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教学大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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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休沐日的清晨,延康坊李宅院内一片寂静。
    李逸尘换上了一身半旧的青色圆领袍,独自在书房里整理着几卷蒙学书册。
    他特意选在今日,让人去将作监弓弩院给赵铁柱递了话,借口指点赵满识字,让那孩子过来一趟。
    约莫辰时三刻,院门外传来心翼翼的叩门声。
    李逸尘亲自去开了门,只见赵满局促地站在外面,身上还是那件褐色短打,浆洗得发白,但干净整齐。
    他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粗布包裹。
    “李……李公。”
    赵满见到李逸尘,立刻低下头,声音细弱。
    “进来吧,不必拘礼。”
    李逸尘侧身让他进来,随手闩上了院门。
    宅子里没有仆役,父亲李诠一早就去御史台点卯,母亲去了西市采买,此刻家中只有他们二人。
    李逸尘引着赵满走进书房。
    少年不敢四处张望,眼睛只敢看着自己的鞋尖,直到李逸尘让他坐下,他才挨着胡床的边缘坐了半个屁股。
    “今日叫你过来,是教你认几个字,免得日后在将作监看不懂文书图样。”
    李逸尘将《千字文》和《急就篇》推到他面前。
    “这是蒙学的基础,你先看看,能认得几个?”
    赵满紧张地翻开《千字文》,看着密密麻麻的墨字,额头有些冒汗。
    他手指颤抖地指着开头的“天地玄黄”,张了张嘴,却发不出音。
    他认得那是字,却不知其意,更不知如何读。
    “天。”李逸尘平静地念道,手指点在字上。
    “我们头顶上的,就是天。”
    “天……”赵满跟着念,声音干涩。
    李逸尘又教了他“地”、“日”、“月”、“水”、“火”等十几个简单的字。
    赵满学得很吃力,记住后面忘了前面,笔画更是无从下手,拿着李逸尘递给他的毛笔,手抖得厉害,在纸上划出的墨迹歪歪扭扭,不成字形。
    学了约莫半个时辰,赵满已是满头大汗,眼神里充满了挫败感。
    “李公……俺……俺笨……”
    李逸尘看着他因用力而发白的手指关节,心中了然。
    这孩子在机械上有非凡的直觉和观察力,但是在读书写字上,天赋确实平平。
    他合上书卷,语气依旧平和。
    “无妨,识字非一日之功,慢慢来便是。今日暂且到这里。”
    赵满松了口气,但随即又有些不安,觉得自己辜负了李逸尘的期望。
    李逸尘话锋一转,看着他问道:“满,你平日里打水,用陶罐从井里提上来时,可曾觉得,越接近水面,罐子似乎越沉?”
    “或者,把空罐子按进水里,会觉得有东西在往下推你的手?”
    赵满愣了一下,仔细回想,然后点点头。
    “有……有的。俺娘还俺力气,连空罐子都拿不稳。”
    “那不是你力气。”
    李逸尘站起身,从墙角拿过一个盛满清水的木盆,又取来一个略的空陶杯。
    “你看好。”
    他将空陶杯口朝下,垂直地按入木盆的水中。
    赵满睁大眼睛看着,只见李逸尘的手明显用了力,才将杯子完全浸入水中。
    “感觉到吗?有东西在往上顶我的手。”
    李逸尘着,将杯子提出水面,又猛地按下去,反复几次。
    “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但它就在水里。我们叫它……水的‘托力’。”
    赵满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水有托力,这东西他好像能理解。
    李逸尘将杯子放在一边,又拿出一个浅口的瓷碟,在里面注入少许清水。
    然后,他取过一盏油灯,点燃,将一张裁剪过的麻纸在火上稍微烤了烤,使其干燥。
    “现在,我们看看,我们周围这看不见摸不着的‘气’,有没有‘力气’。”
    李逸尘着,将那张麻纸完全浸入碟中的水里,使其湿透。
    赵满目不转睛地看着,不明白李逸尘要做什么。
    李逸尘将湿透的纸拿起,直接贴在空陶杯的口沿上,用手掌压紧,确保纸张与杯口之间几乎没有空隙。
    然后,他迅速地将杯子倒转过来,杯口朝下,手掌移开。
    令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
    那张湿漉漉的纸,竟然紧紧地贴在杯口,没有掉下来!
