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信集:隔在远远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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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爱的哥哥,
    我是皎皎,今年秋天我毕业了。
    从你走的那年起,我就进了你的公司开始实习,放寒暑假的时候几乎每天都睡在办公室,开学就换成线上远程。现在转正后从基层业务做起,一点一点慢慢来。
    你比我辛苦得多,三年读完本科,一边还要创业。
    而我没你那么聪明,因为实习强度太大还延毕了两年。
    送我开学的那天,你毕业典礼那天你会来,带我去最贵的餐厅吃饭,就像时候请我吃肯德基那样。
    我哥答应过我的事,从来话算数。
    我成了我们这届的荣誉毕业生,上台致辞时,我在打印好的发言稿上压了张我和你时候的合影,翻一页看一眼。
    我带着这张照片拨穗、在校园里戴着学士帽游荡、一个人去吃了那家米其林餐厅,把餐单上最贵的前菜主菜和甜点都点了个遍,刷的你给的卡。
    这样,就算是你来了。
    哥哥,你在我这里依然没食言过。
    公司里有林琅哥和你身边的人在,董事会不会为难我。我道过许多次谢,林琅哥他只是御前侍卫,人情世故、派系斗争再汹涌,抵不过你白纸黑字的一句话:
    资产是你之前攒下的,除了给我的房子和信托基金,剩下的全部给嫂子。公司还有更远的未来,市值也好技术革新也好,都由人的意志而定,你把它留给我。
    以前林琅哥跟我八卦,从未听过谁一结婚就立遗嘱,你当哥当出惯性,就算是拼命想对谁好,嘴上也只会问饿不饿冷不冷,闷不做声给人打钱。
    我那时候只会傻乎乎跟着他笑,也不知道在这封遗嘱里,居然还提到了我。
    林琅哥,这么多年你一直对我有愧,你想补偿。
    愧疚什么呢。
    他不清,但我知道。
    我哥那样的人可能会想,要是时候挨耳光的人是你就好了,要是你跑得再快一些就好了,要是那天你能拿出更多钱就好了。
    不是这样的,哥哥。
    其实在你跟嫂子结婚之前,我已经在想,我哥的一生好像都被困在背着我跑去镇医院那个晚上了。
    你们婚礼那天,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连大合影里眼皮都是肿的。嫂子那时候笑眯眯攥着我手,她裙摆太蓬,但裙子是你买的,让我往里站随便踩。
    你看起来心情很好,她不知道自己对你意味着什么,而我要拼命抑制住才能不突兀地开口求她,这辈子能不能就留在我哥身边别走。
    哥哥,你我记事晚挺好的,但我其实也没那么傻。
    我记得你那天背着我跑,抄的是厂区荒地的近路,草丛有半人高,跑到了医院浑身都湿透了,裤腿是露水,背上是我蹭了一路的鼻涕和眼泪,急得满脸满脖子是汗。
    我还记得你给我写带拼音的纸条,让我藏在衣橱里,配合你给警察演戏。
    那时候我还太,你骗我多少次我都信了。
    后来我也十五岁了,才知道十五岁的胸腔里装着多青稚茫然的一颗心,十五岁的骨头也还是没长大的骨头,不会更硬,也没有仙人点化,练就金刚不坏之身,断了就是十指连心的疼。
    你当时该有多疼啊,我只是想想心都要碎了。
    刚来江城第一年,我不敢自己去上学,又没手机在身上。
    每个孩都要经历这一遭,我不过是多了个助听器要藏,你却愿意为了我逃课。
    你拉着我的手送我上学,被欺负了就跑出来找你,从早晨到日,中午也不知道吃口饭没有,一直站在附门口的树底下没走。
    我好像都没来得及跟你。
    哥哥,直到今天长到二十二岁,每当我害怕的时候,我依然会下意识地想起那天的你。
    太阳很晒,蝉声吵得头发晕,风吹来树梢头刷啦啦地响,你还站在那棵国槐树下,穿着那身崭新的一中校服,衣领雪白,推着那辆焊了铁杠的二手自行车。
    然后我就不怕了。
    只要跑到一百米之外,我就能告状打报告哭鼻子搬救兵,我哥在那等我。
    我知道自己有路可退,所以永不退缩。
    你觉得你高三那年失手杀了许文耀,就算后来翻案成了正当防卫,能让你重新回去高考,你的手也沾上了血,一辈子都洗不掉。
    你觉得是你害得我错过了耳蜗手术的机会。
    你觉得你用了这样的极端手段以暴制暴,就证明在骨子里继承了他丑陋偏执的灵魂。
    你愧疚自己没护好我,所以更怕你会成为这样的丈夫和父亲,越是想对喜欢的女孩好,越是抑制不住地向后躲——
    认识你十八年,你会怎么想,我都懂。
    我哥过得好辛苦,好像从就是日夜放哨的战士,一天都没为自己活过。
