙：
    “就是前两天，《追凶》剧组，有个叫陈言的龙套，演一个劫匪，直接把女主角夏晚晴给吓哭了，据当时全组都以为是来真的了，差点报警。现在竖店群演圈都管他叫‘戏疯子’，他演反派特别吓人。”
    “龙套？”刘峰皱起了眉，第一反应就是不靠谱，“一个龙套能有多好的演技？估计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用力过猛罢了。”
    “可我听，夏晚晴都被吓出心理阴影了，这两天戏都拍不了了。”张又补充了一句。
    “嗯？”
    这次，不仅是刘峰，就连坐在主位上的总导演钱立，也投来了感兴趣的目光。
    夏晚晴虽然只是个二线花，但也拍了七八年戏了，什么场面没见过？
    能把一个专业演员吓到这种程度，可就不是“用力过猛”能解释的了。
    钱立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沉声道：“这个叫陈言的，有资料吗？”
    刘峰立刻反应过来，对张道：“快！去把他的资料和联系方式找来！不管怎么样，让他来试镜看看！”
    “好嘞！”
    张如蒙大赦，飞也似的跑了出去。
    刘峰看着总导演钱立的脸色，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死马当活马医吧。
    一个能把女主角吓哭的“戏疯子”龙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