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番外】那个少年(傅斯寒VS许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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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影斑驳的灰白墙上,老式时钟不知疲倦地走着。
    秒针机械又麻木的声响,使整个狭窄的房屋更显孤寂冷清。
    略显陈旧的木质沙发上,少年姿态懒散地坐在上面,双手自然垂在身侧,后脑枕着坚硬的木质靠背,一动不动地望着时钟。
    大片大片的橙色夕阳打在他的眉骨上,与高挺的鼻梁投下一抹暗影,那双狭长眼眸隐藏其中,目光平静如死水。
    他的容貌轮廓介于青涩少年与男人之间,眼角眉梢已经多了一抹成熟。
    明明是那么俊逸出尘的面容,却因为神色太冷,就像美术馆中,一件被遗忘了的漂亮雕塑。
    他已经在这里坐了三天,等了三天。
    可他等的人,却始终没有出现。
    他真的……被抛弃了吗?
    这个问题他已经自问了无数次,起初可能还会犹豫。
    可此时,他深信不疑。
    是的,他被抛弃了,被他唯一的亲人抛弃了。
    他的妈妈爱上了一个陌生男人,趁着他去上学的时候,带上行囊,和男人私奔了。
    她把自己这个和她相依为命了17年的拖油瓶,彻底留在了这栋有着他们无数快乐记忆的房子里。
    再没有回来。
    明明他很快就会成年了,他可以自己赚钱,可以不依靠家里,可以离他们远远的,只要能看着妈妈幸福就好,不去打扰他们。
    可她为什么还是不要他呢?
    可能……他真的是个累赘吧。
    他就是个意外到来的东西,是因为妈妈的仁慈,才没有在离婚之后发现怀孕而打掉他。
    她辛辛苦苦怀胎十月,又精心养了他17年,她已经……很好了。
    面前茶几上摆放着几个餐盒,里面的饭菜未动,早已冷掉。
    是那个从未见过的亲生父亲送来的。
    他在房间里坐了三天,那个父亲就在门外等了三天。
    房间隔音不好,他能听见他在门外刻意压低的讲电话的声音。
    他好像很忙,像是个大老板,停在家门口的那辆车,也是南城这个城市很难见到的。
    所以妈妈才,她配不上他。
    但不管怎样,他对父母双方而言,都是那个多余的。
    无论是17年前,还是17年后。
    房门被轻轻叩响,男人一身质地精良的黑色西装,步伐沉稳地走进来,手中还拎着几个餐盒。
    他视线在少年的脸上,又移到茶几上原封不动的午饭上,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可这次,他却没有像前两天一样放下新饭,再拎起剩饭离开,而是将手中的餐盒放在茶几上,坐在了少年身旁。
    傅斯寒眼珠轻轻动了动,却没看他。
    傅正宇沉吟片刻,开口:“你妈妈既然让我来接你回去,就是打定了主意要离开,不会再回来了。”
    顿了顿,他轻声叹息:“就像当年一样,她抛下我和芸伊离开,消失了18年。”
    傅斯寒面无表情地盯着时钟,看着那短短的时针已经快走到数字6,分针也即将走到12。
    一旦它们变成一条直线,她便离开了整整三天。
    他们两个,就会像这两个指针,朝着不同方向走去,再不会有交集。
    傅斯寒没话,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灵魂,连眼睛都懒得眨一下。
    傅正宇犹豫着抬起手,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寒,我知道你暂时无法接受这件事,但你这样不吃不喝,也无济于事。跟我回家吧,爷爷和姐姐都在等你回去呢。”
    傅斯寒没回答,眼睁睁地看着秒针哒哒哒地走过一圈又一圈,分针和时针也在悄无声息地移动。
    最终,它们走到了他最不想看到的位置。
    傅正宇本以为还要再费一番心思才能把他带走,甚至想着不如直接把人敲昏抗走得了。
    可在他听见不知哪里传来的六下敲钟声时,发现面前的少年居然缓缓地站起身。
