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鲁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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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逸尘拿起一根炭条,在铺开的粗纸上画了一条笔直的水平线,在线的一端画了个箭头。
    “看好了,满。这条线,代表一个平面。这个箭头,就是我朝它使的力,方向是顺着这平面。”
    赵满蹲在旁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纸面,用力点头。
    李逸尘又在箭头旁边画了一个斜向上的箭头,问道:“如果我换这个方向推,感觉会有什么不同?”
    赵满盯着那两个箭头,眉头紧紧皱起,努力思索着,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划拉着。
    过了一会儿,他不太确定地开口。
    “斜着推……劲儿……劲儿使不到实处的感觉?好像……好像有一部分力气,没用在推动它上?”
    “对!”李逸尘用炭条点着那个斜向的箭头。
    “这一部分力,”他在斜箭头上画了一条垂直指向平面的虚线。
    “像是把它往平面上按。只有剩下的这一部分,”
    他又画了一条沿着平面方向的虚线。
    “才是真正用来推动它的。所以你觉得费劲,因为你的力气被分走了。”
    他放下炭条,看着赵满。
    “明白了吗?力,是有方向的。同样的力气,方向不同,效果就天差地别。”
    “你改那弩机,加长蹬杆,改变连杆的角度,其实就是在调整用力的方向,把那些‘浪费’掉的、往别处去的力,尽可能地都转到推动弩弦这一个方向上来。”
    赵满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纸上那几个箭头和虚线,嘴里喃喃重复。
    “方向……分走了……转到一处……”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闪烁着豁然开朗的光芒。
    “俺懂了!恩师!”
    李逸尘脸上露出了笑意,点了点头。
    这孩子吸收得确实快,一点就透,而且总能找到生活中对应的例子来理解。
    这份源于实践的直觉和联想能力,是那些死读书的人难以企及的。
    他看着赵满因兴奋而微微发红的脸颊,心里感到一阵满意。
    这是个好苗子,只要引导得当,未来的成就不可限量。
    “满,”李逸尘话锋一转,语气随意地问道。
    “太子殿下特许你去弘文馆旁听也有些日子了,怎么一直没去?可是那边安排的有什么不妥?”
    赵满脸上的兴奋瞬间消失了。
    他低下头,双手紧张地揪住衣角。
    嘴唇嗫嚅了几下,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哼。
    “没……没啥不妥。是……是俺阿耶……阿耶不让俺去。”
    “哦?赵监丞为何不让?”
    李逸尘有些意外。
    赵铁柱被擢升为将作监丞后,对太子和东宫可谓是感激涕零。
    按理不该阻止儿子去这难得的恩典之地。
    赵满的头垂得更低了,声音里带着难为情和一丝畏惧。
    “阿耶……那是贵人们读书的地方,俺……俺就是个匠户子,笨手笨脚,字都认不全。”
    “去了……去了万一冲撞了哪位贵人,或者……或者学了半天啥也学不会,白白糟蹋了殿下的恩典,还给恩师您……给您丢人……”
    他着,偷偷抬眼飞快地瞄了李逸尘一下,又迅速低下头,肩膀微微缩着。
    李逸尘沉默了一下。
    赵铁柱的担忧,他能够理解。
    在这个等级森严的时代。
    一个刚刚脱离纯匠籍、靠着儿子一点奇思和太子破格提拔才得了官身的工匠。
    对于踏入弘文馆那种清贵之地,内心充满了惶恐和不自信是再正常不过的。
    那不是简单的害怕,而是一种深植于骨髓的、对跨越阶层的本能畏惧。
    “那你自己呢?”
    李逸尘放缓了声音。
    “你自己怕吗?怕学不会那些圣贤书?”
