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生育工具，一尸两命

    夏莹退出了直播间，粉丝们还在讨论关于独居女性的安全问题。
    步薇已经连线了今天的第二卦。
    出现在屏幕另一端的，是一个二十六七的女人，半干的头发披着，床头台灯开着，朦胧光晕下照得她眉目有些许忧伤，正应了她的昵称——浮华伤年。
    “主播，你好。”
    浮华伤年冲步薇笑了笑，脸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步薇却笑不出来。
    “你最好马上逃走。”
    浮华伤年笑容一滞，她眼底的不安化为了实质。
    “是因为我爸妈吗？”
    “是。”
    步薇点头。
    浮华伤年怔怔的，忽然下泪来。
    “果然。”
    她的预感没有错。
    直播间的粉丝不解其意，满屏问号。
    步薇道：“你现在走还来得及，他们已经睡下了。”
    浮华伤年看着她，眼神茫然透着疲倦。
    步薇声音温和，“你不止是一个女儿，在那之前你只是你自己，一个独立的个体。没有人能够肆意操纵决定你的人生，孝道不应成为绑架你的把柄。生养之恩再大，也不该以你牺牲终身为代价去报答。父母若不慈，子女也不必愚孝。”
    浮华伤年泪光闪烁的眼里浮现希冀，而后渐渐化为坚定。
    “谢谢你，主播。”
    她把手机放下，迅速换好衣服，三两下收拾行李，悄悄走了出去。
    年轻人都去城里打工，乡下多老人孩子。老人精力不济，早早就睡了。孩子要上学，晚上要么在家补作业，要么看电视，基本不会在外头乱窜。
    她没有去开门，怕惊动了父母。
    而是直接翻窗。
    幸运的是，她住一楼。
    车就停在旁边。
    把行李箱往后备箱一扔，她便开车离去。身后自建楼灯光亮起，父母终于被惊醒，但已经来不及追她了。
    她开着直播，也不会接电话。
    直到安全了，她才开始起自己的故事。
    “我叫杨今棠。是河南人，出生在一个偏远的村，这里重男轻女十分严重。我有一个姐姐，生下来就被送走了。我运气好一些，一出生爷爷的病就好了。算命的我福运深厚，能惠泽父母，他们就把我留了下来。最开始，他们对我很好。以后我们家就靠我光耀门楣了，我也满心想着以后长大了报答他们，让他们过上好日子。直到我五岁那年，弟弟出生了。”
    杨今棠到这里，顿了顿。
    “光耀门楣的前提是，要有人传宗接代，于是我的存在，就成了弟弟的吸血包。”
    她苦笑一声，“其实以前我不懂这些，只觉得他们好像没那么爱我了，我以为是我自己的问题，便努力证明自己。做家务，照顾弟弟，努力学习。他们吝啬在我身上花钱，我就自己去捡垃圾，捡蝉蜕，帮学校食堂打饭，换一顿免费午餐。其实也多亏我的班主任，她知道我家里的情况，经常给我提供一些废纸块，塑料瓶，给我带饭，偶尔还会偷偷给我塞生活费。”
    “直到我考上省重点，高中奖学金不高，爸妈不肯给我出学费，想让我出去打工。班主任便把她的奖金给我，还是借给我的，等我以后出息了再还给她。”
    杨今棠按了按酸涩的眼眶。
    “后来我通过竞赛拿到了保送通知书，还有国外几所名校的Offer。老师让我离开，走得越远越好。这个世界很大，我的人生不该困在这方寸之地，于是我去了英国，在那边半工半读。毕业后进了一家上市公司，期间我偶尔回来，探望老师。但我不敢回家，因为我高中时，他们就想着拿我去换彩礼。只是每个月给他们寄一些钱，足够他们生活，和弟弟的学费。”
    “直到今年，听闻老师得了胰腺癌，我匆匆回国，却只来得及赶上她的葬礼。”
    杨今棠到这里，终于忍不住下泪来。
    她把车停在路边，道路两旁早没了高高的草丛，月光高挂云层，看不见她的悲伤和苦痛。
    “爸妈不知从哪里打听到我的行踪，找到了我。时隔多年，他们已和我熟悉的模样大相径庭。他们不再对我冷漠、辱骂、嫌弃，开始夸我有出息，仿佛一夕之间又变成了五岁前对我如珠似宝的模样。我有些恍惚，以为他们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想要补偿我。”
    “我回了家，妈妈做了一大桌饭菜，爸买了我时候想喝却喝不到的饮料，弟弟给我夹菜。”
    “我有些贪恋。”
    “他们我年纪不了，也该结婚了，还要给我介绍对象。我不太高兴，但想着他们也是为我好，就没什么。打算明天去见一见，走个过场就是了。”
    步薇摇头。
    “你太天真了。”
    杨今棠看着她，其实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猜测。
    步薇语气如常，“无论爱或者恨，都不是无缘无故的。最初你父母对你的爱，便是建立在有利可图的基础上。只是那时你年幼，不明白大人的权衡算计，也不愿意接受至亲的利用和背叛。所以你老师才让你走，她不忍见你后半生折在愚昧的父母手中。但人之所以为人，是有思想有感情的动物。你内心渴望亲情，渴望被需要。你父母也正是知道你的性子，才选择了怀柔政策。”
    杨今棠抿唇，没话。
    步薇继续道：“你那个相亲对象是个老板，年龄大，结过婚，有个比你几岁的女儿。只是想找个漂亮大学生生儿子，你还是留洋归来的，价值更高。”
    杨今棠心中咯噔一声。
    弹幕永远是最清醒的。
    【萌妹纸不装萌：这题我会。我有个同学，长得漂亮工作好，被爸妈骗回去相亲，然后就把她和那个男的关在一个房间，第二天全村就知道了。在乡下，结婚证的权威远不如一顿酒席。】
    【民以文为天：之前刷到一个新闻，一个女孩子，也是被骗回去相亲。男的还想生米煮成熟饭，她直接从二楼跳下去，父母满口指责，没有一点心疼。】
    【祁祎妍：我还听过一个，回家过年。大年初一父母就把相亲男领回来，把他俩关在一间房，直到她怀孕。出来的时候，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灵魂。】
    【约你望风：靠，这不就是强奸吗？】
    【陨肩头：在农村，这叫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失我者永失：太可怕了。至亲之人扎在自己身上的伤，才是最疼的。】
    【辣条五毛钱一包：幸好姐姐今天抽中了大师的福袋，提前逃走了，以后别回这个家了。按照法律标准给赡养费就行，这种父母不认也罢。】
    【色彩斑斓：我三观不正，我觉得赡养费也不该给。反正姐姐在国外有工作，他们又没办法追出国境去找。你未成年前他们就没能尽到抚养义务，凭什么要你赡养？不是儿子传宗接代吗，那就让儿子给他们养老呗。】
    【晴天流眼泪：支持！这种父母简直跟人贩子一样。把女儿骗回来换彩礼，哪怕逃出去，也早已身心受创。】
    步薇看着微微发抖的杨今棠，“你原本的结局是，被你的父母用一百万卖给那个老板，当个生育工具。在你生二胎的时候难产，一尸两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