    他黯淡的目光在整个空间缓缓地扫过,最终抓起身旁的那个黑色书包,嗓音带着一丝毫无温度的低哑:
    “走吧。”
    -
    傅家老宅坐在海城郊外,四周山明水秀,风光亦如织锦。
    院门前是一片开阔平地,两旁栽种着翠竹,葱茏林立。
    虽是赤日炎炎的盛夏,竹林中穿过来的风,却夹杂着一丝竹香与清凉。
    傅斯寒跟随着那个高大伟岸的男人,一步步踏进这片未知领域。
    铺着洁白桌布的长条餐桌上,已经摆满了精美菜肴。
    他眼风扫过,饭菜多以南城口味为主。
    他和妈妈在南城生活多年,自然对这些菜肴感到熟悉。
    心中那被厚重积雪覆盖的冰层,似乎被风吹起一层雪沫,纷纷扬扬地迷了人眼。
    爷爷是个看起来慈祥的老人,姐姐虽然性子冷漠,但也会偶尔给他夹菜。
    傅斯寒沉默地低头吃饭,耳边传来他们自然熟络的对话声。
    “寒的高中找好了吗?高三是关键的时候,他又是插班生,可马虎不得。”傅敬森对傅正宇吩咐,
    “我看那个明辉高中就不错,听里面80%的老师都是博士研究生,省级各学科带头人,也和海外高校合作,毕业后可以直接出国留学。叶家那子不就在那所高中吗?咱们两家关系不错,他们年龄又差不多大,肯定能成为好朋友的。”
    傅正宇抬眸看了一眼傅斯寒,才转头对傅敬森低声回答:“那是一所全封闭学校。”
    “全封闭”几个字就让傅敬森立刻改口:“那不行,那不行,再找其他好的,不能住校。”
    傅芸伊难得出声:“那学校就是个富二代大少爷集中地,有几个好好去学习的?听里面夜夜笙歌,主打一个‘纵情享受当下’。不如考虑去海城一中,都是各个区考上的尖子生,我还能找一下当年教我的老师,也能格外照顾照顾他。”
    傅正宇不置可否,放下筷子,沉声:“学校这面我已经挑了几个合适的,这几天准备带寒都去转转,还是要听听他的想法。”
    “你得对,还是要孩子感兴趣才行。”傅敬森点头。
    傅正宇看向傅斯寒:“寒,你的意思呢?”
    傅斯寒刚好吃完最后一口米饭,他放下筷子,整齐地竖向摆放在饭碗右侧。
    “不用这么麻烦。哪个学费少,就去哪个。”
    完掀起眼皮,看着三人错愕的脸,又补了句:
    “我会出去打工,这笔钱很快会还给你们。晚饭很好吃,谢谢。”
    少年眉眼清俊,面容明明与这几人都有几分相似,可态度却出奇的淡漠。
    他就像一只走投无路的动物,被好心人投喂些食物,既怀有感恩之心,却又保持着疏远的距离,甚至还有一丝想要泾渭分明的戒备。
    可大家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并没有介意。
    傅正宇沉默几秒,开口:“你是我儿子,花我的钱是天经地义的,还什么还?”
    傅斯寒不置可否,无声地拉开椅子,站起身:“我吃好了。”
    -
    傅斯寒住的院是临时整理出来的。
    听以前一直空着,没人住,里面的家居摆设不多。
    他回来得仓促,还没来得及准备太多。
    傅正宇明天要带他亲自去挑选一些喜欢的东西,可却被他婉拒。
    他对居住环境没什么要求。
    只是个暂时住所罢了,等他高中毕业,成年之后,就会从这个地方搬出去。
    当晚,傅斯寒躺在床上,却始终没有困意。
    明明三天没怎么合眼,可却怎么都睡不着。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床,就连这夏夜流淌的微风,都带着陌生的燥热。
    他起身离开了房间,沿着院子外面的路,漫不经心地往前走着。
    远处有水声流动,他记得那里是一片人工湖。
    寂静的竹林空隙,湖面泛起星星点点的光亮,像揉碎了的月光。
    他抬步刚要过去,却听不远处传来一男一女的对话声。
    他无意偷听别人讲话,转身正要离开,忽听那女人问道:
    “大少爷这个时候回来,是争家产的吧?”
    男人回应:“不好,听那位夫人当年走得特别果决,连刚两岁的女儿都不要了,而且一分钱都没拿走。不过确实不明白,她这会儿把儿子送回来干什么?”
    女人:“不定当时不知道怀了孩子呗,生下来才发现是个男孩。而且这么多年,先生一直没结婚,膝下更是只有一个女儿,她动了心思,把儿子送回来继承家业,不是很正常吗?”
