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可持续性竭泽而渔

    让瑞根没想到的是，一旦接到了他下达的正式命令，赴死者们的行动效率居然高得惊人。
    前一刻还在为鸡毛蒜皮的事争吵，下一刻就仿佛变成了帝国军事教材里的标准模范。通讯兵的指令清晰地传达到每一个队，引擎的轰鸣声在营地内此起彼伏。
    没过一会儿，数辆地狱犬喷火坦克便率先驶出营地，履带碾过荒芜的地面，发出沉重的嘎吱声。紧随其后的是一队队手持喷火器的步兵，他们迈着迅速的步伐，身上再也看不到半分之前的懒散。
    瑞根坐在一辆奇美拉装甲输送车里，跟随着部队来到了目标区域。
    虽然主力部队已经将大型的泰伦生物清剿干净，但异形的生态系统依旧顽固地盘踞着这片土地。
    原本属于普兰蒂姆的植物早已被彻底吞噬、同化，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光怪陆离的异形丛林。巨大的、类似真菌的“树木”拔地而起，伞盖上布满了搏动的血管状纹路；地面上，扭曲的藤蔓如同紫色的蟒蛇般纠缠盘绕，上面开着一张一合、仿佛呼吸着的肉质花朵；还有一些半透明的囊泡植物，随着微风轻轻摇曳，内部似乎有不明的液体在流动。
    这个地方毫无疑问令人作呕，看得瑞根直皱眉头，他迫不及不及待地下达了毁灭这里的命令。
    “开火！”
    随着命令下达，地狱犬的重型喷火器率先发威，橙红色的凝固燃油如同愤怒的龙息，瞬间覆盖了前方大片的区域。紧接着，步兵们也扣动了扳机，一道道火舌舔舐着菌毯的每一个角，钻入植株之中。
    烈焰升腾，黑烟滚滚，将天空都染上了一层不祥的灰黑色。那些顽强的泰伦生物组织在高温下发出“噼啪”的爆响，半透明的囊泡在火焰中膨胀、炸裂，喷溅出沸腾的体液。菌毯被烧得卷曲、碳化，发出“滋滋”的灼烧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蛋白质混合着化学燃料的、难以言喻的焦臭。
    瑞根透过奇美拉的观察窗，看着眼前的景象。火焰吞噬着一切异形的痕迹，将这片被污染的土地重新归于焦土。他心中升起一股纯粹的快意——这才符合他对人类军队的固有印象，这才是帝国应有的姿态，对一切异形污秽最彻底、最无情的清洗。
    不过在畅快的情绪之后，瑞根很快就品味出了不对劲的地方，眉头就渐渐皱了起来。
    他也是受过正规军事教育的人，对于生物学和工程学都有涉猎。植物的根系会为了汲取养分而深扎于地下，这是最基本的常识。普通的植物尚且如此，那泰伦这种拥有集体意识、侵略性极强的异形生物群，它们的“根系”不得扎根到地壳深处去？
    像现在这样，仅仅用火焰焚烧地表的一层，充其量也就是“割掉地上的杂草”，根本无法触及其根本。等火焰熄灭，要不了多久，这些东西就会从地底重新生长出来。这根本就是治标不治本，在毫无意义的浪费燃料。
    带着这种疑惑，瑞根直接通过通讯器联系上了指挥车里的唐仁三人组。
    “唐仁团长，我有一个问题，”瑞根的声音通过电流传来，“我们这样焚烧地表，真的能彻底清除泰伦的生物质吗？它们的根系难道不会已经深入地下了？”
    通讯器那头传来唐仁轻松的笑声：“政委，您放心吧。泰伦不会扎根太深的，那样会汲取太多地底深处的营养。别看现在普兰蒂姆地表是一副死亡世界的样子，但只要过个几百几千年，这些毒气、辐射什么的慢慢消散了，地底深处潜藏的那些本土生物，就会在这个过程中渐渐爬上来，让这个星球重新变得生机盎然。”
    瑞根愣住了，一时间没能理解这番话，按照这个逻辑来，以泰伦那种要把星球吃干抹净的劲儿，不应该更坚定地将根系深入地下，榨干星球上所有的生物质么？
    唐仁的声音继续传来，带着一种解释游戏背景设定的口吻：“到时候，已经走远的泰伦虫巢舰队差不多也正好可以回来了，这又能吃一轮不是？几千年对于泰伦这种蜂巢生物来，也就一眨眼的事儿。人家也是懂‘可持续性竭泽而渔’的。所以啊，泰伦别吃了，它们甚至都不会主动去找地底深处的生物。”
    而唐仁的这一番话，在原著中也是有验证的，例如异形审判官克普特曼就是在泰伦星上，通过挖掘找出了机油佬们深埋地下的遗产，从中找出了机械神教藏匿的信息，确定了泰伦这种恐怖生物的存在。
    听完这番解释，瑞根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这个理论……听起来荒谬绝伦，却又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冷酷，将一颗星球当做可以反复收割的农场？瑞根越琢磨，越觉得没什么违和感，怪符合泰伦虫族的形象。
    而且自己毕竟是个刚从学院出来的政委，对泰伦的了解全都来自于来之前的情报汇总。而眼前的这群赴死者，却是实打实地在普兰蒂姆上和泰伦互殴了数年的老兵。再怎么样，自己也不可能有他们懂泰伦。或许，他刚刚的那些理论，已经是赴死者军中对于泰伦习性的一种共识了。
    想到这里，瑞根便没有再问，默认并接受了唐仁的法。
    但他当然不知道，唐仁随口出的这番“设定”，在整个帝国之中，还真没有几个人知道。虽然远在火星的机械神教技术贤者们，也通过分析战场数据，发现了泰伦似乎会有意避开星球深层生物质的奇怪现象，但这毕竟是帝国第一次与泰伦进行如此大规模的战争，一切都还在摸索阶段。对于贤者们来，这仅仅是一个需要更多数据佐证的异常现象。
    孤例不证，谁也不能肯定这就一定是泰伦的固有行为模式，更别从中推测出如此宏大而恐怖的战略方针了。这种将整个星球视作可循环农场的邪恶智慧，已经超出了人类目前对泰伦威胁的常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