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陈某不负所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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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靖颇有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窝火感。
    早知如此,就该提前把陈顺安这老头截拦下来!
    而萧长平、罗坤等人,也默默跟在后面,识趣的没在这个关头拱火,纷纷脱了身上的通明使衣裳,准备作猢狲散,四散了去。
    此次翻译妖语之事,虽然失败了,与紫铁菖蒲乳无缘。
    但至少囫囵着活着回来,总比丢了性命的陈顺安好。
    知足常乐,有了对比,才有优越。
    而在码头上,方仓使、旗令官、林守拙三人,早早侯在此处。
    方仓使、旗令官两人是心思各异,有些惴惴不安,生怕被路靖这顶头上司抓住自己的辫子,给穿鞋。
    而林守拙便是刚提交了某桩任务,便得知老陈这厮居然把那只泥鳅精给宰杀了,不由得又惊又喜,闻讯而来。
    毕竟那泥鳅精,林守拙可也动过捉拿的心思,甚至还寻踪摸洞一段时间。
    结果连泥鳅沫儿都没见到,只能无奈放弃。
    没成想,居然被老陈逮到了!
    你管这叫二流武夫?!
    那我这千辛万苦才突破至真意境界,算什么?!
    林守拙并非愚笨之人,早就察觉到老陈身上的不对劲,但也没破。
    没破,还是兄弟。
    万一破了,谁也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情况。
    人呐,难得糊涂!
    方仓使、旗令官、林守拙三人此时见楼船靠岸,路靖等人下得船来,立即心思复杂的迎了上来。
    林守拙扫过下船的人群,没见着那道熟悉的身影,眉头拧成疙瘩,嗓门不自觉提了些,开口问道,
    “老陈呢?”
    而方仓使也先搜寻了番陈顺安身影,又注意到面沉如水的路靖,心中猛地一咯噔!
    不好,出事了!
    旗令官更是后背发紧,棉袍里的汗把内衬都浸湿了,明明天寒地冻,却觉得浑身发燥。
    苦也苦也……
    下船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罗坤叹了口气,声音压得低,
    “江豚……把陈掌柜带跑了,怕是凶多吉少。”
    于是不消片刻,岸边众人便弄清今日驯服江豚发生的事情。
    顿时炸了锅。
    “江豚带人逃了?”
    “带的还是水窝子掌柜,陈顺安?”
    “完了,估计不成了,早些找捞尸队的看看,能不能捞上尸体吧。”
    “陈顺安可是赵光熙的眼前红人,死在这里,怕不是要找咱武清粘杆处的麻烦。”
    “吾辈武者,生死由天!既然出来混的,早就把头割下系在裤腰带了,还有脸找麻烦?”
    岸边众人议论纷纷。
    而昨夜吃了泥鳅肉的军健、一干武者,也忍不住面露遗憾之色。
    老陈头,是好人呐!
    好人却不长命。
    而旗令官越听脸色越苍白,又被路靖叫到一边,不知在什么,整个人的脊骨都弯曲下去,几乎贴在地上,面露惶恐之色。
    “老陈怎么可能死?!”
    林守拙得知这一消息,下意识便是质疑。
    开玩笑,便是他林守拙、赵光熙死了、乃至有一天武清县城门破了,外邦蛮夷入侵。
    林守拙都毫不犹豫的相信,老陈一定是跑得最快,保命最稳的那人。
    这就是人品!
    林守拙相信陈顺安的人品!
    所以……
    老陈又在搞什么名堂?
    林守拙立于码头上,刺骨江风吹得他双目眯起。
    而很快,随着道道惊呼声响起,他的疑惑得到了解释。
    “江底有什么东西来了?”
    “快,吹号,好像又是水妖要上岸了!”
    “不对,等等……好像是人?!”
    道道疾呼声响起。
    穿着青色镶边的号褂的军健,正欲拉网结阵,便听到一阵极不寻常的、如同万千玉磬齐鸣的清脆声,自下游冰封的河道传来。
    众人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只见下游那片完整的冰面,骤然被一股巨力从中拱起、撕裂!
    伴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冰块四溅,一道巨大的青灰色身影破冰而出,飞跃空中。
    “江豚?”
    “大运江豚!”
    “江豚回来了?!”
    “江豚身上坐着人!”
    待那影子近了些,岸上的众人的眼睛顿时瞪得溜圆。
    只见江豚背上,稳稳坐着个人。
    穿着通明使的衣裳,衣摆沾了点冰碴,却半点不显狼狈,双手攥着鞍具皮缰,神态从容,目光平静。
    不是陈顺安,又是何人?
    而在这只江豚后面,还跟一群江豚,尾鳍拍冰的声音整齐划一,青蓝、银白的脊背在冰江里连成一片。
    路靖的身影迅速出现于码头上。
    他手里还拧着没反应过来的旗令官,双腿有些软,衣领也歪了。
    路靖见状,面容不变,搀扶了他一把,顺便替他整理衣领,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干得好。”
    旗令官迷迷糊糊的,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刚刚不是还在查账,追问我有没假公济私放水吗?