    男人冷哼了声:“我都替先生感到不值!这么多年身边连个女人都没有,眼看着岁数大了,却凭空多了个这么大的儿子,也不知背后要被他们母子榨多少好处呢。”
    女人:“话回来,他们做没做亲子鉴定啊?别混淆了血脉,这么大的家产如果在外人手里……”
    男人低声打断了她:“应该不可能,你瞧大少爷那张脸,几乎和先生一模一样的。哎,我只是觉得心里特别膈应,这么多年不回来认爹,先生才接管公司多久啊,就要被这个亲儿子惦记上了……”
    傅斯寒没再听下去,转身走了。
    明明是盛夏,可他的一双眼却冷得像是淬了冰。
    第二天一早,他连早饭都没吃,就直接离开了老宅,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海城闲逛。
    他找了几个招聘兼职的地方,可因为年纪不够,身份证一拿出来,直接被劝走。
    傅斯寒耐着性子和对方掰扯:“我17了,16岁以下的才是童工。”
    可几家招聘的居然都是统一口径:“18岁以下都是未成年工,受劳动法特殊保护,不让排夜班也不让加班的,还有工作时间限制,招聘你这个年龄的太麻烦……”
    他就这样逛了一天,找了一天,最后肚子都饿了。
    不知不觉走进了一条胡同,看到一家馄饨店,直接走了进去。
    老板是个身材略胖的中年人,见他进门,立刻笑容可掬地和他打招呼:
    “伙子,吃馄饨啊?今天店里只有玉米鲜肉和荠菜的了。”
    “要一碗玉米的吧。”傅斯寒淡声道。
    “好嘞,找地方坐哈!”老板直接去了后厨。
    傅斯寒找了个靠墙的位置坐下,面香味和新炸的辣椒油味混合在一起,不住地往鼻子里钻。
    肚子更饿了。
    虽然是饭点,但店里却没什么人,很清净。
    几分钟之后,老板端上来一碗馄饨,还带了一碟青菜。
    “今天人少,青菜还剩了些,就当赠送的。”老板笑呵呵地道。
    傅斯寒道了声谢,拿起勺子慢慢吃着馄饨。
    老板瞧了他两眼,随口问了句:“你是一中的学生?”
    傅斯寒摇头:“不是。”
    完他抬眼扫过斜前方穿着校服的一个男生,后背上印着四个字:海城一中。
    他记得傅芸伊提起过这所高中。
    吃完馄饨之后,趁着老板来收餐具的时候,傅斯寒问他:“老板,招未成年工吗?我17了。”
    老板打量了他两眼,忽地笑了:“行啊。”
    就这样,傅斯寒当天就和老板签了合同。
    老板姓安,家里有个儿子刚上高一,就在这所高中上学。
    傅斯寒便多打听了几句。
    “海城一中是公立高中,一学期学费1000出头,算是海城最便宜的高中之一了。餐费、书本、校服,住宿,再加上杂七杂八的费用,一学期加起来不到1000块。不过这学校教学质量确实是很高的,而且能考进来的都是各区的尖子生,学习氛围很不错。”
    到这儿,安叔上下打量他一眼,试探地开口:“一些家庭贫困的,还可以申请国家助学金。”
    傅斯寒扯了扯唇,那他应该申请不了。
    安叔见他神色清清冷冷的,似有心事,便笑着又:“反正还一个暑假呢,慢慢来,学费的事别着急。”
    傅斯寒点了点头:“我明天一早过来。”
    “行,晚点也没事,反正现在暑假,店里也没啥客人。”
    告别安叔之后,傅斯寒走出了胡同。
    看着日西山,橙色夕阳铺洒了整片天空,就像从南城离开的那天。
    他迈出去的脚步格外沉重。
    要不是需要一个法定监护人,他怎么也不会再踏进那个家门。
    争夺财产?
    他不屑地扯了扯唇。
    狗屁。
    他扣上卫衣帽子,双手插兜,眉眼倦怠地往公交站的方向走去。
    经过一个胡同口的时候,却突然听见女孩带着哭腔的声音。
    “你放了我吧,我真没有钱……”
    傅斯寒停住脚步。
    另一道男声响起:“老子可是跟你几次了,你每次进的都是那个有钱人家的大门,别以为我不知道!”
    女孩声音轻颤,却依旧和声细语:“我只是他们家佣人的女儿,我没有钱。”
    “我当然知道。”男人声音突然多了些玩味,“妹妹,你如果真是千金大姐,我也不敢堵你啊!是佣人就更好啦,有钱人家就连一块地砖都是很值钱的。这样吧,你随便从里面顺点东西出来,好好孝敬孝敬我,以后我就不找你麻烦了,怎么样?”
    女孩强压着恐惧反驳:“那是人家的钱,不是我的,我不会做这种事。”
    男人终于不耐烦了:“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臭丫头,老子今天不好好教训你,你就不会听话是吧?啊……你敢咬我!”
    胡同中传来挣扎厮打的声音,其中夹杂着女孩被捂住嘴的呜呜声。
    傅斯寒眉目微沉,心头烦闷。
    他初来乍到,本不想招惹麻烦,可那男人不堪入耳的笑骂声,终是刺激到了他,刚要转身,就听男人厉声怒骂:
    “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老子今天就好好教教你该怎么听话懂事!”