    赵满犹豫了很久,才极幅度地点了点头,声音带着点委屈和沮丧。
    “怕……恩师教俺认字,俺……俺记不住,写不好。”
    “那些字弯弯绕绕的,比划个机括图样难多了……俺听弘文馆的那些书,厚得像砖头,里面肯定全是那样的字……俺……俺肯定学不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带着一种认命般的无力感。
    李逸尘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明白。
    横在这孩子面前的,不仅仅是他个人在文科学习上天赋的局限。
    更有一道无形却坚固无比的鸿沟——社会阶层和观念带来的巨大心理障碍。
    这道鸿沟,光靠教几个字、讲几句道理是填不平的。
    他知道,自己这个老师,现在最需要做的,恐怕不是继续灌输知识,而是得给他上点“思想教育课”了。
    这活儿,他前世干得不少。
    李逸尘没有立刻话,而是起身给赵满倒了碗水,递到他手里。
    看着他紧张地捧着碗,口口地喝着,情绪似乎稍微平复了一些。
    “满,”李逸尘重新坐下,语气平和,就像平时聊天一样。
    “你先别想弘文馆,也别想你阿耶什么。我就问问你,你自己,以后想成为个什么样的人?”
    赵满捧着碗,愣了一下,似乎没想过这个问题。
    他眨巴着眼睛,想了一会儿,才声:“俺……俺想成为恩师这样的人。”
    这个答案有点出乎李逸尘的意料。
    他笑了笑,追问道:“哦?我这样的人?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赵满这次回答得快了些,语气也肯定了不少。
    “恩师是好人!对俺好,有耐心教俺。而且……恩师是本事特别大的人!”
    “恩师啥都知道!”
    孩子的话语朴素直接,充满了毫无保留的崇拜。
    李逸尘心里叹了口气,知道自己这是成了孩的偶像了。
    这既有好处,也有压力。
    “那你成了我这样的人之后,又想做什么呢?”
    李逸尘继续引导。
    赵满被问住了,他挠了挠头,黝黑的脸上露出困惑的神情,努力想了半天,才不太确定地。
    “成了恩师这样……那……那就能帮俺阿耶,还有将作监的叔伯们,把活儿干得更好!”
    “改进工艺,就像改弩机那样,让大家干活更省力气。”
    他的理想,依旧紧紧围绕着他熟悉和关心的工匠世界,局限于“帮忙”、“改进工艺”的层面。
    这没有错,很实在,但缺乏一种更宏大、更自主的驱动力。
    李逸尘知道,是时候给他加点“燃料”了。
    他看着赵满,神情认真了些。
    “满,人活着,得有个念想,有个奔头。”
    “不能光想着眼前这点事,也不能光想着成为别人,哪怕那个人你觉得很好。”
    “你得想想,你自己,赵满,这辈子到底想干点啥?想留下点什么?”
    赵满茫然地看着他,“念想”、“奔头”、“留下点什么”,这些词对他而言有些陌生。
    李逸尘知道空讲道理没用,得用故事。
    他沉吟片刻,想起了前世一个脍炙人口,而且切合赵满身份和处境的故事。
    “来,满,我给你讲个古时候的故事。”
    李逸尘的声音放缓,带着一种讲述往事的平和。
    赵满立刻坐直了身体,眼神里充满了期待。
    他最喜欢听恩师讲故事了,每个故事里好像都藏着道理。
    “很久以前啊,咱们中原这片土地上,有个叫鲁班的匠人。”
    李逸尘开始讲述。
    “他手艺极好,木工、石工、器械,没有他不精的。他做出来的东西,又巧妙又耐用,人们都称他是‘巧圣’。”
    赵满眼睛一亮,鲁班的名字,他偶尔听父亲和工坊里的老工匠提起过,语气里满是崇敬。
    “可是啊,”李逸尘话锋一转。
    “这鲁班,他一开始,也不是生来就什么都懂的。”
    “他也是个普通人,甚至可能像你一样,一开始认字读书也不太行。”
    赵满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在他心里,鲁班那样厉害的人,应该是无所不能的。
    “他之所以能成为‘巧圣’,不是因为他读了比别人都多的圣贤书”
    “当然,他肯定也认字学习,而是因为他心里有一股劲儿,一个很大的念想。”
    李逸尘看着赵满,缓缓道。
    “他不仅仅是想把眼前的木工活儿干好,赚点钱养家糊口。”
    “他是真心喜欢琢磨这些东西,想着怎么才能让工具更好用,怎么才能造出更省力、更能帮助老百姓干活的器械。”
    “他看见人们用普通的斧头砍树很费力,就反复琢磨,改进斧头的形状,让它更锋利,更省力。”
    “他看见人们运东西过河困难,就发明了舟船。”
    “他看见鸟儿在天上飞,就想着人能不能也飞起来,于是用竹木试着做能飞的东西……”
    “虽然他最后没能让人飞起来,但他敢想,敢去试。”
    李逸尘的语气带着一丝敬佩。
    “你,他做这些,只是为了帮他的阿耶改进工艺吗?”
