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XXXVI. 真名

    《领主法案》
    其中有一条。
    领主享有不包括征税，屯兵在内的领地主权。且领主当前私有土地不可买卖转让，只可通过王廷监管下向地方企业或个人进行租赁。
    大致可以理解为，把藩王圈养起来，保留名义影响力，也打够了钱，来杜绝造反以及土地兼并的可能性。
    方案到执行再到地是三件完全不同的事。
    但在零和博弈中哪怕强行断绝土地兼并，土地也总会以其它的形式进行兼并，资金、生产资料、武装力量、“个人声望”。
    强力的政策，往往伴随着强力的风险。
    帝皇生于动荡年代，在周期性对抗大规模反动和持续性对抗中规模反动，选择了后者。
    所以这看似强力的政策中，也是一种稳健策略。
    导致亚兰国内永远活跃着反帝份子，大动静搞不出什么，却是动静不断，以军政府的绝对执行力每次也能快速反应精确打击。
    然而地方贵族也明白，深知《领主法案》刚拟定的时候不莽一波，真正地了，以后要翻身更难。
    所以在法案刚出台的时候，为了镇压不服王化的贵族。
    一个离谱的事情应运而生。
    那就是……
    传国决斗。
    若在决斗中胜过帝皇，既然帝皇也死了，那么胜者为王，当即禅位传国。
    帝皇亲自出手，镇杀了数不清各地贵族派来的决斗者，血溅金銮，无一人是一合之敌。
    时至今日。
    这个传统依然还在。
    但规矩已经变了，不是什么不入流的角色都可以来决斗着玩的，要先过了其中一届大陆会武冠军，现御前卫队队长，洛克哈特这一关，再议决斗。
    可随着亚兰国力如日中天，已经有几年没人提了，洛克哈特都清闲了几年。
    直到圣灵历2690年，9月9日观星节，大陆会武。
    冠军的愿望是……
    传，国，决，斗。
    葛德雷话时，针掉能震耳。
    菲尼克斯所有要的话全部遗忘，呼吸都卡在喉间。
    军政府席位上人僵成排，血都凉了一些，眼睛忘了眨。
    所有人头皮发炸，脑子都爆成白噪音，连风刮过都觉得刺耳，感官突然锐得吓人，哪怕明明听得见声音，但整个会场的死寂像隔了层厚玻璃。
    持续足足好几秒，几乎快到十秒，全场哗然，表情各异，他国贵宾眸中皆是亢奋，观众席热潮爆裂喧哗漫天。
    葛德雷，让第十六届大陆会武，成了毫无疑问最传奇的一届。
    方才佐忒都没动摇一丝一毫的奥古斯都，他知晓西塞罗能够处理，此时却眼皮直抽，他真敢出那四个字，怪兽一样的眼睛里血丝密布。
    而本来是今晚造势的菲尼克斯，此时哪里还有人主之气，六神无主。
    包括枭龙萨勒特在内的十六强选手皆是远离葛德雷，这个活儿狠得有点太超过了，生怕血溅到自己身上。
    凯登今晚那是什么活儿都不想玩了，也老老实实暴退，远离葛德雷，太特么吓人了，在这个时候绝不能触王廷的霉头。
    葛德雷目凝成渊，背挺如刃，肩绷如铁，影子都晃得人发颤，眼扫过去，直勾勾盯着菲尼克斯。
    仪仗乐队戛然而止，控制空中鲜花金箔飘散的器械也已停摆，现场只有一片森冷杀意，以及天之将倾阴郁的狂躁。
    贝玛老国王兵败自刎，当年菲利普六世也是来到这里与帝皇和谈，却惨遭诱杀。
    而葛德雷也并不关心这些殉国的大人物。
    他纯看不惯亚兰的军警宪特在贝玛横行霸道，仅此而已。
    反向的恨意在脑海中分裂出无数个持刀的自己。
    在过去的河流上，时间的裂缝中，无数双手都渴望着剜出那人怯懦的瞬间。
    就是……
    此时此刻了。
    “没听见么？”
    葛德雷扯下肩上的骁骑兵披风，抬手指着亚兰第二王子的头，要他回话，“把你爹叫来，我要求传国决斗。”
    担心亚兰这些杂碎没有听清传错话，葛德雷又复述了一遍。
    西塞罗也有些僵住，这是帝皇自己立下的规矩，自己如今身为财政官，难以干涉。
    也只有把目光看向就在场上的洛克哈特。
    前些年为帝皇挡下数个决斗者，他知道该怎样做。
    洛克哈特也有些无措。
    之所以帝皇让他担此重责，是为了筛除一些不入流的角色，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来决斗的。
    但大陆会武冠军，完全有发起决斗，绕过他的资格。
    此时要拿这个规则来压人，是无法服众的，只会让人胡乱揣测帝皇是否重病或其它原因无法出面。
    已是动摇亚兰军政根基的大事。
    当下有两种选择，一众人直接上去把葛德雷给剁了，但这样不行，洛克哈特也只能另寻借口。
    “饶是你要求决斗，也不代表能对皇室无礼。”
    洛克哈特拔出佩剑，目光盛气凌人，要强行让葛德雷留在这里，死在自己的手上。
    葛德雷也根本不装了，藐视着洛克哈特。
    “你为幕布莱尼公国免去三年赋税，看似是大义之举，却让整个国家的意识形态，永远深陷进被亚兰统治的泥沼，百年无法翻身，一条护主之犬，也配在我面前话？”
    葛德雷积蓄所有力量，就是为了现在。
    他要世人，王廷，都无话可。
    抽过身旁琪安德所佩的剑刃，而琪安德也不嫌事大，根本没有阻止。
    直接向洛克哈特砍了过去。
    似是天生霸绝，气力堪比山岭巨人。
    洛克哈特甚至穿着魔纹构筑的铠甲，虽内里回路并未运转，但强化了部分身体机能，一合之下，竟也被葛德雷震开倒退一步。
    琪安德眸中精光大放，今晚……难道真能颠覆历史？
    洛克哈特也动了真怒，既是决斗，那么是不能用铠甲的，摁动肩甲处机关，银白色的铠甲散顷刻卸了下来，显现出一身素服。
    想都不敢想的场面，第十六届大陆会武冠军，对第九届大陆会武冠军。
    而葛德雷根本不给洛克哈特机会，让他吃瘪已经够了，口吻中的威压丝毫不给亚兰王廷留情面。
    “我并非籍籍无名之辈，是第十六届大陆会武的冠军，有资格发起决斗。现在我就是全盛状态，不要以任何借口推脱，我最后一遍……”
    葛德雷用剑指着皇室特席，顿了一会儿。
    世人皆不敢妄称帝皇真名，怕被冥冥之中的命运之力所伤。
    “伊格菲斯·塔尔塔洛斯，过来领死！”
    葛德雷连名带姓的了一遍，这就是自己的葬身之地了！
    不同情绪在人群中快速传染，形成一种集体性的躁动，私语声滚成雷，议论声炸成蜂鸣，倒抽冷气的声音都连成了线。
    他在挑战，真正的……当世至强之人。
    至此。
    事态一发不可收拾，毫无挽回余地，向着炸裂的最高点一路狂飙到最顶峰。
    而远处……
    也传来飞龙振翅的掠天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