    怎么又干得好了?
    放水也算干得好?
    然后,当旗令官反应过来,看到带领一群江豚归来的陈顺安时。
    一切疑惑都迎刃而解了。
    路靖一步踏出,立于临水处。
    他看了陈顺安半晌,紧绷的脸终于松了点,点了点头:“好,好得很。
    而陈顺安缓缓驶来,勒住豚蒙子,最终漂浮于临岸水面上,朝路靖拱手笑道,
    “路大人,陈某不负所托。”
    ……
    “听了嘛,卧虎井的掌柜陈顺安,带回来一群江豚。”
    “废话,这事俺能不知道?昨儿我承蒙陈掌柜照顾,奢了俺一串泥鳅肉,端得爽滑……那个时候俺就看出陈掌柜不是凡人,什么通晓妖语,驯服江豚,还不是手到擒来?!”
    “你吃了那泥鳅肉?咋样,真有效果吗?我有个朋友那方面有点问题,托我问问……”
    三岔口,军营外。
    有座座大关,关前列着刀枪剑戟,弓弩戈矛,附近皆是擂木炮石,有重兵把守,武者巡逻。
    而在一处要道前,几名二流武者手抓刀枪,一边望风戒备着,一边议论着今日三岔口发生的这桩最要紧的大事。
    雪下得更急了,满地如银。
    反复风吹翻絮粉,缤纷轻点林峦中,一派冷清之景。
    忽见一身穿道衣,手托拂尘的绝色女子,赤裸着双足,踏在深深浅浅的雪地里,只顾着走。
    走过雪地,走过官道,走到三岔口。
    “原来,躲在这啊……”
    天璇圣姑遥遥看向江面,忽然展颜一笑。
    守关的武者们看似在交谈,但眼眸如鹰隼,时时注视四周。
    但凡有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们的耳目。
    而此时,众人却对天璇圣姑视若罔闻,哪怕她从自己面前经过,也浑然不觉。
    绕过大关,趟过擂木。
    雪还在下,军营里却无甚积雪,道路宽阔、秩序井然。
    有真意武者,在对拳搏斗,声势浩荡。
    也有务关营的将士,在操练搬运粮草。
    但对天璇圣姑这一不速之客,都好似不曾看见一般。
    任她长驱直入,走入军营深处。
    “这位友,敢问武清县,怎么走?”
    就在这时,从天璇圣姑背后,突兀响起一清朗的询问声。
    天璇圣姑下意识回头,便见不知何时,有一中年道士,目光温润,朝自己拱手作揖。
    天璇圣姑眉头微蹙,眼底闪过丝诧异。
    问路的?
    他怎么看到我的?
    哦也对,我就站在这儿的,只要不是瞎子,看到我很正常啊……
    天璇圣姑心底念头转动,疑惑尽散。
    然后认真的回道,
    “阁下且往军营外的官道,往北边走,会经过三处茶棚还有驿站,还有一处唤作八家庄的乱葬岗,别走岔路,一直走就到了。”
    中年道士点了点头,道,
    “多谢友,告辞。”
    罢,中年道士便拽开双腿,取路往官道去了。
    见中年道士走远,天璇圣姑点了点头,只觉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便欲继续朝岸边的陈顺安而去。
    但她刚有所动作,便觉整个人疲软倦惫,昏昏欲睡,精气神如退潮般削弱下去,好似闭死关数年没沾过五谷,有种身体透支的感觉。
    “怎么回事?”
    她心里咯噔一下,刚想运炁提神,就觉颅顶卤门处一阵发烫。
    一缕白炁像轻烟似的冒出来,在头顶氤氲盘旋,渐渐凝成一道细弱的白光,‘咻’地一下冲天而起,顺着官道方向飘去,转眼就没了踪影。
    下一瞬。
    天璇圣姑的身形彻底暴露于军营之中。
    本在对拳的真意高手、巡逻的军健,猛地惊觉,怎么眼前突然冒出个人来?!
    “敌袭!”
    “呔,你乃何人?!”
    “先擒下再!”
    阵阵叱咤暴怒声响起。
    “嗡——”
    弓弦震响。
    狂暴无匹的气劲倒涌向某个方向。
    便见岸边,路靖不知何时已取了紫臂铁胆弓,弓身泛着冷光。
    他左手托弓,右手拉弦,动作舒展如揽月,却带着崩碎山岳的沉重。
    四周的空气瞬间凝固,漫天呼啸的罡风竟在他张弓的瞬间为之静止。
    斩五贼后的庞大精神力量,附着弓箭之上,让箭尖泛着淡淡的青芒。
    路靖似乎认出了天璇圣姑。
    但他装作不知,只是暴喝一声,骤然松弦。
    “私闯军营者,杀无赦!”
    箭矢所过之处,江风被一分为二,留下一条真空的通道,边缘都带着灼热的焦痕。
    直朝天璇圣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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