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监造大贤者（十更）

    穿梭机穿透了行星上空厚重且成分复杂的污染云层，地表的具体细节逐渐在观测窗口中变得清晰。
    那个巨大的环形铸造复合体此刻占据了绝大部分视野，其规模更为直观。
    密集的工业建筑群在圆环内部及周边蔓延，构成了这颗星球上唯一的都市景观。
    无数厂房的轮廓在弥漫的烟雾中若隐若现，大部分区域仍能听到隐约传来的沉闷撞击声与持续的低频嗡鸣。
    熔炉区散发的暗红色光芒，在白昼的天光下依然可见。
    然而，与这庞大体量不甚相称的是，许多区域明显缺乏足够的活动迹象。
    相当一部分次级加工区的烟囱并未排放废气，庞大的仓储设施门扉紧闭，表面悬挂着表示停用或封存的标识符。
    连接各区域的货运轨道网络上，往来车辆稀疏，部分轨道段甚至可见暴露在外的、缺乏维护的锈蚀痕迹。
    穿梭机最终降在圆环几何中心的主煅炉区域。
    这里是整个涅克萨姆真正的核心，一个汇集了巨大能量流与物质流的枢纽。
    中心矗立的主煅炉本身是一个庞然巨物，其基座深入地下，上部结构则不断向外辐射着惊人的热量与低沉的咆哮。
    这种声音并非简单的噪音，而是一种具有物理穿透力的持续性震动，即便在具备优良隔音性能的穿梭机舱室内，也能通过结构传导清晰感知到那股蕴含其中的、近乎原始的力量。
    煅炉外围，是依附着它而建的层层迭迭的能源中继站、控制神殿和物料调配中心，共同构成一个复杂而有序的巨型复合体。
    在前往监造大贤者卡斯珀·沃克斯私人圣所的通道内，铸造世界面临的系统性困境以更为具体的形式呈现在陈瑜眼前。
    这条本应只回荡着规律机械脚步声与数据低语的通道，此刻却显露出几分不该有的纷杂。
    数名身着红袍的技术神甫聚集在廊道一侧的凹室内，他们的数据接口相互连接，正在进行高强度的加密数据交换。
    从他们光学镜头不稳定的闪烁频率和偶尔泄露的、未经充分调制的二进制短音可以判断，讨论的内容涉及关键资源的分配优先级，其激烈程度超出了常规的技术研讨范围。
    通道墙上嵌入的公示数据屏，正滚动显示着各主要生产线的实时状态。
    陈瑜的传感器快速捕捉并分析了这些信息流。
    超过百分之三十的生产单元其状态标识为“低效能运行”或“待料待机”，几个关键武器平台装配线的日产量指标呈现出连续的、不健康的下降曲线，其数值已低于维护基本产能所需的理论阈值。
    陈瑜的思维核心冷静地记录并评估着这些现象。
    这种系统性的效率衰减与资源短缺，无疑正严重制约着整个铸造世界的运转能力。
    在此种背景下，任何能够潜在提升效率或带来新机遇的因素，其价值都会被放大，其审批流程也可能因此被重新考量。
    他清楚地知晓，贤者资格的审查与认证，理论上应由铸造世界贤者委员会下属的资格审议庭负责，其流程包含多达一百二十七项独立评估环节，旨在确保候选者的技术能力与对欧姆弥赛亚教义的忠诚。
    然而，在机械教森严的层级体系中，条文规定往往屈从于实际权力结构，尤其是在整个世界面临发展困境之时。
    监造大贤者卡斯珀·沃克斯，作为涅克萨姆的最高行政长官、护教军统帅以及该世界在火星议会中的法定代表，他的意志足以对任何内部流程施加决定性影响。
    其态度可以加速、延缓，甚至在实质上改变任何审议的结果。
    因此，自己提交的晋升申请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未经历任何可见的阻力便顺利通过初步审核，这本身就是一个强烈的信号。
    这绝非委员会官僚机构按部就班运作的结果，几乎可以确定是沃克斯大贤者进行了直接干预，动用了其最高权限简化或强制推进了流程。
    陈瑜需要知道促使这位统御大贤者如此行事的根本原因。
    是铸造世界面临的危机已迫切到需要不拘一格地提拔任何可能带来转机的人员？
    还是自己提交的关于“古代逻辑核心”的报告，触及了沃克斯大贤者某个更为深层的计划？
    抑或这其中包含着更为复杂的政治考量？
    明确其真实意图，是陈瑜进行后续所有互动与谈判的基础。
    他调整了一下内置逻辑单元的运算优先级，准备应对即将到来的会面。
    圣所的大门无声滑开。
    内部的景象与外界的工业喧嚣形成对比，这里更像是一座图书馆、博物馆和指挥中心的结合体。
    空气中弥漫着陈年油脂、古老羊皮纸和微弱电弧的味道。
    四是由直顶天花板的巨大书架构成，上面塞满了古老的纸质典籍、数据板以及封装在静滞力场中的STC碎片复制品。
    一些玻璃陈列柜里，摆放着来自不同时代的武器原型、异形科技样本，以及一些立下战功的机械单位残骸，如同战利品般被精心展示。
    在房间中央，一张由整块精金锻造、边缘镶嵌着复杂计算阵列的巨大办公桌后，端坐着监造大贤者卡斯珀·沃克斯。
    沃克斯大贤者的体型远比陈瑜要“传统”和“臃肿”。
    他的下半身已经完全与一个多履带式移动平台融合，提供了稳定的支撑和不俗的机动性。
    他的躯干部分覆盖着厚重、带有明显历代升级痕迹的暗金色装甲，上面蚀刻着密密麻麻的欧姆弥赛亚圣言和齿轮图案。
    四条主要的多关节机械触手从他背后延伸出来，此刻正有两根在快速翻阅着悬浮的全息文档，一根在调试着桌面上一个微缩的等离子反应堆模型，还有一根则处于待机状态，指尖微微闪烁着能量弧光。
    他的头颅同样经过了大量改造，保留了部分人类的头骨结构，但大部分被银色的金属头盖骨取代。
    他的面部，一只原生的人类眼睛深邃而锐利，仿佛能看透人心，另一只则被一颗不断变换焦距的多光谱义眼所取代。
    他的下颌被改造成了集成的发声单元和细的工具接口，话时带着独特的金属谐振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