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七号码头的故人

    仓库里光线昏暗，只有几束光从屋顶的破洞里射下来，在空中形成了道道光柱，无数尘埃在光柱中飞舞。
    中央摆着一张简陋的行军床，床上躺着一个人。
    更准确地，是一个女人，她穿着一袭洗得发白的素色长裙，长发如瀑般铺散在枕头上，衬得那张脸愈发苍白，毫无血色。
    即便是在昏迷中，那张脸依旧美得惊心动魄，五官精致得像是上帝最完美的杰作，只是眉宇间凝着一团化不开的黑气破坏了这份美感，平添了几分妖异。
    叶不凡的目光扫过女人的脸，没有停留，最终在了她裸露在外的手腕上。
    在那雪白的肌肤下，一道道细如发丝的黑色丝线正在缓缓游走，像一条条有生命的虫子，狰狞而恐怖。
    “蚀心蛊。”
    叶不凡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仓库里。
    那个引路的黑衣唐装男人瞳孔猛地一缩，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仓库的阴影里，一个圆滚滚的身影走了出来。
    来人不高，却极胖，一身定制的丝绸唐装被他浑身的肥肉撑得滚圆，脸上堆着和善的笑容，一双眼睛却精光四射，正是鬼市的主人，那个神秘的胖子。
    “叶先生好眼力。”
    鬼市胖子对着叶不凡拱了拱手，笑容里带着几分敬畏。
    “不愧是能让李乾元那老家伙都纳头便拜的人物。”
    叶不凡没有理会他的恭维，他的眼神依旧在那昏迷的女人身上。
    “西域药王谷的手笔。”
    叶不凡的语气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你们和药王谷的人结仇了？”
    鬼市胖子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那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叶先生笑了。”
    “我们只是生意人，打打杀杀的事情可不沾。”
    “只是这位姑娘不巧，刚好撞上了药王谷清理门户，中了他们最阴毒的蚀心蛊，被我们的人顺手救了下来。”
    叶不凡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顺手？这女人的身份恐怕不简单。
    能让药王谷下这种绝命之蛊追杀，又能让鬼市胖子不惜动用秦梦如欠下的人情来救治的人，怎么可能是普通人。
    “她快死了。”
    叶不凡淡淡地道。
    “蛊虫已经开始啃噬她的心脉，不出十分钟，神仙难救。”
    鬼市胖子脸上的笑容终于有些挂不住了，他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所以才要请叶先生出手。”
    “叶先生放心，这个人情我们双倍奉还！只要先生能救活她，我鬼市宝库里的东西，任由先生挑选三件！”
    鬼市宝库！
    这四个字要是传出去，足以让整个天海市的地下世界为之疯狂！
    叶不凡却像是没听到一样，他缓缓走到床边。
    “我出手，不是为了你的报酬。”
    叶不凡伸出两根手指，搭在了女人的手腕上。
    “只是因为梦如欠了你一个人情，我不想我的女人，欠任何人的东西。”
    他的话很平静，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霸道。
    鬼市胖子脸上的肥肉抽动了一下，低下头，掩饰住眼中的那一抹骇然。
    这个男人比传中还要可怕。
    就在叶不凡的手指触碰到女人皮肤的瞬间，那些黑色的丝线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猛地向回收缩，全部钻进了女人的血肉深处。
    女人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秀气的眉头痛苦地紧蹙着，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声。
    “蛊虫有灵，它感受到了威胁。”
    叶不凡收回了手，神情依旧淡漠。
    “准备银针，烈酒，火烛。”
    黑衣唐装男人闻言，没有任何犹豫，立刻转身，片刻之后就端着一个托盘快步走了回来。
    托盘上，一套崭新的银针，一瓶未开封的高度伏特加，还有一个黄铜烛台，一应俱全。
    叶不凡没有去看那些东西，他只是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嗡——
    一声轻微的颤鸣。
    所有人都看到，一缕淡金色的气流从叶不凡的掌心浮现，在他指尖缭绕，盘旋。
    紧接着，那缕金色的气流迅速拉长，凝结，化作了一根三寸长的，薄如蝉翼，却散发着煌煌神威的金色长针！
    真气化针！
    鬼市胖子那双眯成一条缝的眼睛在这一刻猛地睁大了！他脸上的肥肉因为极致的震惊而剧烈地抖动着！
    这是陆地神仙才有的手段！
    他身后的黑衣唐装男人更是双腿一软，差点当场跪下去！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胖爷要用“请”这个字了。
    眼前这个年轻人，根本就不是他们这个层次所能揣度的存在！
    叶不凡没有理会他们的震惊，他的眼神专注到了极点，他手腕一抖。
    那根由真气凝聚而成的金色长针化作一道流光，没有刺入女人身上的任何一处穴位，而是精准无比地悬停在了她心脏上方一寸的位置。
    金针无火自燃，针尖亮起一点米粒大的金色光焰。
    一丝丝灼热的气息，透过皮肤缓缓渗入女人的心脉。
    “呜……”
    女人痛苦的呻吟声更重了，她雪白的肌肤上浮现出一层细密的汗珠，身体的颤抖也愈发剧烈。
    那些躲藏在她体内的黑色丝线，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烫到了一样，开始疯狂地在她皮下游窜。
    一时间，女人的身体表面鼓起一个个大不一的包，狰狞可怖。
    “想跑？”
    叶不凡冷哼一声，他并指如剑，凌空对着女人身上的几处大穴连点。
    “定！”
    “锁！”
    “封！”
    每一指点出，都有一道无形的劲气打入女人的体内，将那些乱窜的黑色丝线牢牢地禁锢在了几处特定的经脉之中，再也无法动弹分毫。