    你厌恶自己,所以你自己付出的代价总是估算得轻飘飘,对我的遗憾却无限重,连保护嫂子的念头都成了罪过。
    哥,从当年到现在,我没有哪怕一个瞬间怪过你。
    不管你自己怎么想,外人怎么看,妈妈怎么,我哥在我心里一直干干净净,没脏过。
    就是有点笨。
    结婚后第一年吃年夜饭,你破天荒给我发过长消息。
    叮嘱嫂子没了妈妈很孤单,到我们家是下嫁,在我读学的时候还从人贩子手地下救过我一命,让我对她好一点。
    那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有人能给嫂子发同样的短信就好了。
    我哥哥从到大都很孤单,他不善言辞,看上去好像很冷漠,其实一旦爱上谁就会爱得很沉重,一点转圜的余地都不留。我确信,他是全世界最好的男人,是就算家里屋顶漏水,也会用自己的背为你挡住的人。请你务必珍惜他,也对他能好一点。
    可惜这种话我来讲不合适,以你的脾气更不出口——
    我本来是这么以为的。
    直到去年你生日前夕,嫂子买了新房子要搬出去,我去帮忙,在你书房抽屉里翻出了那封遗嘱的草稿。
    那时我才知道,原来我哥哥这样的人也写过情书。
    哪怕载体太过沉重,哪怕内容简短得不能再短,只有一句工工整整的“这些都给你”,像放下糖块扭头就跑的腼腆男孩。
    你改过几次。
    起先顶格第一句的称谓是吾妻夏夏,款是霁青。
    后来夏夏改成苏夏,吾妻两个字划掉,连你的名字都要加上姓氏。
    这句话最后传达到了吗,是手写的简略版,还是又让律师公式化修改、用铅字打印出来不带感情的条款。
    我私心希望那张纸还是带着“吾妻”两个字,或者其他更亲昵勇敢的悄悄话。不告诉我也行,总好过准备了却没出口,让我替你难过。
    比如那块你高中时拿了省赛第一,想送她的那块粉色织带的奖牌。
    比如你从拍婚纱照前一个礼拜开始,就一直在对着镜子练怎么笑。
    比如你失眠时亲手包的五百份喜糖。
    比如你把枣生桂子换成了开心果,在酒店套房满满当当铺了一床。
    哥哥,你走的时候,是我和林琅哥送的你。
    黑衣服的工作人员问我,你有没有一定要带走的,或是想留给未亡人的东西。
    从你和嫂子领证那天开始,婚戒就在你左手无名指上,从未拿下来过。
    但那天却不见了。
    我们谁都没想到,那枚我们拼尽了全力都找寻不到的婚戒,竟然就那样陪着你度过了最后一段旅程,从闪亮的银环变成了一块发黑的金属。
    哪怕变形了、扭曲了,冷却后也静静地躺在灰烬里,仿佛烈火也熔不化的一颗心。
    你是有多舍不得她,才会在最后一刻把戒指吞下去?
    我想不通。
    哥哥,你走之后的几年,她过得一直不好。
    治疗师让她每天吃很多药,好从严重的解离状态和心理休克中挣脱出来,药物让她的记忆变得混乱,她有时候不话,有时候亢奋得像个孩子,她比你在的时候瘦了许多,忘记了很多事,包括你。
    超出承受极限的记忆,遗忘是大脑启动的自我保护本能。
    医嘱是不要让她想起来,这样才能活下去。
    所以我不再提起你。
    看着她歌舞升平地热闹,我总怕她明天就真的把许霁青这个名字忘了,可偶尔那么几个瞬间,我又在想,她好像自始至终都比我更接受不了你离开。
    在她心里,你好像还活在世上。
    看着爱人在自己眼前变老会难过吗?
    可是你永远不会变老了。
    你遇见夏夏姐姐的时候,比她大五个月,后来她比你大三岁,却还在按照你二十七岁的样子找你。
    最后一次见她,是在上个月。
    白茫茫的大雪天,她自己在街上和一个很像你的人擦肩而过。
    爱人是不会认错的,她明知道那不是你,却还是跟着他进了地铁站,在人潮汹涌的晚高峰机场线上,梦游般看了他一路。
    她她决定签好所有的免责,试一试最激进的催眠治疗。
    哪怕治疗效果并不理想,哪怕会打碎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静,她也想接纳真实的痛苦。
    嫂子是在这场催眠中离开的。
    我想她是跑去某个世界找你了,你要认得出来。
    苏娟阿姨在江城,所以我带她回了江城,还有你。
    你放心,
    我知道你想在北面,这样就能给她挡着风。
    今天天气真好,阳光温暖,天空也蓝。
    希望你们能早一点相遇。
    希望在那个时空,你还是我哥哥。
    下周末我再来看你。
    *
    你的妹妹,
    皎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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