    杯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把它吸住了。
    赵满“啊”了一声,身体前倾,几乎要从胡床上站起来。
    “别急。”
    李逸尘示意他稍安,保持着杯子倒置的姿势,问道,“你觉得,是什么东西托住了这张纸,让它不掉下来?”
    赵满盯着那杯子,眉头紧锁,努力思考。
    “是……是水?纸湿了,黏住了?”
    “纸湿了确实会有些黏,但绝无如此大的力气。”
    李逸尘摇头,他将杯子稍稍倾斜,纸依然紧紧贴着。
    “你看,就算斜着,它也不掉。”
    赵满摇头,他想不出来了。
    李逸尘用另一只手的食指,在杯底轻轻一弹。
    只听“啵”的一声轻响,那张纸应声脱,掉在了地上,杯口再无遮挡。
    “现在明白了吗?”
    李逸尘放下杯子。
    “托住这张纸的,不是水,也不是纸本身,而是杯子里的‘气’。刚才我把杯子倒过来,杯子里的气被纸封在了里面,出不来。
    外面的气,就有力气从下往上顶住这张纸,不让它掉,也不让杯子里的气跑出来。
    我一弹杯底,杯子里的气震动,找到缝隙跑出来一点,内外气力一样了,纸就托不住了。”
    他顿了顿,看着赵满震惊的眼睛。
    “这,就是‘气’的力气。我们叫它……‘气力’,或者,‘气压’。”
    赵满张着嘴,半天合不拢。
    他看看掉在地上的湿纸,又看看那个空杯子,最后看向李逸尘。
    李逸尘的话,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心中许多模糊的疑问。
    为什么风能吹动树叶?为什么鼓风囊一推一拉,炉火就能更旺?
    原来这看不见的气,真的有力气!
    “俺……俺好像……有点明白了。”
    赵满的声音带着颤抖,不是害怕,而是兴奋。
    “很好。”李逸尘赞许地点点头。
    “明白了‘气’有力,我们再来‘力’本身。”
    他拿起刚才那本《千字文》,平举在手中。
    “书在我手上,它有个往下掉的趋势,这是因为大地对它有一种拉扯的‘力’,我们称之为‘重力’。”
    “万物皆有此力,所以苹果会从树上掉下,水会往低处流。”
    他将书放下,又示意赵满伸出手,用力推了他的手掌一下。
    赵满感到一股力量传来,手臂不由得向后一缩。
    “这是我给你的‘推力’。”李逸尘道。
    “你方才也感受到了我的力。力,就是物体之间的相互作用。你推墙,墙也推你;马拉车,车也拉马。”
    “只不过,很多时候,我们只注意到主动施加的一方。”
    他又指着窗外的老槐树。
    “风吹树枝,树枝晃动,是风的力作用在树枝上。你用锤子敲打铁块,铁块变形,是你挥动锤子的力传递了过去。”
    李逸尘尽量用赵满熟悉的生活和劳作场景举例。
    “你改那神臂弩的蹬杆,觉得原先的蹬杆费力,想找省力的法子。其实,你就是在试图改变‘力’传递的方式和大。”
    “这其间的道理,就像你用长棍子去撬动一块大石头,棍子越长,你这边用力就越省劲,但手移动的距离要更长。这叫‘杠杆’之理。”
    赵满的眼睛越来越亮。
    李逸尘的话,将他平日里那些模糊的感觉、零碎的观察,一下子串联了起来,形成了一个清晰的脉络。
    驴拉磨走外圈、长辘轳把省力、自己捣鼓弩机……原来背后都有同一个“理”!
    “李公……您……您懂得真多!”
    赵满激动得不知该什么好,这些道理,比他认那些弯弯曲曲的字,要有趣得多,也明白得多!
    李逸尘看着他眼中燃烧的求知火焰,知道火候已到。
    他沉声道:“这些道理,源于对万物本源的探究,可称之为‘格物之学’。它并非神怪,而是观察、实验、思考、总结而来的学问。”
    “你于此道颇有天分,若能系统学习,假以时日,成就不可限量。”
    赵满“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李逸尘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李公!求您教俺!俺想学这‘格物之学’!俺给您当牛做马都行!”