    叶不凡的左手捏起一根银针，在烛火上烤了烤，然后快如闪电般刺入了女人的指尖。
    没有想象中的鲜血流出，一滴漆黑如墨，还带着一丝腥臭味的液体从针孔里被缓缓挤了出来。
    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每一滴黑血的出现，女人脸上的黑气就消散一分。
    叶不凡的手法快得让人眼花缭乱，一根根银针不断下，封死了蛊虫所有可能逃窜的路线。
    最终，他伸出两根手指，精准地夹住了那根悬浮在女人心脏上方的金色真气长针。
    “出来。”
    叶不凡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他猛地向上一拔！
    嗤——！
    一道黑影随着那根金针被硬生生地从女人的身体里拔了出来！
    那是一条只有拇指大，通体漆黑，长着一对透明翅膀的怪虫！
    蚀心蛊的母蛊！
    母蛊一离体，立刻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振动翅膀就想逃走。
    叶不凡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他屈指一弹，一道金色的气劲精准地打在了母蛊的身上。
    “噗！”
    母蛊在半空中直接炸成了一团黑色的血雾，连一丝灰烬都没有留下。
    做完这一切，叶不凡收回了金针，那根由真气凝聚而成的长针在他掌心缓缓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洁白的手帕，仔细地擦了擦自己的手指，然后将手帕随手扔在了地上，仿佛刚才碰了什么极其肮脏的东西。
    仓库里死一般的寂静。
    鬼市胖子和那个黑衣唐装男人都用看神仙一样的眼神看着叶不凡，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床上的女人已经停止了颤抖，她脸上的黑气彻底消散，虽然依旧苍白，但呼吸已经平稳了下来，眉宇间也恢复了宁静。
    命，救回来了。
    “咳……咳咳……”
    女人发出几声轻微的咳嗽，眼睫毛颤动了几下，似乎有要苏醒的迹象。
    叶不凡却连看都懒得再看她一眼，他转过身，看着鬼市胖子。
    “人情，还清了。”
    鬼市胖子一个激灵，这才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他连忙对着叶不凡深深地鞠了一躬，那肥硕的身体弯成了一个夸张的九十度。
    “叶先生通天手段，胖子我……心服口服！”
    “先生大恩，没齿难忘！”
    他的姿态放得极低，语气里充满了发自内心的敬畏和……恐惧。
    叶不凡不置可否。
    “我不好奇她是谁，也不想知道你们和药王谷有什么恩怨。”
    “我只希望，这是我最后一次来这种地方。”
    完，叶不凡转身就准备离开。
    “先生请留步！”
    鬼市胖子急忙开口叫住了他。
    叶不凡的脚步顿住，他没有回头。
    鬼市胖子犹豫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最后还是沉声道。
    “叶先生，我知道您最近在整合天海市的资源，准备做一件大事。”
    “胖子我多句嘴，想提醒您一句。”
    “长生，是这世上最诱人的毒药。”
    “您手里的东西，足以让全世界的饿狼都闻着味儿扑过来。”
    “尤其是生命方舟的那群疯子。”
    生命方舟？
    叶不凡的眉头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他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鬼市胖子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他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深深的忌惮。
    “那是一个由全世界最顶级的财阀、贵族和科学家组成的秘密结社。”
    “他们的宗旨只有一个，那就是用尽一切手段，包括科技，玄学，甚至禁忌之术，来实现永生。”
    “他们就像一群躲在阴影里的秃鹫，全世界任何与‘长生’有关的技术和发现，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秦家的‘长青丸’计划一旦启动，您第一个要面对的敌人可能就是他们。”
    鬼市胖子完，便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他知道，自己今天的已经够多了。
    透露这个消息，既是报答叶不凡的救命之恩，也是一种投资。
    他想让这位深不可测的叶先生，欠他一个人情。
    空气沉默了片刻，海风从仓库的破洞里灌进来，发出呜呜的声响。
    “知道了。”
    叶不凡丢下三个字，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仓库，他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那片破败荒凉的码头上。
    直到宾利车引擎发动的声音远远传来，鬼市胖子才缓缓直起了腰。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与这种人为伍，压力太大了。
    “老板，我们……”
    黑衣唐装男人走上前，低声问道。
    鬼市胖子摆了摆手，他看了一眼床上那个悠悠转醒，正一脸茫然地看着天花板的绝美女人，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把她安顿好。”
    “从今天起，天海市的鬼市，要换个玩法了。”
    “传我的话下去，以后叶先生就是我们鬼市最尊贵的客人，他的任何要求我们都要不惜一切代价满足。”
    “是！”
    黑衣唐装男人躬身领命。
    胖子转过身，看着叶不凡离去的方向，那双眼睛里精光爆闪。
    天海市这条池塘，终究是困不住真龙的。而他要做的，就是在龙归大海之前，在这条真龙的身上押下最重的一笔赌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