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29章 小胖子

    徐煜站在窗边，望着车队逐渐远去，心情凝重。
    他没想到，那个风衣男子的感知如此敏锐，仅仅只是动用精神力感知，对方瞬间察觉到了异常。
    所幸，相隔了二十多米，这片砖房区域中，很多人与他一样，站在窗口张望。
    对方虽然感觉到了异常，但是并未锁定他。
    而让他不解的是，城卫队究竟经历了什么，竟然损伤如此惨重。
    “哥，刚才外面是什么声音？”
    直到车队远去，消失在堡垒入口时，徐玥这才问道。
    “城卫队的卡车经过，以后在第三区，可能经常会听到这些声音，咱们隔远一点就可以了。”
    徐煜坐了回去，解释道。
    “是啊，第三区紧靠着垒，咱们晚上也不用守夜了。”
    徐母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以前想帮徐父守夜，总会被他拒绝，每次看到他疲惫的模样，心中都很不是滋味。
    现在终于好了，在这片区域中，安全得到了更好的保障，至少不必再提心吊胆地过夜。
    “那以后爹和大伯不用那么辛苦了吧？”
    徐玥似懂非懂的问道。
    “当然。”
    徐父点了点头，心中的轻松，让他脸上的皱纹都舒展了许多。
    见到一家人脸上的笑容，徐煜终究没有将刚才的所见出来。
    毕竟，有些事情，知道得太多反而是一种负担。
    入夜。
    新家已经整理得差不多了，三兄妹的房间也早早的被铺好。
    徐玥躺在床上，望着漆黑的天花板，与以前土屋有些破烂的屋顶不同，看不到星光，但是，周围的安静，却让她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心安。
    “他爹，你煜这孩子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咱们？”
    另外一间砖房里，徐母轻声问道：“他一向懂事早，心思也重，最近越来越沉稳……”
    徐母想着徐煜平时的表现，特别是背回来那么值钱的皮毛，她实在担心这子走了歪路。
    万一像疤哥那些人一样，不准哪天也和他们一样消失了！
    想到这里，徐母心头一紧。
    “孩子长大了，不用你去顾虑那么多。”
    徐父闷声道。
    想着今日经历的一切，宛如做梦一样。
    在他们最绝望，以为巨岩就要被变异矿鼠挖穿的时候，印入眼中的却是徐煜脏兮兮的脸。
    他到现在都记得，当时儿子眼中的沉稳，简直比他们这些与变异矿鼠生死搏杀过的老矿工更冷静。
    一路上看到的变异矿鼠尸体，更是让他心惊难耐。
    他无法想象，徐煜这段时间到底经历了什么，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但是，老实巴交的他感觉得到，徐煜长大了。
    “可是……”
    徐母张了张嘴，还想问些什么。
    “别可是了，快休息会吧，明天我和大哥去矿区那边看看其他矿区还需要矿工不。”
    徐父打断了她的话，如今虽然搬进砖房了，但是，也意味着一家的开销更大。
    “矿区？孩他爹，要不再等几天吧，最近矿区不太平。”
    “我会看情况的。”
    很快，屋内陷入了一片沉默。
    徐玥进入学堂，每月要50块的学费，另外，还得在接下来的十一个月里，省出500的费用，否则肯定会被第三区域的城卫队赶走。
    至于徐煜……
    徐父并不想让他承担这份压力。
    他还干得动！
    听着旁边的交流声安静下来，徐煜心中轻叹一声。
    他想要劝阻徐父，如今矿区太危险，即便在其他矿洞，也随时可能遭遇危机。
    不过，徐煜也很清楚不可能劝得动后者。
    去矿区劳作，有一定的风险，但是，对于流民们而言，矿工的薪资是最优渥的选择。
    当然，如果气血达到9点，还可以尝试去通过城卫队临时工的考核，一旦通过，不仅能拿到稳定的薪资，还有一日三餐和居住在一至四区域的资格。
    但是，哪怕是城卫队临时工的考核，对于流民们而言也太难了，更何况，徐煜清楚的看到，连城卫队的精锐都死伤如此惨重，真面对变异生物时，临时工肯定是第一批被放弃的炮灰。
    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赚取足够多的钱，在不引起其他人觊觎的前提下，缓解老徐家的生活压力。
    如此以来，徐父也可以选择些轻松的活计，不必冒着生命危险进入矿区。
    “哥，你睡了吗？”
    就在徐煜思索着以后的发展时，徐玥轻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犹豫。
    “嗯？还没呢。”
    徐煜侧过身去，却见徐玥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
    “哥，我……”
    徐玥张了张嘴，显得有些犹豫。
    “怎么了？有什么话就和哥。”
    徐煜看出了妹妹似乎有心事，轻声安慰道。
