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爹爹，你给我吹吹

    夜辰低头看着腿边睡得正香的夜念舟，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家伙睡着的样子很乖，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刷子，随着呼吸微微颤动。
    肉嘟嘟的嘴巴还砸吧了两下，不知道在做什么美梦。
    口水顺着他的嘴角，在他的白色长袍上，留下了一块深色的印记。
    夜辰的洁癖，在这一刻，发出了强烈的抗议。
    他很想，非常想，立刻就把这个东西从自己腿上撕下来，然后把这身被弄脏的衣服给清理干净。
    可是，当他的手抬起来，准备付诸行动的时候，他又停住了。
    他看着夜念舟那张，毫无防备的，充满了信任的睡颜。
    他心里那座冰山，又融化了一角。
    罢了。
    夜辰在心里对自己。
    不就是一点口水吗？
    他闭上眼睛，强迫自己接受这个事实。
    问剑坪上的风很大，带着山巅特有的寒意。
    夜辰感觉到，家伙似乎是觉得冷了，下意识地往他身边缩了缩，还发出了一声满足的，猫一样的哼哼。
    夜辰的身体，又是一僵。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缓缓地伸出了一只手，将自己宽大的衣袍，拉过来一些，盖在了夜念舟的身体上。
    做完这个动作，他自己都愣住了。
    他竟然……会主动去照顾一个人？
    这个认知，让他觉得无比的陌生和荒谬。
    就在这时，夜念舟忽然在睡梦中，翻了个身。
    他大概是想换个更舒服的姿势，短腿在地上蹬了一下。
    结果，脚下不稳，的身体一歪，脑袋“咚”的一声，就磕在了旁边一块凸起的岩石上。
    “唔……”
    夜念舟吃痛，一下子就从睡梦中惊醒了。
    他捂着自己的额头，眼眶瞬间就红了，金豆子在里面打着转，要掉不掉的。
    “疼……”他瘪着嘴，委屈巴巴地看着夜辰。
    夜辰的心，猛地揪了一下。
    他想都没想，就弯下腰，将夜念舟从地上抱了起来。
    动作虽然还有些僵硬，但却出乎意料的，稳。
    他将夜念舟抱到自己腿上坐好，然后伸出手心翼翼地拨开他额前的碎发。
    只见家伙光洁的额头上已经红了一块，甚至还有一点要破皮的迹象。
    夜辰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疼……”夜念舟看着爹爹那张，比平时还要冷上几分的脸，以为爹爹生气了。
    他吓得，眼泪“啪嗒”一下，就掉了下来。
    “爹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夜辰看着他那颗晶莹的泪珠，顺着肉乎乎的脸蛋滑，心里那股陌生的，名为“心疼”的情绪，变得更加清晰了。
    他伸出手指，用指腹轻轻地接住了那滴眼泪。
    温热的，湿润的。
    “别哭。”他开口了，声音依旧清冷，但却不自觉地放柔了许多。
    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一个哭泣的孩子。
    他活了二十六年，所有的经验，都用在了修炼和练剑上。
    哄孩子对他来，是一个全新的比参悟剑道还要困难的课题。
    他想了想，学着记忆中，很久很久以前，母亲对他做过的样子。
    他低下头，将自己的嘴唇，凑到夜念舟那块红肿的额头上。
    然后，轻轻地吹了口气。
    “呼——”
    夜念舟的哭声，戛然而止。
    他愣愣地看着近在咫尺，爹爹那张放大了的俊脸。
    一股带着一丝丝凉意的气息，吹在他的额头上，很舒服。
    刚刚还火辣辣疼的地方，好像……真的不那么疼了。
    “爹爹……”他呆呆地喊了一声。
    夜辰吹完之后，也有点不自在。
    他坐直了身体，耳根处，似乎有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红。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竟然会做出这么……幼稚的举动。
    “还疼吗？”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一样。
    夜念舟摇了摇头，然后，又用力地点了点头。
    他伸出两只胳膊，搂住了夜辰的脖子，把自己的脸，埋进了他的颈窝里。
    “疼！”他瓮声瓮气地道，“要爹爹再吹吹，就不疼了！”
    夜辰：“……”
    他感觉，自己这二十多年建立起来的所有原则和底线，在这个家伙面前，正在以一种摧枯拉朽的速度全面崩盘。
    他僵硬地，任由儿子挂在自己身上。
    他甚至还鬼使神差地抬起手，有些笨拙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一下，一下。
    像是在安抚一只受了惊吓的动物。
    ……
    这一幕，被悄悄摸上山来，躲在远处一块巨石后面的林穗穗，看了个正着。
    她捂着自己的嘴，才没让自己笑出声来。
    天哪！
    她看到了什么？
    那个万年冰山，那个洁癖狂，那个生人勿近的夜宗主。
    竟然在哄孩子！
    还用“吹吹”这种，她以为只有自己才会用的招数！
    林穗穗觉得，自己今天就算不去听潮崖听课，也值了。
    这画面，简直是百年难得一见！
    她看着夜辰那副，虽然表情依旧冷淡，但动作里却透着一股，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和笨拙的样子。
    心里，忽然就软得一塌糊涂。
    这个男人，虽然冷。
    但至少，他在努力地，学着当一个父亲。
    她看着儿子，像个无赖一样，赖在夜辰的怀里，撒娇耍赖。
    夜辰虽然一脸的“我很烦，但我不”，却没有推开他。
    林穗穗悄悄地退了下去。
    她不想打扰那对父子之间，难得的温馨时刻。
    她决定了，今天下午的“听课”就先翘了吧。
    回去给儿子，做他最喜欢吃的糖醋排骨！
    要好好地奖励一下她家这个，最棒的“太阳”！
    问剑坪上。
    夜念舟在爹爹怀里，赖了足足半个时辰。
    直到他觉得，自己今天输送的“太阳”能量已经足够了，才心满意足地从夜辰的身上滑了下来。
    “爹爹，我该回去啦！”他挥了挥手，“再不回去，玄煞爷爷又要生气了。”
    夜辰看着他，点了点头，没有话。
    “爹爹再见！我明天再来找你玩！”
    夜念舟完，迈开短腿，一溜烟地跑了。
    夜辰站在原地，看着他那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下山的路上。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衣袍上，那块已经干了的浅浅的口水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