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若太子病危,何人可为储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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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后,御花园。
    几株松柏点缀其间,平添几分肃杀。
    朱元璋正背着手,看似悠闲地赏看一株老松的虬枝。
    毛骧悄步上前,低声道:“陛下,中山侯汤和、魏国公徐达,在园外求见。”
    朱元璋目光未动,只淡淡“嗯”了一声,仿佛早有预料。
    毛骧继续禀报:“据报,这二位在来皇宫之前,已先去过了东宫探视太子殿下,只是被太医院的人以殿下需静养为由,挡在了宫门外。”
    朱元璋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下撇了一下,心中一声冷笑。
    果然坐不住了么?
    标儿“病重”,这些老兄弟,尤其是跟军中牵扯最深的汤和、徐达,怎么可能不来探探风声?
    正好,咱也借这个机会,摸摸他们的底细!
    他转过身,脸上已换上一副沉重中带着疲惫的神情,对毛骧挥挥手:“让他们过来吧。”
    不多时,汤和与徐达步履沉稳地走来。
    两人皆是一身常服,神色凝重。
    身后还跟着几个捧着锦盒的随从,显然是带来的珍贵药材。
    见到朱元璋,二人立刻躬身行礼:“臣等参见陛下。”
    朱元璋抬了抬手,语气带着几分刻意流露的亲近:“都是老兄弟了,不必多礼,坐吧。”
    他指了指旁边的石凳。
    汤和、徐达道谢后,心地坐下,腰板却依旧挺得笔直,显露出军旅生涯留下的习惯。
    汤和率先开口,声音洪亮却带着关切:“陛下,臣等听闻太子殿下突发疾患,心中甚是忧虑。”
    “方才想去东宫探望,奈何太医殿下需静养,未能得见。”
    “不知殿下如今……病情可有好转?”
    徐达虽未话,但目光也紧紧盯着朱元璋,显然同样关心。
    朱元璋闻言,长长叹了口气,眉头紧锁,脸上忧色更重,甚至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一副心力交瘁的模样。
    “哎…咱们都是刀山火海里滚过来的老兄弟了,咱也不瞒你们。”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标儿他…情况还是不见起色啊。”
    “太医们用了不少法子,仍是束手无策,只脉象凶险,要靠他自己熬过去……”
    “咱这心里,真是……”
    他着,声音竟有些哽咽,适时地停住了话头。
    汤和与徐达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太子若真有个三长两短,国本动摇,这刚刚稳定下来的大明朝,恐怕立刻就要掀起滔天巨浪!
    他们这些手握兵权的老将,处境将变得极其微妙和危险。
    徐达连忙开口,语气诚恳而急切:“陛下!您可一定要顶住啊!”
    “您是我大明的天!您千万不能倒下!”
    “太子殿下吉人天相,定然能逢凶化吉,一定会没事的!”
    汤和也在一旁重重颔首:“天德得是!陛下保重龙体要紧!”
    朱元璋似乎被他们的劝慰打动,点了点头,用袖子擦了擦并不可见的眼角,沉默了片刻,忽然又重重叹了口气。
    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变得异常沉重。
    “其实……咱今天见你们,也不全是为了标儿的事。”
    “咱这心里憋着话,一直想找老兄弟们商量商量。”
    他抬起眼,目光缓缓扫过汤和与徐达的脸,那目光看似平静,深处却带着一种审视的锐利,仿佛能穿透人心。
    “咱们关起门来话,倘若……”
    “咱是万一,万一咱的标儿,真熬不过这一关,出了什么意外……”
    他每一个字都得极慢,带着千钧重量。
    “你们觉得,咱这大明朝的万里江山,该立谁为储君,才最稳妥啊?”
    此言一出,如同平地惊雷!
    汤和与徐达脸上的血色“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两人几乎是同时从石凳上弹了起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朱元璋这番话,看似咨询,实则是天底下最凶险的试探!
    储君之位,岂是他们做臣子的可以妄议的?
    尤其是眼下太子“病危”的敏感时刻,一句话错,就是万劫不复!
    尤其是当他们迎上朱元璋那看似平静,实则冰冷刺骨,蕴含着无尽威压的目光时,更是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那目光分明是——
    !尽管!
    但出来的每一个字,都要用你们的身家性命来负责!
    汤和嗓子里发干,声音都变了调:“陛……陛下!”
    “您这话可折煞老臣了!”
    “储君乃国本,自有陛下圣心独断!”
    “臣等……臣等粗人,只知道带兵打仗,恪尽职守,这等天家大事,臣等岂敢妄加评议?!”
    徐达也赶紧叩头,语气斩钉截铁,恨不得把心掏出来表忠心!
    “陛下!二哥所言极是!”