    牙齿轻轻磨了磨,少年目光阴郁地掉头回去。
    胡同中,女孩被压在墙上,蹭了灰尘的Polo衫校服被撕扯开,露出纤细的锁骨,但因为领口阻碍,衣服扯不下来。
    身材比她魁梧许多的男人紧紧地压着她,一手钳制住她胡乱挥着的手,一手捏着她的脸要强吻。
    女孩抿紧嘴唇拼命扭头,两条腿也不住地乱踢,似乎踢到了对方的要害,男人疼得闷哼一声,当时暴怒,捏着她的脸用力向墙上撞了一下。
    沉闷的撞击声中,夹杂着女孩痛苦的低叫。
    男人捂着下面,气恼地啐了一口:“臭丫头!老子今天弄死你!”
    可是,不等他动作,却感觉胡同口洒进来的光被遮住大半。
    他忽地转头,瞥见不远处站着一道清瘦挺拔的身影。
    对方穿着黑色短袖连帽卫衣和深色牛仔裤,宽大帽子扣在头上,遮住刘海和眉毛,可那双眼却冷而阴郁。
    看身高和体型,应该还是个学生。
    男人没好气地骂道:“滚!”
    傅斯寒依旧双手插兜,淡漠视线扫过女孩捂着脑袋蹲在地上的狼狈身影,又回男人脸上,声音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嘲弄。
    “你有手有脚,不去找点事做,偏要向一个姑娘要钱,还要不要脸。”
    男人脸色蓦变,也顾不得面前的女孩,直接朝胡同口走了过来。
    “臭子,想英雄救美啊?”
    傅斯寒依旧双手插兜站在那里,姿态嚣张:“我已经报警了,你如果想动手也可以,看看是我们结束得快,还是海城这面的出警速度快。”
    男人果然停住了脚。
    他冷眼打量着傅斯寒,眼眸微微一窄。
    回头看了一眼蹲在地上的女孩,轻哼了一声,掉头从胡同另一端快步跑了出去。
    傅斯寒也没追,视线再次扫过那女孩单薄清瘦的身体。
    她穿着海城一中的校服,低着头,纤细手指捂着后脑,刚才那下显然被撞到不轻。
    齐耳短发,这会儿已经有些凌乱,耳边别着一个粉色兔耳发卡,看起来又乖又可爱。
    少年垂眼看了几秒,没心思安慰人,转身走了。
    可他刚走到胡同口,却听身后传来女孩娇娇软软的声音:“谢谢哥哥。”
    傅斯寒身形一顿,淡漠的眸中迅速掠过一丝异样,难得好声回了句:“女孩要有自保的能力,以后心些。”
    完头也不回地直接走了。
    接下来几天,傅斯寒白天都在馄饨店打工,这个插曲很快就被他忘在脑后。
    可这天在馄饨店的时候,他却再一次遇到了那个男人。
    男人也在第一时间就认出了他。
    “哟,见义勇为的少年啊,海城市局没给你发奖金是吗?怎么还在这里打工呐?”
    傅斯寒像是没认出他一样,眉目低垂,声线平静地问了句:“三位吃什么?”
    “我吃你妈!”男人突然抄起桌子上的筷笼,直接砸向傅斯寒的脑袋!
    他那天在胡同附近绕了半天,发现根本没有警车过来。
    这才意识到被这臭子骗了,果然是狐假虎威!
    他这口气憋了好几天,如今终于逮到了机会,身旁又有两个帮手,自然不打算再放过他。
    哪知傅斯寒早有准备,迅速躲闪,铁质筷笼砸偏了,筷子撒了一地。
    听见外面的声响,安叔连忙从后厨中跑了出来,“各位各位,快消消气!”
    着就把傅斯寒拉到身后,一脸憨厚地笑着:“我们店员年纪,要是有招待不周的地方,我替他向各位赔个不是!这样,今天这顿我请客,你们想吃什么,全都免费!”
    “老子吃不起这几个馄饨啊!”男人一脚踹开了旁边的桌子,连带着上面摆放着的还未收下去的面碗全都摔碎了。
    零散的几桌客人都躲得远远的,有的还悄悄拿出手机要报警。
    男人察觉到什么,拎起一旁的酱油瓶,对准其他客人。
    “谁敢报警!老子就弄死谁!”
    罢,他视线看向站在安叔身后的傅斯寒,嚣张地一挑眉:“臭子,不是想和我动手吗?来啊!今天你不把老子弄死,老子就弄死你!”
