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法源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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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钟山收起笑容,眯起眼睛,看着对面的钟兰。
    钟兰顿时发现自己的回答似乎不妥。
    然而她既怕钟山讽刺自己,心中又不肯服输,此时迎着钟山直戳内心的目光,只能硬着头皮道,“昨天是捡到一张稿纸,那又怎么样?我还以为是废纸呢,明明是你自己没收好!”
    言下之意,钟山可没有理由怪到她头上。
    钟山闻言知道这姑娘怂了,乐道,“那你把稿纸给我,我谢谢你总行了吧!”
    “不行!”
    钟兰脱口而出,眼看着钟山,又赶忙补充道,“你得告诉我,你那个词儿是从哪个剧本上抄的。”
    钟山愣了,“哈?”
    “就是……”钟兰解释道,“我看你抄的那个剧本台词还挺有深度,我寻思考试作文能用上,想找来看看……”
    钟山闻言,摇摇头,“名字当然可以告诉你,不过你肯定找不到的。”
    “凭什么?”
    钟兰嘟起嘴,不服气道,“市图书馆上百万的藏书,王府井图书大厦五层楼高,你凭什么我找不到?”
    这问题正中钟山下怀。
    本来还想以普通人的身份跟你相处,没想到你把装逼的机会送到我面前了呀!
    他看着不忿的钟兰,微微一笑,伸手从包里拿出厚厚一沓稿纸。
    扬手给钟兰指着手稿第一页上的标题和下面的作者名字。
    “看清楚了吗?”
    钟兰跟着手指望过去,只见上面写着《法源寺》几个大字,下面赫然是“作者:钟山”。
    “你你你你,这这这……”
    “结巴什么?”钟山看着眼前吃惊的姑娘,“这是我还未完成的剧作手稿,所以你肯定找不到。”
    “你还会写剧本?你不是——”
    钟兰话到一半顿住,“学学历”四个字终究没出口。
    她心中极为惊讶,想着自己看到的那些优美又充满机锋的文字,虽然只有一页,但也可以窥斑见豹。
    这样水平的作品,竟然出自眼前只有学学历,被父亲从中原农村领回来的庄稼汉,一个在剧院里干“搬运工”的老粗?
    这大概是今天最颠覆她认知的事情。
    在这个文学广受大众追捧的黄金时代,钟兰自然也毫不例外是个崇拜诗人、作家的姑娘。
    一想到自己眼前这人是个文学青年,甚至有可能是个能写东西的“作家”,她不由得幻想着一旦钟山的作品发表了,自己在同学面前神气的样子,心态顿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弯。
    “哥!你真是我亲哥!”
    姑娘的嘴忽然就甜了起来,“你这稿子,能给我看看不?我就借一晚上,就一晚上,行吧?”
    “那不行。”
    眼看钟山摇摇头,钟兰顿时失望。
    “除非……”
    钟兰的心又提起来。
    “除非什么?”
    “除非晚上你把书桌分我一半,我得赶赶进度。”
    钟山看着钟兰,“你要是答应,等我剧本写完了,就给你读。”
    钟兰大喜。
    “好!一言为定!”
    于是乎,在这天晚上,王蕴如和钟有为就看到了诡异的一幕。
    平日里这个娇惯的闺女,不仅主动收拾了桌子碗碟,更是脸上挂着笑,围在钟山旁边打转。
    那一声声“哥哥”叫得人甜到发腻,直让钟有为以为自己在做梦。
    王蕴如沏茶的时候,眼看着钟兰嘴里着什么“书桌一人一半”拽着钟山进屋,暖瓶里的热水洒到桌上,直到差点烫了手才惊觉回神。
    夫妻俩看着里屋的房门关上,彼此对视一眼,都不知道这一对儿女在搞什么鬼。
    钟有为感叹道,“到底是我老钟家的儿女,兄友弟恭这一块——”
    “——别挨骂了你!”
    王蕴如一口打断,眼里都是狐疑。
    这妮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可千万别是……
    接下来的几天,钟山又开始了半夜回家的上班生活,这个场景夫妻俩没再见到。
    一晃一个星期过去,又一个周一晚上,钟山终于把这部《法源寺》写完了。
    旁边围观钟山写作多日的钟兰早就按捺不住了,赶忙伸手过去。
    “我帮你整理整理、整理整理……”
    “你作业写完了吗就看闲书?”
    “哥!你的大作怎么能是看闲书呢?”钟兰瞪圆了眼,“老师每天都教育我们要博览群书,提高自己,要不然怎么进步,怎么全面发展,怎么参与四化?”
