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丽贝卡和皮拉

    炙热的阳光如熔铅般倾泻在无垠的沙漠上，将空气灼烧得扭曲蒸腾。
    一辆经过多次改装、此刻却拖着滚滚黑烟、后保险杠凄惨垂的古德伍德式越野车，正如同一个濒死的醉汉，在沙丘间癫狂地颠簸挣扎。
    “该死！该死！该死！”丽贝卡·库奇的拳头狠狠砸在方向盘上，喇叭发出破锣般的嘶哑哀鸣，与她娇身躯里迸发出的暴烈怒火形成了诡异对比。
    浅绿色的长发被汗水浸透，紧贴在前额，那张漂亮的脸上此刻覆盖着沙尘、油污和近乎实质的暴躁。
    “这破烂又要熄火了！皮拉！你他妈到底修没修好它？！”
    “正在努力，妹！正在努力！”副驾驶座上，身材高瘦、戴着夸张护目镜的皮拉尔——皮拉——几乎将半个身子探进了引擎舱，手里的一把多功能钳子正徒劳地试图拧紧一个不断冒出刺鼻青烟的接口。
    “可乱刀会那群杂种的子弹长了眼睛！散热器都快成他妈蜂窝了！能跑到这儿已经是奇迹了！”
    “奇迹？我去他妈的奇迹！我要的是我们能活着滚出这个鬼地方！”丽贝卡咆哮着，又是一脚将油门踩进地狱，发动机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转速飙升，车速却毫无起色。
    “要不是你接那单破活儿时没查清楚那批‘货’是乱刀会头目私藏的‘甜心’，我们会被追得像两条吃了枪子儿的野狗吗？！”
    “嘿！讲点道理！那报酬丰厚得能闪瞎眼！谁能料到那个瘪三记性那么好，还有个弟偏偏认出了我的车！”皮拉委屈地回喊，手上的动作却没停，“好像……暂时稳住了点儿？但冷却液漏得跟开了闸一样！我们撑不了几分钟！”
    在他们车后，遥远的天际线上，几道狰狞的沙尘烟柱非但没有消散，反而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以惊人的速度逼近。
    那是三辆加装了粗糙装甲板和重机枪的武装皮卡——乱刀会的追兵。
    “妈的！阴魂不散！”丽贝卡透过布满裂纹的后视镜看到那不断放大的死亡阴影，气得几乎咬碎银牙。
    她猛地一打方向盘，越野车疯狂地冲下一个陡峭的沙坡，剧烈的颠簸几乎要将散架的车身彻底抛离地面，试图利用这复杂的地形甩开追兵。
    皮拉被巨大的惯性狠狠甩在车窗上，护目镜歪到一边：“嗷！轻点！妹！我的原生骨头可没你的义体那么耐操！”
    “闭嘴！清点弹药！”丽贝卡吼道，同时一只手也在自己战斗服的口袋里焦急地摸索。
    她的手枪弹匣几乎见底，最信赖的“冈妈”霰弹枪也在之前的亡命交火中喷完了最后一发独头弹。
    皮拉快速翻检着后座一个敞开的武器箱，脸色瞬间垮了下来：“没剩多少了，妹。最多再够一轮短点射，前提是他们别冲得太近……而且，别忘了，重机枪早就卡壳罢工了。”
    他拍了拍车顶上那挺沉默的重机枪。
    一股冰冷的绝望如同毒蛇，悄然缠绕上两人的心脏。
    濒临崩溃的载具、告罄的弹药、如影随形且意志坚决的追兵——所有的一切都在指向同一个黑暗的结局。
    “操！”丽贝卡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眼圈微微发红，但更多的不是恐惧，而是被逼入绝境的暴怒和不甘，“难道真要栽在这种鸟不拉屎的破地方？被一群疯狗一样的混混打成筛子？”
    皮拉罕见地沉默了几秒，他推正护目镜，声音低沉了些许，却带着一种异常的坚定：“不会的，妹。我绝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他目光急切地扫过前方，突然指着远处一片在热浪中翻滚扭曲的轮廓，“看！那边！好像是个废弃的镇！”
    丽贝卡眯起被汗水刺痛的眼睛望去。
    果然，在灼热的地平线上，一片低矮、破败的建筑群如同海市蜃楼般隐约浮现。
    “开过去！”皮拉几乎是吼叫着建议，“也许能躲一躲！或者能找到点什么有用的，哪怕就找个地方修一下车也行！”
    这是绝望中唯一能抓住的稻草。
    丽贝卡不再犹豫，榨干这辆越野车最后一丝生命力，操控着它向那片废墟发起最后的冲锋。
    引擎发出一声极度不甘的哀鸣，彻底熄火。
    车辆依靠惯性凄惨地滑下最后一个沙丘，车头猛地撞进镇边缘一栋半坍塌房屋的残垣断里，终于在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中停了下来，扬起漫天沙尘。
    “快！下车！”丽贝卡一脚踹开变形的车门，抓起那支几乎空仓的手枪就跳了下去。
    皮拉也手忙脚乱地抓起他的工具包和那个轻飘飘的弹药箱，紧跟其后。
    身后，乱刀会追兵的引擎轰鸣声已在沙丘顶端响起，如同死神逼近的嘲笑。
    “进镇子！找地方躲起来！”丽贝卡喊道，娇的身影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冲向最近的一条荒废街道。
    皮拉喘着粗气紧跟在后，不时紧张地回头张望。
    他们一头冲进这片死寂的、被风沙无情侵蚀的镇废墟，心脏狂跳得快要冲出胸腔，肺部如同吸入火焰般灼痛。
    追兵的车声已在镇外戛然而止，紧接着是杂乱而充满恶意的脚步声、叫骂声——乱刀会的人已经下车，追进了镇子。
    “这边！”皮拉眼尖，突然拉住丽贝卡，指向前方一栋相对完好的建筑。
    那是一个车库，门口似乎用厚重的金属板进行了简陋的加固，“那扇门！看起来够结实！”
    两人不顾一切地冲向那扇被金属板封堵的车库门。丽贝卡用肩膀狠狠撞去，门板发出沉闷的响声，却纹丝不动。
    “妈的！锁死了！或者从里面堵死了！”她绝望地捶了一下冰冷的金属。
    皮拉焦急地四处摸索观察，很快发现侧面墙靠近地面的地方，有一个因腐蚀或撞击形成的破洞，大刚好容一人勉强钻入。
    “这里！妹！快！”
    身后，乱刀会成员的吼叫声和脚步声越来越清晰，甚至能听到枪械保险被打开的“咔哒”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