    安叔还想劝什么,却被男人一酱油瓶砸到了脑袋!
    “滚!有他妈你什么事!”
    变故发生得太快,红褐色的液体顺着安叔的额头流了下来,也不知里面是不是掺了血迹,一瞬间就刺激到了某人的神经。
    傅斯寒伸手扶了一下安叔,目光阴晦地上前,像一只在暴走边缘的狮子,抬起一脚,直接踹在男人的腹上!
    动手前,傅斯寒和安叔低声了句“快跑”。
    可安叔根本不可能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
    三个打一个,就算他再厉害,也只是个半大的孩子。
    安叔顾不得头上的伤,连忙去打电话报警,可他刚拨完号,就被一个混混一巴掌打飞电话。
    “想报警?做梦!”罢一拳打在安叔脸上。
    安叔倒退两步跌倒,顺势抄起一根拖把,朝着对方身上招呼。
    “你们打砸闹事,就不怕警察抓你们!”
    “先保护好你的命再吧!”
    两人很快厮打在一处,但安叔显然有些力不从心。
    傅斯寒心里担忧,想过去帮忙,却被面前的两个男人困在其中。
    “我看你这次还怎么见义勇为!”
    傅斯寒怒气蓄满,发了狠一样扑向这两人,直接将为首的那个压在身下,疯了一样朝他脸上挥拳。
    血气方刚的少年一旦拼了命,连一个成年人都要畏惧三分。
    可不管怎样,对方终究是两个人,又都是阴险狡诈的流氓,其中一个见同伴被打得满脸鲜血,立刻赶到另一边,一把拽起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安叔,一柄匕首抵住了他的喉咙。
    “臭子!住手!”
    店里的散客已经吓得陆陆续续跑了出去。
    傅斯寒看向被劫持的安叔,眼皮跳了跳,这才缓缓地将手中的混球放开。
    可他刚一松手,对方直接将他扑倒,一拳狠狠地揍在他脸上!
    “混账东西!敢他妈打老子!”他刚才被打得不轻,脸上挂了彩,这会儿将怨气全都发泄在傅斯寒身上。
    傅斯寒见安叔脖子上已经被刀尖划出了一条血痕,只得硬生生地忍下对方的殴打。
    安叔急得眼睛都红了:“寒!你别管我!他们不敢杀我的,他们就是故意吓唬你!”
    他知道这伙人就是混混,平时打架闹事还行,杀人放火这种事是绝不敢做的。
    可傅斯寒却不敢赌。
    人在被逼急了的时候,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三个人嚣张大笑:“看你以后还敢不敢逞英雄!”
    正在这时,一个坐在角里不声不响吃馄饨的少年站了起来。
    他拎起身旁的铁凳子,出其不意地砸向劫持安叔那个混混的后脑勺。
    他本就站在对方身后,这一下砸得又狠又准,混混的脑袋当时被砸出血了。
    与此同时,傅斯寒一脚踹在面前男人的腹上,同时抓起凳子,狠狠地朝这两人砸去!
    几分钟后,警车和救护车同时停在胡同口。
    警察冲进店里的时候,发现三个混混已经满脸是血地躺在地上,不住地痛苦呻吟。
    而两个少年,一个正帮中年人擦拭额头的血污,另一个却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脚下还踩着一个混混的脑袋,对身旁的少年:
    “你怎么这么菜?”
    傅斯寒:“……”
    -
    傅正宇亲自去警局接的人。
    看着傅斯寒脸上的青紫伤痕,他真是又气又心疼。
    本想安慰他两句,可这混子始终顶着一张自己欠他800万的脸,拽得二五八万似的,到了嘴边的安慰又硬生生地咽了下去,索性直接丢给他一张卡。
    “以后别去打工了,缺钱从里面拿,不限额。”
    哪知他却直接把卡丢了回来:“不用。”完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傅正宇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胸口有些烦闷。
    正巧肖局长走了出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就是你儿子?”
    傅正宇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算作回答。
    肖局呵呵笑着:“这次的事和他们无关,回去别训他。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自尊心强着呢。”
    “我哪儿敢训他?”傅正宇松了松领带,无奈:“也不知道谁才是爹……”
    傅斯寒走出警局,看到傅正宇的车就停在院子里。
    从刚才警察对傅正宇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来,他这个有钱有势的爹,在警局也能得上话。
    傅斯寒心里有点烦,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拆开糖纸,塞进嘴里。
    却不心牵扯到嘴角的伤,疼得吸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道轻狂的少年音:“鬼,你这身手不太行啊,要不要我教教你?”