    钟山没想到这妮子居然话还一套一套的,也就随她去了。
    实际上钟兰的情况是七十年代末青年们乃至全社会的人们的普遍状态。
    人道洪流之后,破了这么多年,再次立起文艺的旗帜,读者睁开双眼,对于书籍、报纸、刊物乃至一切文化信息的渴求,就如同沙漠里被晒了无数个日夜的野草,久旱逢甘霖,自然会不顾一切的阅读、吸收。
    所以八十年代之所以是文艺的黄金年代,跟当时娱乐匮乏,人民群众普遍对知识、文艺、信息的渴望是分不开的。
    钟友为作为一个知识分子,家里存了半柜子的书,虽然都是专业类书籍,但在这个年代已经是极为罕见了,平常人家里能有几本铅印的薄册子就不错了。
    况且这年头书很贵,平均工资三十多块,一本书往往好几块钱,一本杂志也要五毛、一元,借来看才是正理。
    所以钟兰的阅读饥渴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反倒是钟山的这部话剧,可以相当特别。
    钟兰翻阅着手中的《法源寺》,只觉得文字之艰深、信息量之大前所未有。
    之前只读过《雷雨》、《日出》的她头一次看到这样编排的戏剧,头一次看到对历史这样的剖析、展示,从头到尾读下来,人都是懵的。
    《法源寺》这部话剧,在前世是依托于李敖的同名改编的,不过实际上话剧作品本身跟的差距相当大,可以是基于精神的阐发和再创作。
    故事结构并不复杂,讲述的是1921年的法源寺内,一位名叫异禀的沙弥跟随主持和尚普净在寺内行走,恰好法源寺正是晚清变法历程的中心地点,于是天赋异禀的“异禀”在寺内得见谭嗣同在内的一众鬼魂。
    因此借由沙弥“想要了解历史”的理由,所有的人物集中于法源寺,来了一场古今结合、穿越时空、超脱生死的对话。
    整个剧本不算长,加上各种场景描述,总共也就五万多字,钟兰看的格外认真,足足看了一个多时才终于放下稿纸。
    从剧情中脱离出来,她表情有些复杂。
    “实在的,我们学历史,什么谭嗣同、戊戌六君子、百日维新,就是轻飘飘的几句话,反正是失败了。”
    钟兰慨叹道,“可谁能想到,当时的人的心态这么复杂,彼此间的故事这么精彩。”
    把剧本还给钟山,钟兰好奇道,“哥,你这剧本,会上报纸吗?会在人艺演出吗?”
    钟山摇摇头,“现在这个还有点早。”
    ……
    翌日清早,钟山早早地起了床,收拾停当,就背上包出了门。
    连续演出的时候,装台工作相对轻松,钟山到了人艺后台,此时后台来的人还不算多。
    他径直去副台找杜二爷。
    老杜年纪大了,睡觉也少,每天总是六点多就到单位,然后再躺在副台的杂物上眯一会儿,似乎只有守着这些东西才能睡得安生。
    钟山找到他时,他的呼噜正响彻整个副台。
    钟山也没叫他,只是从旁边拉来一个椅子坐下,自顾自地检查剧本。
    约莫半个时,杜广培醒了,从硬板柜子上坐起身,揉揉眼睛,他瞥见了坐在一边的钟山。
    “喝!你子!怎么来这么早。”
    钟山笑而不语,收起东西,指指不远处,“油条。”
    “哎呦,还给我买早点?贿赂领导哇?”
    杜广培也不客气,伸手过去,捏着油纸咬了一口油条,一边咀嚼一边嘿嘿笑道:“你子无事献殷勤,吧,是不是想从我这儿学点绝活?”
    “您这绝活儿就值两根儿油条啊?”
    钟山摇摇头,“我写了个剧本,想找人参谋参谋,人艺您门儿清,您找谁合适啊?”
    “剧本?你?”
    杜广培挑着眉毛,上下打量了钟山一眼,“不是,爷们儿你真有这学问,干嘛来装台呀?”
    “您这话的,干什么不吃饭?”
    “再了,再有学问,不也得跟着您学嘛!”
    钟山这一手马屁,杜广培听得开心。
    他把油条咽下去,好奇道,“你舅舅不是蓝田野嘛,你怎么没去找他呀?”
    钟山摇摇头,“越是亲戚,在单位工作越是要拎得清位置,我舅舅是演出副队长,又不管剧本,我去求他的路子,一来是为难自家亲戚,再者本子递上去也容易让人非议。”
    杜广培点点头,“你子想得倒也周全,不过就是有点瞧不起人。”
    “啊?”
    “咱们人艺讲究什么?戏比天大!”
    杜广培越嗓门越高,一脸的慷慨激昂。
    “大家都是一门心思演戏、做剧,有好东西、新东西!我跟你,只要你愿意进步,不管找谁,都是一起参谋!咱们啊,没有外面单位上那些弯弯绕绕。”
    他拍拍钟山的肩膀,“等一会儿上班了,我放你假,你尽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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