    少年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
    李逸尘没有立刻扶他,受了他这三个头,才缓缓开口道:“我今日既与你讲这些,便有传授之意。你既愿学,我自当教你。”
    赵满抬起头,眼中已满是泪水,那是喜悦和希望的泪。
    “但是,”李逸尘语气转为严肃。
    “此事,除你我知道外,绝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对外,你只在我这里读书识字,明白吗?”
    赵满用力点头,语气坚定地道:“俺明白!俺对谁都不!打死俺也不!”
    他心思单纯,却深知轻重。
    他在心里发誓,就算刀架在脖子上,也绝不泄露半个字。
    “起来吧。”
    李逸尘这才伸手将他扶起。
    “今日便到此为止。你回去后,仔细回想我今日所讲,多用眼观察,用手验证。过些时日,我再寻你。”
    “是!恩师!”赵满改了口,恭敬地应道。
    送走一步三回头、满怀激动与感激的赵满,李逸尘闩好院门,回到书房。
    他在胡床上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已经微凉的茶水。
    窗外阳光正好,将院中老槐树的影子投在窗纸上,斑驳摇曳。
    李逸尘的思绪,从方才的教学,转向了东宫近日的风波。
    世家联合施压,属官接连请辞,弹劾奏疏如雪片般飞向两仪殿又被转送东宫……
    这一切,他并不担心。
    李承乾经过这半年的磨砺,尤其是经历了“天命”问题的冲击和“理想信念”的初步引导,心性已非吴下阿蒙。
    他懂得隐忍,也学会了运用规则和策略。
    面对世家的反扑,只要他坚持住“一报还一报”的博弈策略——
    自身严守礼法、不主动构陷,但对任何攻击予以有力、有据的反击——就足以稳住阵脚。
    毕竟,这大唐天下,真正的执棋者,是那位雄才大略的贞观天子李世民。
    李世民通过玄武门之变上台,深知权力斗争的残酷,也深知世家门阀对皇权的掣肘。
    他推行科举,编纂《氏族志》,无一不是在削弱世家。
    如今世家联合起来针对储君,李世民或许会借此磨砺太子。
    但绝不会坐视他们真正动摇国本,威胁到李唐皇权的稳定。
    在绝对的皇权面前,世家翻不起真正的惊涛骇浪。
    李逸尘相信,李承乾只要能展现出足够的韧性和政治智慧,这场风波,最终只会成为他成长道路上的一次历练。
    甚至是他进一步巩固地位的垫脚石。
    思绪收回,他又想到了赵满。
    这孩子今天的表现,让他十分满意。
    不仅理解能力强,能迅速消化那些超越时代的知识概念,而且展现出那种发自内心的热爱和专注。
    这是成为顶尖匠师乃至科学探索者最重要的品质。
    “或许……真的可以……”
    李逸尘心中盘算起来。
    他自己并非工科专才,许多超越时代的“发明”,他知道其原理和大致方向。
    但具体的工艺、材料、制作流程,他并不精通。
    若要他亲力亲为去搞出活字印刷、改良纸张、提升冶金技术,恐怕事倍功半,且极易暴露。
    但赵满不同。
    他本身就是工匠出身,熟悉这个时代的技术基础和材料特性,又有极强的动手能力和观察力。
    如果自己能系统地教授他一些基础知识,引导他建立科学的思维方法。
    那么,很多技术革新,或许可以由赵满自己去摸索、去实现。
    比如造纸。
    现在的纸张质量参差不齐,成本高昂。
    如果赵满理解了纤维、水解、过滤、压榨等背后的物理和初步化学原理。
    是否能在现有技术上,通过调整原料配比、改进打浆工具或晾晒方法,造出更白、更韧、更廉价的纸?
    又比如印刷术。
    此时的大唐还没有出现雕版印刷术。
    而且他可以引导赵满将印刷术类型更加丰富。
    这比自己直接抛出成熟方案,要稳妥得多,也更符合技术发展的自然规律。
    自己只需要在关键节点给予指导和理论支持。
    他铺开一张纸,磨墨润笔。
    他需要为赵满制定一个粗略的、循序渐进的“教学大纲”。
    从最基础的力学现象开始,结合大量的实验和观察,逐步深入。
    同时,也要想办法,将识字教学巧妙地融入进去,至少让他能看懂简单的图纸和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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