    傅斯寒偏头看去,正是刚才在馄饨店和他一起打混混的那个少年。
    刚才在做笔录的时候,他听对方叫肖君泽,好像是局长儿子。
    傅斯寒轻蔑地扫了他一眼:“你家没镜子吗?”
    真是好大一张脸。
    刚才要不是安叔被劫持,他不可能会得这样狼狈。
    傅斯寒收回视线,下了台阶,直接拉开后排车门坐了上去。
    透过车窗望去,少年就那样单手插兜站在台阶上,略微垂着眼,目光狂妄,嚣张不可一世。
    初次见面,傅斯寒对肖君泽的印象只有一个字:“装”。
    而肖君泽对他的印象也只有一个字:“菜”。
    两人互相谁也没瞧得上谁,但又总有那么一点点不上来的惺惺相惜的意味。
    傅斯寒在家里休息了一天,就继续去馄饨店打工。
    没想到在店里却再次遇到了肖君泽。
    他坐在椅子上,一手搭在桌面上,翘着脚前后晃着椅子,一副悠闲自在的模样。
    “鬼,你爸不是很有钱吗?你干嘛还要来打工啊?”
    “你爸还是警察呢,你不照样和地痞流氓打架进局子?”傅斯寒毫不相让,把托盘里的馄饨墩在他面前,语气不悦。
    “另外,我不叫‘鬼’,跟你也不熟。”
    肖君泽却笑了:“咱们都是一起打过架的盟友了,怎么就不熟了?”
    傅斯寒没搭理他,转身刚要走,却听肖君泽又问:“你很想赚钱是吗?”
    傅斯寒停住了脚。
    肖君泽依旧晃着椅子:“我知道一家拳馆,打一场比赛不少钱呢。就算上不了场,当个陪练也比打工赚得多。怎么样,要不要去试试?”
    -
    傅正宇对外宣称找回了失散多年的儿子,为此特意开了一场宴会,把他介绍给海城这些政商名流认识,也是为了给傅斯寒以后接管傅氏集团铺路。
    可外界却对傅正宇这个“儿子”的身份持有怀疑态度。
    众人都知道,傅正宇离婚多年,膝下只有前妻留下的一个女儿,这些年都没有再娶。
    这半大的儿子从哪儿来的,不言而喻。
    虽然他对外是和前妻所生,可为什么这么多年母子俩一直音讯全无,这会儿却把儿子送了回来?
    不定前妻只是个幌子,这男孩实际上是他在外面养的私生子。
    又或者,傅正宇一直后继无人,肯定不希望把辛苦打拼的江山拱手让给他的弟弟,所以才收养了这个义子。
    更有甚者,还传出这孩子其实是傅正宇的侄子……
    有些人就是这样,即便你把事实真相摆在他们面前,他们不仅不信,反而还要来一句阴谋论。
    但不管怎样,这个少年终究是占据了傅家长房长孙的位置,未来肯定是要当成接班人培养的,很多人都想提前和这位继承人打好交道。
    哪知整场宴会,他们都没瞧见人。
    而这个被众人谈论的对象,此时却穿着普普通通的白T,黑色运动短裤,躺在花园中的一条长椅上午睡。
    阳光虽然灼热,但被繁茂枝叶遮挡,穿透树叶缝隙的几道光线,自然而然地降低了些许热意。
    傅斯寒昨晚去拳馆熬了个通宵,一大早才回来,困得要死。
    哪怕傅正宇三番两次让佣人来找他去宴会上露个面,他也没给老爹面子。
    怕被人打扰,他还特意躲到花园里睡午觉。
    可他终究没能逃掉被打扰的命运。
    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走了过来,朝他喊道:“喂,你是傅家的下人吧?宴会厅在哪儿?”
    傅斯寒没反应,依旧将手背搭在眼睛上睡觉。
    那人明显有些不高兴:“我跟你话呢,你是聋子还是哑巴?”