    “臣等深受皇恩,唯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倘若……倘若真有不忍言之事,凡是陛下您钦定的储君,无论是哪位皇子,臣徐达,还有咱们这帮老兄弟,必定竭尽全力,誓死辅佐!绝无二话!”
    朱元璋看着跪在面前,诚惶诚恐的两位老兄弟,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淡淡道:“起来吧,跪着像什么话。”
    “咱就是心里没底,找你们老哥俩参谋参谋。”
    “这储君之位,是个烫手的山芋,定长了,怕他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定了,又恐镇不住场面。”
    “今日没外人,你们但无妨。”
    汤和和徐达哪里敢起来,更不敢接这话头。
    汤和连连摆手,脑袋摇得像拨浪鼓:“陛下!臣不知道!臣也不敢!”
    “陛下您就饶了老臣吧!”
    “您定谁,老臣就支持谁,绝无半点异心!”
    徐达更是直接以头触地:“陛下!您这话…太吓人了!臣等万万不敢置喙!”
    “储君之事,全凭陛下乾坤独断!”
    “臣等唯有听命的份!”
    朱元璋见二人吓得魂不附体,死活不肯吐露半个字,知道再逼问下去也无益,反而显得自己刻薄寡恩。
    他脸上那点刻意营造的沉重渐渐散去,化作一种高深莫测的平静,挥了挥手。
    “罢了,罢了。”
    “既然你们不愿意,咱也不逼你们了。”
    “起来吧。”
    汤和与徐达这才如蒙大赦,战战兢兢地站起身,后背的衣裳都被冷汗浸湿了。
    朱元璋语气缓和了些,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标儿的事,你们也不必太过忧心。”
    “咱已经下了旨意,广招天下名医,一定会有人能治好标儿的病!”
    “你们的心意,咱和标儿…都领了。”
    三人又简单寒暄了几句,汤和与徐达便迫不及待地告退,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御花园。
    朱元璋独自站在原地,望着二人迅速远去的背影,脸上的平静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寒意。
    他负在身后的手,缓缓握成了拳头。
    “哼,滑不溜手……”
    朱元璋心中冷笑。
    汤和、徐达看似谁也没支持,把皮球完美地踢了回来,表现得无比忠诚。
    但这恰恰明,他们心中绝非没有想法!
    在太子“病危”的这个节骨眼上,他们不敢,是因为他们摸不准自己的真实意图,怕站错队引来灭顶之灾!
    但朱元璋几乎可以肯定,他们内心必然有着属意的人选!!
    徐达是燕王朱棣的岳父,天然有着亲近关系,会不会希望自己的女婿更进一步?
    汤和性子更圆滑些,会不会觉得扶持一个年幼,易于掌控的皇子,对他们这些勋贵更有利?
    无论是哪种可能,都让朱元璋感到一种刺骨的寒意!
    这些老兄弟,终究不再是当年那个可以同生共死的模样了。
    权力和利益,已经让他们生出了别样的心思。
    他沉默片刻,头也不回地低声道:“二虎。”
    毛骧如同鬼魅般悄然出现:“臣在。”
    朱元璋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即刻拟旨,以八百里加急,发往各藩王封地。”
    “就京师有要事,令所有在外就藩的王爷,即刻启程,速速回京!不得有误!”
    “是!”
    毛骧躬身领命,身影迅速消失在假山之后。
    ……
    户部衙门。
    廨房里,炭火勉强驱散着潮湿的寒意。
    叶凡正核对着一份地方粮赋的文书,门被推开,户部侍郎赵乾背着手走了进来。
    赵乾年约四旬,面皮白净,留着三缕长须,是淮西子弟,平日里对叶凡这等“幸进”之人,态度总是不冷不热。
    “叶主事。”
    赵乾的声音带着几分官腔,将一份厚厚的账册“啪”地一声放在叶凡的案头,惊起了几点墨渍。
    叶凡放下笔,起身拱手:“赵大人,有何吩咐?”
    赵乾用指尖点了点那账册,语气平淡却透着不容置疑:“这是工部呈上来的,关于新都营造所需木材、石料、砖瓦等一应物料的拨款账目。”
    “数额巨大,事关迁都国策,陛下高度重视,绝不能出半点纰漏。”
    他顿了顿,目光在叶凡脸上,继续道:“工部那边人手紧缺,加之此前科举弊案,朝廷上下对钱粮之事尤为审慎。”
    “因此,部里决定,由你协助工部,负责这批物料入库时的清点、查验与账目核对之事。”
    “务必确保账实相符,分毫不差!”
    叶凡闻言,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他拿起那本沉甸甸的账册,翻看了两页。
    里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各种物料的品类、数量、规格、拨付银两。
    确实繁琐无比。
    他抬起头,带着几分疑惑问道:“赵大人,此事…按理应是工部分内之职。”
    “下官身在户部,只司钱粮审计,这亲自去现场查验物料,似乎…有些逾越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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