    “我……想退学。”
    徐玥犹豫少许，出这句话后，眼眶微微泛红，像是做了极大的决定。
    徐煜一愣，并未去呵责，而是看着徐玥，伸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脑袋，问道：“是老师太凶了吗？”
    “不是的，朱先生很好，只有不听话的学生，才会被凶。”
    徐玥连忙摇头，解释道。
    “那是为什么？有同学欺负你？”
    徐煜眼眸微微一眯，这才想到刚搬进第三区域的时候，周围有不少异样的目光，甚至，他们在收拾新屋时，城卫队接到举报，特意跑过来检查了一番，确认无误后，这才离开。
    原本，他并不在乎这些，毕竟，他不会让别人的无知，来影响到自己。
    但是，对于徐玥而言，似乎承受了很多风言风语。
    “也……也不算欺负，他们今天骗我，爹和娘都被老鼠咬死了。”
    徐玥声音越来越，最后细若蚊蝇。
    徐煜面色一沉，从妹妹红润的眼眶中，他想象得出来，少女当时有多么绝望、委屈。
    “以后不要去搭理那些乱话的家伙。”
    徐煜轻轻搂着妹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手臂上，安慰道：“玥要继续上学，多学点知识，回来了教教我们。”
    徐玥原本还有些抗拒，但是，听到后半句话，眼睛微微亮起，似乎被这个提议打动了，她犹豫不决，抬头问道：“可是，你会不会嫌我太笨了？”
    “怎么会呢？”
    徐煜轻笑一声，摇了摇头：“你可是我妹妹，打就聪明。”
    “哥，学费太贵了……”
    徐玥很心动，但是，年纪尚的她，已经比同龄人更懂事。
    “瞎想什么呢，送你去上学，是咱们家赚了。”
    “啊？赚了？”
    “对呀，你想想，一个人学费50，等玥学会了，回来教会我和强子，我们再教会爹、娘……”
    徐玥嘴微微张大，哥哥得好有道理！
    “哥，那你明天能送我去学堂吗？”
    片刻后，徐玥终于没再提退学的事情。
    “当然可以。”
    徐煜揉了揉她的头发，笑着点头答应下来。
    等到徐玥睡下，徐煜望着窗外的夜色，陷入了沉思。
    他知道，这个世界并不友好，尤其是对于他们这样的外来者，那些被垒驱逐出来的“体面人”，总会将自身的优越感凌驾于其他流民身上，仿若这样就能证明自己高人一等。
    翌日清晨。
    “娘，我去学堂了。”
    徐玥口喝完了碗里几乎能照见人影的稀粥，心翼翼地接过徐母用旧布包好的午餐，一罐几乎全是野菜糊糊，看不到几粒米星。
    “等娘一会。”
    徐母连忙放下手中的扫帚，快步走进屋里。
    自从搬进砖房后，她格外爱惜这间院子，早上起来就将里里外外打扫得干干净净。
    “不用啦，今天哥送我去学堂。”
    徐玥跟在哥哥徐煜身后，走出了那扇让她倍感安全的铁皮门。
    一走上街道，差异便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涌来。
    除了忙碌的流民外，路上渐渐多了许多同样去学堂的孩子，他们大多三五成群，穿着虽然不算崭新但干净整洁，男孩穿着耐磨的粗布衣裤，女孩们甚至有些穿着褪色但款式明显的裙子。
    相比之下，徐煜兄妹就显得格外扎眼。
    徐煜依旧是一身浆洗发白，布满补丁的粗布衣，还有不少污渍无法洗去。
    徐玥的衣服更是短了一截，露出纤细的手腕和脚踝，膝盖处磨得几乎透明，勉强用颜色不一的布块缝补着。
    而且，那些孩都背着各式各样的书箱，有藤编的，木制的，甚至还有个别孩子背着看起来颇结实的皮质背包。
    徐玥低着头，紧紧的将手中的布包往怀里塞了塞，静静的跟在哥哥身后，不敢抬头看那些同龄人的眼神。
    徐煜敏锐的精神力能清晰地感知到那些投来的目光，有些好奇打量的，但是，更多的是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嫌弃。
    一些同行的家长，甚至会下意识地把自己的孩子拉得更远些，仿佛靠近他们就会沾染上贫穷和晦气。
    徐煜面色平静，目不斜视，只是悄然调整了步伐，将妹妹护在自己身侧稍靠后的位置，用自己不算宽阔的肩膀为她挡开那些冰冷的视线。
    看着身后少女的衣服，他心中暗暗想着，也该为妹妹去贴几件合适的衣服，再买个像样的书包。
    他可以不在乎这些，但是，妹妹的尊严，需要心呵护。
    片刻后，那扇显眼朱红色大门印入视线，在周围低矮的砖房中，显得格外醒目和庄重。
    此时，学堂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等候的学生和家长。
    当徐煜带着徐玥走近时，原本喧闹的人群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
    大部分的目光，齐刷刷聚焦在他们身上。
    妇人们交头接耳，手指毫不客气地指向他们，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仿佛看到了什么脏东西。