    见傅斯寒一动不动,像是真睡着了,年轻人嗤了一声:“真他妈没劲。”
    完找了把长椅坐下,百无聊赖地给人打电话,话里话外满是嘲讽。
    “我爸非要带我来认识什么傅家继承人,哪知那子根本不敢露面……我看啊巴不成就是个私生子,谁知道在哪个穷乡僻壤长大的,一瞧见人多,吓得躲乌龟壳里不敢出来了吧哈哈哈哈……
    那傅正宇就是立个痴情人设,背地里指不定玩得多花呢,外面私生子肯定一堆了,也就我爸把那子当回事……”
    他笑声还没停,便听见一道冷漠的少年声。
    “滚。”
    年轻人斜眼过去,发现那个躺在长椅上睡觉的少年不知何时醒了。
    他手掌从眼睛上移开,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向他看过来,明明是很漂亮的眼型,可其中却隐藏着森森冷意与不耐烦。
    年轻人低骂了一声,直接挂断电话,起身朝他走来。
    “你他妈敢骂我?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
    傅斯寒依旧散漫地躺在长椅上,嗓音带着一丝初醒的低哑:“我管你是谁,滚远点。”
    年轻人眼底寒光一闪,冲过来就要揍他。
    傅斯寒一个鲤鱼打挺,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一脚踹向对方胸口。
    他这段时间除了白天在馄饨店打工,其他时间都和肖君泽泡在拳馆,被专业的虐了无数次,也从他们身上偷学了不少,早就已经不像刚来时那样毫无章法的打斗,三拳两脚就把对方打趴下了。
    年轻人被傅斯寒踩在脚下,气得直骂娘:
    “你他妈不想活了!我爸可是云祥餐饮的王总,和傅家是有合作的!你这龟孙子敢打我,我让傅正宇把你赶出去!艹你妈的!”
    傅斯寒眼底闪过一抹戾气,手上毫不留情,直接卸了他的下巴。
    “嘴巴放干净点儿,别整天把你妈挂在嘴上。”
    年轻人痛苦地嚎叫一声,却再也不出话来。
    傅斯寒一脚将人踢开,抬步刚要走,迎面却撞上几个人。
    为首的正是傅正宇,他身旁跟着几个西装笔挺的男人。
    几人边走边聊,其中一个眼尖,瞧见了地上的年轻人,脸色当时就变了,三步两步跑了过来。
    “儿子!你怎么了这是!被谁打的啊!”
    王乾安瞧着他爸,指了指自己的下巴,又指向一副事不关己的傅斯寒,嘴里呜呜哇哇,哭得稀里哗啦。
    王总当时就火了,指着傅斯寒骂道:“哪来的兔崽子,敢欺负我儿子!”
    一句“兔崽子”没让当事人恼火,傅正宇的脸却撂了下来。
    “事情还没弄清楚呢,王总怎么就断定是我儿子欺负了你儿子?”
    王总如鲠在喉,如何也想不到这个嚣张跋扈的臭子,居然就是傅正宇恨不得“昭告天下”的好儿子!
    可不管怎样,话已出口,自己儿子又被人家欺负得这样惨,他这个当爹的就算再畏惧傅家,也忍不下这口气。
    “那就问问贵公子,为什么要卸掉我儿子的下巴!”
    不等傅正宇询问,却见傅斯寒双手插兜,抬步就走。
    “你站住!”王总立即喊道:“我问你话呢!”
    傅正宇横了他一眼,王总气势顿时弱了许多,可还是不依不饶:“连个解释都没有,你不能这样欺负人吧!”
    傅正宇目光扫过傅斯寒那张桀骜不驯的面孔,只好沉声道:“寒,王总问你话呢,怎么这样没礼貌。”
    虽是批评,可声音却听不出半点威严,反而还带着一丝纵容。
    哪知傅斯寒却根本不领情,他漫不经心地睨了一眼王总,反问:
    “有什么好解释的?看他不顺眼,就打了。还需要提前打个报告?”
    王总气得脸色铁青:“傅总,他这是什么态度啊!打人还有理了?”
    傅正宇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傅斯寒一眼,有心维护他两句,可这么多人都在这儿瞧着呢,也不好太过偏袒。
    沉吟几秒,他才开口:
    “不过是孩子们之间的打闹,我儿子下手没什么分寸,我带他向你们道个歉。医生呢?怎么还不来给王少爷瞧瞧!”
    傅正宇话音刚,家庭医生匆匆赶到,连忙给王乾安接上了下巴。
    王总没想到傅正宇居然能亲自代替他这个儿子道歉,实在出乎意料。
    不过两家合作以来,他一直做伏低,处处被挤兑,可算逮到傅家这么个把柄,他下意识就想揪着不放。
    “傅总,这可不是道个歉这么简单的!我儿子长这么大,我都舍不得动他一根手指头,如今却被您儿子打得这样惨!您瞧他这一身伤,也不知道这下巴安回去还能不能和以前一样!”
    傅正宇瞥他一眼:“那你想怎么样?”