    赵满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对,不止。”李逸尘肯定道。
    “他是想让天下所有砍树的人都能省点力气,让所有要过河的人都能方便点,甚至想着让人能像鸟儿一样看看天上的景色。”
    “他这个‘念想’,很大。所以他不停地学,不停地想,不停地动手试,不管别人怎么,怎么看。”
    “他认字读书,也是为了能看懂更多的前人留下的图谱和记载,是为了实现他那个大‘念想’服务的。”
    “后来啊,他的名声传遍了各国。”
    赵满听得入了神。
    故事讲完了,李逸尘没有再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赵满。
    赵满低着头,一动不动,显然还沉浸在鲁班的故事里。
    他的眉头紧紧锁着,内心显然在进行着激烈的思考。
    鲁班……他一开始也可能不认字?
    他也有那么大的念想?
    李逸尘看着赵满若有所思的表情,知道故事在他心里播下了种子。
    过了好一会儿,赵满才慢慢抬起头,眼睛里不再是单纯的迷茫。
    “恩师……鲁班……他想的,真大。”
    “是啊,很大。”
    李逸尘肯定道。
    “因为他看到的不只是手里的木头、斧头,他看到的是人,是天下人做事的不便。”
    “他心里装着的,是让这‘不便’少一点,再少一点。”
    赵满低下头,手指又开始无意识地抠着膝盖上的布料。
    李逸尘继续道:“你刚才,想帮阿耶和将作监的叔伯们改进工艺,这很好。”
    “但这不该是你的尽头。你想想,鲁班改进斧头,受益的只是他身边的木匠吗?”
    赵满摇了摇头。
    “他造出更好的舟船,受益的只是他们村的人吗?”
    赵满再次摇头。
    “对。”李逸尘身体微微前倾。
    “满,你摸过犁,见过农夫弯腰曲背一整天的辛苦。”
    “你用过锤,知道打造一件铁器需要反复捶打多少下。”
    “你改过弩,清楚一点的改动就能让军士省下多少力气,或许在战场上就能多一分生机。”
    他的语速不快,每一个字都敲在赵满的心上。
    “你有没有想过,这天下有多少农具可以更轻便?有多少水利可以更高效?”
    “有多少织机可以织出更多、更好的布?”
    “有多少运输重物的方法,可以不用那么多人肩挑背扛?”
    赵满的眼睛渐渐睁大。
    恩师的这些,有些他模糊想过,有些从未敢想。
    “你认字慢,写不好,这没什么大不了。”
    “恩师……”赵满的声音带着颤。
    “您……您是让俺……俺也像鲁班那样……去想……去想那些大事?”
    “不是像我,也不是像鲁班。”
    李逸尘摇头,目光锐利地看着他。
    “是让你像赵满自己一样去想。想想你能用你这份看懂‘力’和‘物’的本事。”
    “为这大唐,为这天下千千万万像你阿耶那样辛苦劳作的人,做点什么。”
    他停顿了一下,让这句话的重量完全沉下去。
    “比如,你能不能试着琢磨出一种犁,让老牛拉着不那么费劲,一天能多耕两亩地?”
    “或者一种水车,不用人踩就能把低处的水送到高处的田里?”
    “甚至……一种不用马拉,自己就能走的车?”
    赵满张大了嘴巴,不用马拉自己会走的车?
    这……这怎么可能?
    可恩师从不没影的话。
    “这……这能成吗?”
    他下意识地问。
    “不去想,不去试,就永远成不了。”李逸尘道。
    “鲁班当年想让人飞起来,也没成,但他想了,试了。”
    “满,你现在要立的,就是这个‘念想’——用你的巧思,用你掌握的‘格物之理’,让这世上的苦活、累活,变得轻松一点。”
    “让大唐的工匠,造出更好用、更强大的器械。”
    “这个念想,就是你往后读书、认字、学一切东西的根!”
    “有了这个根,你就知道为什么要去弘文馆,哪怕只听懂一两句,看明白一张图,也是为了你这个大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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