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布鲁克林区。
    摇摇欲坠的老旧公寓楼，在风吹雨打中发出痛苦的呻吟。
    顶层，那间被电子设备堆满的“鸽子笼”内，温度却高得惊人。
    数十台经过改装的服务器正在满负荷运转，散热风扇发出的巨大嗡鸣声，仿佛成百上千只愤怒的黄蜂在振翅飞翔。
    亚历克斯·安德森，正倒吊在天花板上。
    这不是什么行为艺术，而是为了更好地散热，也是为了适应他那具已经逐渐非人化的新躯壳。
    八根蛛形外骨骼足肢的尖锐末端，深深刺入四周混凝土墙内，将亚历克斯牢牢固定在半空。
    密密麻麻的数据线缆如同血管般从天花板垂，连接在他脊椎、后脑以及四肢的接口上。
    这里仿佛是一座由废旧零件与电子设备构筑的热带雨林，而亚历克斯，就是盘踞在树冠顶端的蜘蛛。
    覆盖面容的机械复眼，闪烁着湛蓝幽光，映照着面前数以百计的虚拟屏幕。
    屏幕上，数据流如瀑布般飞速刷屏。
    “乔治·迈克尔…威廉·莱斯图特……”
    亚历克斯的声音经过电子合成器的处理，听起来干涩而冰冷，带着金属的摩擦质感。
    “算上我的话，纽约市里起码有三位拥有超凡力量的代行者/神之选民。”
    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通过那次追踪索恩工业数据流的意外发现，亚历克斯得以窥见了“暗裔族群”的秘密实验室。
    他像个最有耐心的猎人，顺藤摸瓜，甚至不惜动用【权能?万物互联】，强行渗透进了那些看似毫无关联的医疗设备网络。
    心脏起搏器的数据回传、私人豪宅的智能安保系统、甚至是某位管家随身携带的生命体征监测手环……
    这些在常人眼中微不足道的部分，在亚历克斯眼中却是明晃晃的漏洞。
    他成功锁定了那位“始祖”——威廉·莱斯图特。
    甚至，亚历克斯现在就在“旁听”他们的对话。
    “‘父神’…‘神罚’……”
    亚历克斯的机械义眼微微收缩，焦距对准了另一组数据模型。
    那是乔治·迈克尔。
    这位“正义裁决者”的数据模型，比起威廉·莱斯图特那充满不可控变量的模型，要显得“干净”得多，却也更加令人费解。
    亚历克斯调取了皇后区警局的所有内部监控，以及那些“意外事件”发生时的交通探头录像。
    他开始了一场纯粹理性且客观的数据分析。
    屏幕上，那场发生在巷口的“车祸袭击”被一遍遍回放。
    “车辆型号：道奇公羊。整备质量：2.4吨。”
    “动能公式计算…撞击瞬间产生的冲击力约为……”
    数据在屏幕上疯狂跳动。
    “根据人体骨骼强度模型，即便乔治·迈克尔的骨密度是常人的数倍，这种冲击力也足以造成严重的内脏破裂和脑震荡。根据物理引擎模拟，他被撞飞的概率是99.99%。”
    然而，极低概率的特殊事件就这样发生了。
    画面中，乔治只是后退了几步。
    “但这还不是最不合理的。”
    亚历克斯数据化的意识触角延伸到了那些被定性为“意外事件”的死亡或伤残档案中。
    萨米尔被货架砸中、马洛被吊扇击倒、霍华德的车祸……
    “单一事件发生概率：0.003%。”
    “连续二十一起类似概率事件，在同一区域、针对特定人群发生的概率……”
    “这是统计学上的不可能事件。”
    亚历克斯喃喃自语，他的思维在数据海洋中激荡。
    “除非……有人修改了参数。”
    “不是物理常量参数，而是‘命运’！”
    最终，亚历克斯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
    乔治·迈克尔，拥有一种能够干涉现实逻辑、操纵因果律的特殊权能。
    凡人……不，哪怕是代行者都没有能够操纵命运，制造一系列从客观上的“绝对意外”的奇迹伟力！
    那么，答案只有一个了。
