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五十九章 左拥右抱

    日子过得快，一晃眼，正月尾巴都要抓不住了。
    县城东边，林场旁那片缓坡上，红砖墙一天比一天高。
    汉子们干活舍得力气，加上洋鬼子杰克逊和老黄几个希罕“劳力”笨手笨脚地添彩，工地上热闹得跟唱大戏似的。
    县城内外，甚至是临近的村子，听到这洋鬼子的消息，也有很多闲着没事干，过来看稀奇的。
    金发碧眼的洋鬼子啊。
    很多人一辈子也见不到一个。
    那家伙，可不是抢着来围观嘛。
    当然了。
    这阵子除了这洋鬼子们，也就是本地的鳖王爷庙最吃香了。
    山里老是闹邪。
    陈王庄、金门村等村子都出来躲灾了。
    是有过山黄。
    好家伙，过山黄，那都是跟驴头狼、老猴精一起出现的。
    要是碰到一样还好，碰到好几样一起出来。
    那想想就吓人呐。
    于是一个个的，就趁着正月里还没彻底忙起来，就赶紧的去金水河畔的鳖王爷庙上香去了。
    ……
    陈凌倒是没心思理会这些。
    他知道山里很多事情的缘由。
    只是现在还顾不上。
    了也是没办法。
    这个年代的山里，交通闭塞到没法想象。
    没有公路，山路难行这就不了。
    化雪的时候，哪怕有水路也难走。
    因为怕化雪的时候山上石，有些河道遇到大石头滚下来，船都会砸翻。
    直接会停摆。
    所以，他索性这几天也不去多管那些事。
    心思大半扑在林场这边。
    这个时候，图纸摊开在膝盖上，跟山猫、赵大海蹲在避风的砖垛后头，指指点点。
    黑娃和金趴在不远处打盹，耳朵却支棱着，听着工地上的动静。
    二黑适应了县城的环境，开始继续带着狗群到处巡逻，管东管西。
    “富贵！富贵！”
    老爷子赵玉宝的大嗓门儿隔着半个工地就传过来，带着点哭笑不得的调调。
    “咋了赵叔？”
    陈凌抬头。
    “你快回家看看吧！”
    赵玉宝跑近了，抹了把脑门上的汗。
    “你家那俩祖宗，今儿可把素素闹腾够呛！睿睿那子也不省心，跟着添乱！”
    陈凌一听是家里那对龙凤胎的事，眉头就皱起来了：“康康和乐乐？闹啥了？病了？”
    “没病，精神着哩！”
    赵玉宝摆摆手。
    “就是忒能闹！”
    “听素素，早上起来吃过饭后，就开始不对付，一个嚎完那个嚎，轮着番儿来，喂奶也不好好吃，抱着晃也不行，嗓子都哭劈了！”
    “杜鹃帮忙哄，那也哄不住，睿睿那子还学着哭，跟着闹，屋里跟炸了锅似的！”
    陈凌眼前立刻浮现出那俩肉团子扯着嗓子干嚎的模样，还有王素素和杜鹃手忙脚乱的场景。
    他“啧”了一声，把手里的图纸往山猫怀里一塞：“你俩先盯着点，我回去瞅瞅。”
    “快去吧快去吧！”
    山猫赶紧接住，想到媳妇杜鹃和孩子，他也有点怕，急忙：“我在这帮你继续监工，放心。”
    陈凌拍拍屁股上的灰，招呼上黑娃金，大步流星往家赶。
    刚进院门，就听见屋里传来一阵高过一阵的哭嚎，间或夹杂着王素素疲惫的轻哄和睿睿学舌的“嗷嗷”声。
    推门进去，一股子奶腥味儿和淡淡的尿臊气扑面而来。
    屋里暖和，王素素只穿着件薄毛衣，头发有点散乱，正抱着康康在屋里来回踱步，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儿。
    康康在她怀里拧着身子，脸憋得通红，闭着眼张着嘴，哭得那叫一个投入，胸脯一抽一抽的。
    炕上，杜鹃半跪着，面前是同样哭得鼻涕冒泡的乐乐。
    丫头蹬着腿，藕节似的胳膊在空中乱抓，眉头皱得紧紧的，委屈得不行。
    旁边的睿睿趴在炕沿上，也咧着嘴“嗷嗷”地跟着嚎，胖手还去戳妹妹的脸蛋。
    “哎哟我的祖宗们！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陈凌赶紧上前，先把凑热闹的睿睿拎起来。
    “臭子，你跟着嚎啥？一边玩去！”
    顺手把他塞给跟进来的黑娃，“带他出去溜达溜达！”
    黑娃低呜一声，用大脑袋拱着不情不愿的睿睿往外走。
    金也凑过来，警惕地看着炕上哭闹的乐乐，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噜”声。