    几个衣着光鲜些的孩子甚至夸张地捏住了鼻子，发出嗤嗤的笑声。
    “啧，那个就是从垃圾区里跑来上学的脏孩？”
    “穿成这样也敢来学堂？”
    “离远点，别沾了穷酸气，我听垃圾区那边好多流民都染上了瘟病，要是不心沾上了，怕是一辈子都洗不掉。”
    声音不大，却足以清晰地钻进徐煜和徐玥的耳朵里。
    徐玥的脸瞬间变得煞白，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手死死揪住徐煜的衣角，低着头，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去。
    徐煜能感觉到妹妹身体的微微颤抖，心中一股无名火升起，眼神骤然变冷，扫过那些嚼舌根的妇人，同时不着痕迹地向前半步，将徐玥完全挡在自己身后，用身体筑起一道屏障，隔绝了那些恶意的目光。
    “瞪什么瞪，瞧你那穷酸样，再看一眼，老娘让人挖了你眼睛！”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喧闹和哭喊声。
    只见一个穿着崭新衣服，壮硕得像个牛犊的胖子，正横冲直撞地跑来，嘴里发出得意的哈哈笑声。
    他根本不管不顾，几个挡路的孩被他蛮横地撞倒在地，有一个甚至磕破了膝盖，疼得哇哇大哭。
    旁边的家长顿时面露怒容，刚想呵斥，但看到跟在胖子身后那个沉默的中年男人时，立刻像是被掐住了脖子，敢怒不敢言，慌忙扶起自己的孩子躲到一边。
    那中年男人穿着普通的粗布衣，面色黝黑，风霜刻面，看起来与普通流民无异。
    但他裸露的脖颈和手臂上纵横交错的伤疤，尤其是左边肩膀处一道如同蜈蚣般的长条疤痕，显示着他绝非善茬。
    那一身煞气，让周围的流民们本能的感觉到恐惧，这是一位常年在荒野与变异野兽搏命的猎兽者！
    “呸，猎兽者了不起啊，指不定哪天就死在荒野上了……”
    直到那对父子走过去一段距离，才有家长压低声音，愤愤不平地啐了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我听你爷爷，你又三天没去学堂了？”
    中年男人沉着脸，声音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一把揪住还想往前冲的胖子。
    胖子似乎有些怕他爹，但嘴上不服软，指着那些被撞倒，正在哭的孩子嚷嚷：“他们自己不长眼睛，挡我的路！总我欺负人，我忍不住打坏了他们，回家你又打我……”
    他语气委屈，仿佛自己才是受害者。
    “你……！”
    中年男子脸色瞬间铁青，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痛心与怒意：“你这混账东西，知不知道你的学费，是老子拿命在荒野上拼回来的？！”
    他前几天，还差点交代在一头墟兽爪下！
    这蠢儿子倒好，屁知识没学到，还总是给他闯祸！
    他气得扬手想打，却又想到他爹对孙子的宠溺，只能强忍了下来，呼吸粗重。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似乎瞥到了什么，猛地转头，视线精准地在了被徐煜身上。
    望着那张虽然年轻，却异常沉静的面庞，他神色一凝。
    原本煞气逼人的中年男子身子猛地一个激灵，脸上的怒容瞬间被一种难以置信的激动取代，眼神中，甚至还透着一抹难以察觉的畏惧。
    “咦？哪来的脏孩，是我们学堂的？”
    胖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见到徐玥衣着破烂，顿时来了兴致，习惯性地就想上前去推搡欺负一下，找点乐子。
    然而，他刚迈出一步！
    “啪！”
    中年男子哪能不知道胖子这点心思，毫不犹豫的反手就是一巴掌，力道之大，直接把胖子扇得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人都懵了。
    而中年男子看都没看自己儿子一眼，三步并作两步，几乎是跑到徐煜面前，在那一片惊愕的目光中，对着徐煜微微躬身，脸上带着毫不作伪的感激，语气都有些结巴：
    “恩……恩人！是您？！这位是……您妹妹？”
    “哗——”
    整个学堂门口，瞬间一片死寂。
    所有原本带着鄙夷、嫌弃、看热闹目光的人，全都僵在了原地，脸上戏谑的表情如同凝固的石膏。
    刚才还在窃窃私语的妇人们张大了嘴，眼睛瞪得滚圆，那些捏着鼻子的孩子也下意识地放下了手。
    一道道目光在衣衫褴褛，面色平静的徐煜，和那位煞气逼人，此刻却姿态放得极低的中年男人之间来回移动。
    一种强烈的震惊和不可思议，充斥在他们心中。
    这位可是经常出没于荒野，真正经历过生死厮杀的猎兽者，连变异野兽都能猎杀！
    平日里，哪怕是第三区域的“体面人”，看到这种职业强者，也要礼让三分，然而，此刻他居然对着一个穿着破烂，一身补丁的少年如此恭敬？
    还称呼他为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