    这意味着抛开乔治·迈克尔已然超越人类极限的体魄强度不谈，那位“伟大神明”，也始终站在他的背后！
    关注着乔治的一举一动，甚至予以帮助！
    这是何等的恩宠？
    又是何等的荣耀！
    想到这里，亚历克斯不禁感到一股寒意在心底蔓延，甚至还夹杂着些许嫉妒。
    凭什么？
    凭什么那个满口仁义道德的巡警，能得到这种近乎作弊的权能？
    而他把自己改造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才换来了这点窥探世界真相的能力？
    但很快，这股嫉妒便被理智所取代。
    亚历克斯转而开始庆幸于自己所侍奉的神明，伟大的全视全知之眼?帕诺普特斯。
    祂赋予了自己知晓一切，连接万物的权能。
    如果不是因为这双“眼睛”，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提前看穿了这一切。
    要是不明不白地与乔治·迈克尔发生冲突，恐怕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亚历克斯在半空中翻转身体，八根机械足肢灵活地调整着姿态，让他从倒吊状态恢复到了悬浮坐姿。
    看着遍布视野范围的屏幕，局势已经很清晰了。
    一方，是愚昧无知、却掌握着暴力机关与庞大资源的S.P.I.C与联邦政府。
    他们像是一群拿着火把闯入阴暗森林的孩子，既不知道自己在寻找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会面对什么。
    另一方，是傲慢自大、试图用血腥与恐惧颠覆秩序的暗裔血族。
    威廉·莱斯图特，这个老谋深算的野心家，正躲在幕后，试图下一盘大棋。
    还有荣获神恩、手持达摩克利斯之剑的正义使者乔治·迈克尔。
    他就像是最后一道保险丝，也是无法预测的变数。
    “秩序、混乱……”
    亚历克斯的声音低沉。
    “而我…是‘全视之眼’。”
    他不需要去争夺地盘，不需要去审判罪恶，也不需要去维护什么狗屁秩序或制造混乱。
    亚历克斯只需要“看”。
    看着他们互相厮杀，看着他们暴露弱点，看着这个世界的真相一点点剥。
    然后，在最关键的时刻，在所有人都精疲力竭的时候……
    他会伸出决定性的第三只手，轻轻拨动命运的天平，拿走属于自己那份最大的利益。
    “这便是‘信息’的价值。”
    亚历克斯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僵硬的弧度。
    就在他陷入沉思，考虑着该如何在这混乱的局势中，谋取足够多筹码的时候。
    “滴——滴——滴——”
    急促的警报声，骤然打破了房间内的沉寂。
    亚历克斯猛地抬起头，机械复眼中光芒大盛，仿佛数十盏探照灯同时亮起。
    楼道监控、红外热感应、声波震动反馈……
    数据流在他眼前疯狂刷新。
    楼下，几辆黑色的SUV正急速驶来，将公寓楼团团围住。
    车门滑开，一群佩戴着夜视仪、全副武装的安保人员从中跃出。
    他们手持装有消音器的短管步枪，动作轻盈而迅捷，显然是受过专业训练的精锐。
    身上没有佩戴任何官方标识。
    是私人武装。
    “维克托…你果然还是这么心急。”
    亚历克斯看着领头那个神色阴狠的壮汉，数据检索瞬间完成了匹配。
    索恩工业的安保主管，也是当初挖掉自己眼睛、打断双腿的仇人。
    “一群不速之客啊。”
    “来的正好。”
    亚历克斯并没有惊慌。
    相反，在那张被线缆与金属覆盖、早已看不出人类原貌的脸庞下，似乎露出了一抹残忍的笑意。
    既然有人主动送上门来，那就好好招待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