    “阿凌你可算回来了……”
    王素素看到他，眼圈都有点红了，声音带着哑。
    “这俩东西，从早上就开始闹，也不知道是咋了，觉也不睡，奶也不好好喝，就这么干嚎，嗓子都要哑了！”
    陈凌凑近康康，家伙哭得正起劲，根本不理他。
    他又去看炕上的乐乐，丫头看见爸爸，哭声稍微顿了一下，抽抽搭搭的，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嘴瘪着，更委屈了。
    “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陈凌伸手摸了摸康康的额头，又摸摸乐乐的脚丫。
    “也不烧啊，肚子胀气？”
    “我看了，肚子也不硬。”
    王素素叹气，把康康换了个姿势抱着。
    “可能是‘闹觉’？”
    “可怎么哄都不睡。”
    “要不就是长牙闹腾？可这除了上下两个门牙，牙床子还没见白点儿呢。”
    陈凌看着媳妇憔悴的脸，心疼得不行。
    他伸手：“把康康给我，你歇会儿。”
    接过沉甸甸的儿子，家伙到了爸爸怀里，似乎愣了一下，哭声了，变成委屈的抽噎，脑袋往陈凌肩膀上拱，湿漉漉的脸蹭了他一脖子口水鼻涕。
    “哟？认爹了这是？”
    陈凌乐了，抱着儿子在屋里溜达起来，大手轻轻拍着他的屁股蛋。
    “不哭了不哭了，爸爸回来了，看谁还敢惹俺家乖儿子哭？”
    来也怪，康康在陈凌怀里扭了几下，抽噎声渐渐了。
    脑袋靠在他宽厚的肩膀上，眼皮开始打架。
    炕上的乐乐看见弟弟不哭了，被爸爸抱着，嘴一瘪，哭得更大声了，朝着陈凌的方向使劲伸手。
    “得！这个也认爹了！”
    杜鹃赶紧把乐乐抱起来递过去。
    陈凌赶紧腾出一只手，把软乎乎的闺女也抱在怀里，一边一个。
    这下可好，左拥右抱。
    他干脆坐在炕沿上，两只胳膊稳稳当当地圈着俩肉团。
    “看看，看看！还是咱这个当爹的厉害吧？”
    陈凌得意地冲王素素挑眉。
    来也神，刚才还哭得天昏地暗的两个家伙，这会儿依偎在爸爸熟悉又安稳的怀抱里，哼哼唧唧了几声，竟然都慢慢安静下来。
    康康的脑袋一点一点的，乐乐也打了个秀气的哈欠，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屋里顿时清静了。
    王素素和杜鹃都松了口气，对视一眼，哭笑不得。
    “这俩没良心的，合着我跟杜娟姐姐哄了半天白费劲，就认你这当爹的怀抱！”
    王素素又好气又好笑，倒了杯水递给杜鹃。
    “娟姐，喝口水歇歇，可累坏你了。”
    “嗨，这有啥。”
    杜鹃接过水，看着陈凌怀里安静下来的双胞胎，也笑了。
    “这俩东西，精着呢！知道爹回来了，有人撑腰了，就不闹了。”
    陈凌低头看着怀里两张娇嫩的脸，康康的眉头还微微皱着，乐乐的嘴微微嘟着，都睡得脸蛋红扑扑的。
    六个月的娃娃，眉眼长开了些，白白胖胖，胳膊腿跟嫩藕似的，穿着王素素亲手缝的蓝底碎花棉袄，衬得脸愈发玉雪可爱。
    “啧，这奶膘养的。”
    陈凌忍不住用下巴蹭了蹭康康饱满的额头，又轻轻捏了捏乐乐肉乎乎的手。
    “都是你娘的功劳。瞧这手，跟馒头似的。”
    王素素走过来，伸手轻轻抚平乐乐皱起的眉头，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能吃能闹，力气还大，今儿早上康康一脚差点把睿睿从炕上踹下去。”
    “嘿！这子！”
    陈凌乐了，低头看儿子。
    “打就知道护着姐姐了？”
    康康在睡梦中咂了咂嘴，拳头无意识地攥紧了。
    “那是，跟他爹一样，是个能扛事的。”
    王素素看着丈夫怀里安睡的一双儿女。
    又看看被黑娃带到院里、正撅着屁股试图堆雪人的睿睿，满身的疲惫仿佛都消散了，只剩下满满的踏实。
    杜鹃见了，也是露出柔和的姨母笑：“到底，还是康康乐乐壮实，闹觉少，我家那个东西啊，把他爷爷奶奶折腾的，都快神经衰弱了。”
    她这刚出月子没多久，家里的娃就开始昼夜颠倒的折腾了。
    钟教授夫妇俩也跟着受罪。
    这不，把山猫这个当爹的都搞怕了，娃一哭，汗毛都炸起来了，直接不敢在家里多待。
    简直让人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