    他气势太强,王总当时便偃旗息鼓,动了动嘴皮子才:“总要给我们家一个法。”
    一直站在旁边的傅斯寒忽然看向他,目光挑衅:“他那张嘴,不要也罢。”
    “寒。”傅正宇蹙眉,对他这嚣张的性子真有些头疼了。
    王总气得还要什么,却见一棵树后绕出来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
    对方一开口就带着三分笑:“各位叔叔,我知道他们两个为什么动手。”
    众人将视线到他身上,傅正宇认出了他,叶家那个儿子,叶景辰。
    “叶少,你看见了什么?”王总立刻上前,看救星一样看着叶景辰。
    叶景辰也才十七八岁,可气质却与傅斯寒截然不同,一副好脾气的模样,看着就讨长辈喜欢。
    他唇角含着笑,望着王总:“您儿子骂傅少是私生子,还傅总在外面玩得很花,私生子一堆呢……”
    “胡!怎么可能!”王总脸色当即变了。
    王乾安的下巴被接了回去,可一个反驳的字都不出。
    他支支吾吾了半晌,辩解的话没出口,冷汗却先淌了下来。
    他没想到和自己动手的就是傅家少爷,本还有些担心,可在看到对方根本不屑于解释,又暗暗庆幸,少了一场纠纷。
    谁知这个叶景辰居然跳出来当证人,这不是把他往火坑里推呢嘛!
    叶景辰乖巧地眨了眨眼:“我为什么要胡呀?我又不认识傅少,起来我反倒是和王乾安有些交情呢。”
    着,他看向傅正宇:“傅叔,我也是无意中瞧见的,是王乾安先动的手,不怪您儿子。”
    傅正宇脸色当即好转了些。
    可他刚看向傅斯寒,就见人家一脸冷漠地走了。
    傅正宇:“……”
    这臭子也不知随了谁,脾气可真够难搞的!
    瞧着眼前战战兢兢的王家父子,傅正宇索性把满腔憋闷全部发泄到他们身上,冷哼了声:“王总,现在该你们给我一个法了吧?”
    ……
    傅斯寒离开树林,叶景辰笑吟吟地跟了上来,顺手勾住他肩膀:
    “我帮你作证,怎么也不声谢谢?”
    傅斯寒侧身躲开他的胳膊。
    “没让你帮。”
    “嘿!你这子还真是不讨人喜欢。”叶景辰嘴上这样,却并没和他真计较,反而絮絮叨叨地和他聊天:
    “你和我一样大是吗?开学是高三?你爷爷让我照顾照顾你,那你是要来明辉高中吗?”
    “不是。”傅斯寒回答得斩钉截铁。
    叶景辰诧异:“为什么啊?明辉没有传言中那么不好,虽然住校,晚上却能偷溜出去玩。这样,你认我当大哥,以后我罩着你!”
    傅斯寒嫌弃地撇他一眼,那眼神中分明写了三个大字:就凭你?
    叶景辰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不认就不认嘛,那你去不去?我在一班……”
    “不去。”傅斯寒已经走到了花园外。
    叶景辰不依不饶:“为什么呀?”
    “没钱。”傅斯寒气定神闲地回了俩字,大步流星地走了。
    只留下叶景辰一个人风中凌乱。
    傅氏集团的继承人,傅正宇的独苗苗,居然他没钱?
    真是离了大谱。
    不过……他倒是对这个长得好看身手也不错的傲娇少年越发感兴趣了。
    -
    临近开学,傅斯寒终于凑够了学费,直接将这笔钱拍在傅正宇面前。
    “我要去海城一中。”
    傅正宇看着面前一摞红色百元大钞,还有几张零散的花花绿绿的票子,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什么。
    他早就知道傅斯寒整个暑假早出晚归是为了打工赚钱。
    他几乎把这个家当成了酒店,进门就睡,睁眼就走。
    傅正宇怕他辛苦,给他银行卡,他不要;给他现金,他也不收。
    他劝了几次,可叛逆少年直接选择无视,甚至用彻夜不归抵抗。
    傅正宇只好由着他去。
    见他最后选择了这所高中,傅正宇认命般点了点头。
    “行,我这就让人联系一中的校长。”
    “不用。”傅斯寒眸光淡漠,“我不想让老师同学知道我和你的关系。”
    傅正宇被噎得一愣,听他又:“我去找过校长,他办入学手续必须要家长亲自来。”
    言外之意非常明显:如果不是学校的硬性要求,我自己就办妥了,根本不指望你。
    傅正宇纵横商界这么多年,鲜少有这样受挫的时候。
    他深吸了一口气,有些窝火:“那到时候怎么隐瞒我们的关系?”
    傅斯寒眉目不动:“你可以让助理去,冒充你就行了。”
    傅正宇:“……”
    他突然有些心累:这找回来的不是儿子,而是个惹不起的祖宗。
    于是,开学当天,傅斯寒跟着傅正宇的助理,十分“低调”地来到了海城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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