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8章 彭城

    袁绍大抵，是真的要死了。
    光凭这一点，刘邈就觉得自己长陵那趟没白去！
    但是纸做的贡品果然还是不行，高祖他老人家也是个心眼的，没有直接让袁绍死在邺城，偏偏是吊着一口气来到了前线。
    “公瑾！朕走了！”
    已经刺探到情报，之前还死皮赖脸要留在定陶的刘邈此刻却是脚底抹油，片刻都不想在定陶继续待下去。
    “该撤的时候就撤！记得有朕在后面呢！”
    袁军堆积成山，汉军同样延绵似海！
    刘邈生怕周瑜和太史慈上头，也是劝了他们两人一句。
    南北动用兵力，何止百万之众？
    汉赵所在战线，何止千里之遥？
    一城一地的得失，又何足挂齿？
    尤其此处无险可守，意气不得！
    “该跑的时候就赶紧跑！跑得快是咱们汉军的优良传统！”
    周瑜满头黑线，不过在看到刘邈如此轻松的状态时，还是莞尔一笑。
    “陛下果真还和当年一样。”
    “当初面对袁术的时候，陛下也是如此。”
    刘邈疑惑道：“有吗？”
    而且刘邈纠正了周瑜的辞。
    “咱们亲爱的后将军来的时候可不是那样！当时朕都决定了，要是咱们在江东真的混不下去，那干脆投降后将军算了！”
    周瑜刚才和煦的笑容瞬间收了回去，被擦掉的黑线也是重新返回。
    他现在才想起来，当时刘邈确实和他起过要是打不过就加入的话来着……
    “但如今不一样了！”
    周瑜微微一怔，却听刘邈不无遗憾道：“现在朕倒是想投降，但是袁绍人家不要啊！”
    堂堂一介天子，怎么张口闭口都是投降的话？
    周瑜本想让刘邈少些消极的话，多多提振士气的时候，却又听刘邈叹息道：“所以，如今是时候放弃幻想，准备全力争胜了。”
    “这仗要是输了，咱们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三长、均田、府兵、三省六部、航海贸易、作坊市集、诸子复兴、道家之……这些也就什么都不在了。”
    周瑜还是头一次，听到刘邈的声音这么沉重。
    听刘邈的语气，这些东西，仿佛比他天子的位置，天子的尊严，甚至天子的性命都要更加重要的多。
    不过刘邈很快就恢复过来，直接搂着周瑜道：“到时候，给公瑾的封地，让公瑾成为一国之主的机会也都没有了！”
    周瑜的心跳在此时漏了一拍。
    虽然早就有传言，刘邈可能效仿周天子列土封疆……
    但那一切，都还只限于传言层次。
    因为身份敏感，做臣子的更不可能主动去询问刘邈。
    如今亲口听到刘邈如此言，周瑜的心情又是变得激荡起来！
    不过周瑜纵使胸有惊雷，面色却依旧如平湖一般：“陛下开玩笑也该有个度。”
    周瑜，想玩一手欲擒故纵。
    刘邈斜眼看着周瑜，只留下一抹神秘莫测的微笑，既不正面回应，也没有暗示拒绝。
    “反正无论如何，公瑾切记，不要上头！打不过就跑！”
    “陛下，那叫有计划的撤退。”
    “行！反正到时候撤退的时候跑的快点！”
    刘邈又让后方调来一批牲畜肉食犒赏定陶士卒，随即便策马返回彭城。
    彭城，为徐州门户。
    东西走向的丹水和南北走向的泗水在此地交汇，而徐州城邑便位于交汇之地的南面。
    其岗岭四合，隐然如大环，好如盆地，被一些山岳丘陵包裹在其中，这意味着围绕在彭城周围的这些山岳丘陵就是最佳的防守地点。
    其中西面三座山岳连做一片，分别便是九里山、云龙山以及泉山。
    这三座山岳并不高大，普遍也就是在百丈左右，但是在到处都是平原的徐州之地，这些山岳丘陵已经称得上绝对的制高点。
    孙策、朱桓以及在上次战役中表现突出的徐盛，就分别领本部兵马驻扎在三座山上，并且开始挖掘壕沟，修筑营寨，将三座山岳打造成绝对不可能陷的堡垒。
    中军大营则是在彭城以南的南山脚下，这里联通的，是彭城唯一往南的通道，方便后勤辎重第一时间转运到此地。
    此外，徐州东南面全是一片水泽洼地，不能通人。
    北面、东面，则是有丹水、泗水这两条天然的护城河。
    再北面，则是占地巨大，隔绝青州与中原的微山湖。
    汉军的船只已经是开入到水泊中，并且沿着河道也已经修筑了亭燧。一旦有敌军出现在了北方，便能够立即发出信号，通知率领部分禁军驻扎在丹水北部的高顺部。
    整个彭城，被集中在这里的十五万汉军精锐防范的密不透风！
    防守反击，最核心的“防守位”已经是蓄势待发！
    刘邈回到彭城，也没有选择大张旗鼓的将各处将领一并喊来，只是先聚集起幕僚，与其秘密商议。
    “袁绍，竟然是拖着病躯来此作战？”
    众人虽有些不信，可在听到鲁肃在袁营中的见闻后，也不可避免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庞统最先啧了两下嘴巴。
    “袁绍若是真的寿命不多，那如今的布置显然再好不过！”
    袁绍现在，怕是会疯了一样的进攻彭城！
    但是彭城在汉军的打造下，基本已经成为了一个巨大的刺猬！
    纵然袁军的骑兵再是精锐，也只能是在外面的平原上驰骋，难以进犯驻扎在彭城的汉军。
    尤其是西面的三座山岳，基本上已经是废掉了袁军最强的战力——重骑兵！
    若是袁绍到时候拿着重骑兵朝着山岳发起冲锋，那在平原勇猛无比的重骑兵就会变成一个个裹着铁皮的肉疙瘩！轻松就能被汉军收割！
    旁边的刘晔更是主动提出：“若是在三座主营中放置霹雳车，再多备鹿角，那袁军骑兵必然不能攻陷！”
    到时候，重骑兵上不来，而轻骑兵或者步兵一旦攻来，就要迎接漫天的箭雨还有霹雳车发出的石弹，那场面，估计想想都刺激！
    刘邈点头，认同了庞统的法和刘晔的做法，但眼睛却一直没有离开始终沉默的三人——
    贾诩、司马懿、法正。
    如今诸葛亮不在，这三人可谓如今汉军营中的最顶级谋士！
    尤其三人性格都或多或少有些阴暗，思虑的必然会更加全面一些，所以刘邈还是在等着三人开口。
    “士元的不错。”
    三人中，与另外两人相比，勉强算稍微活泼一点的司马懿先是极有礼貌的赞同了庞统的观点，之后才是起自己的论调。
    “袁绍倘若知道自己寿命无多，确实是会疯狂与彭城发动进攻。”
    “但是袁绍难道不知道彭城乃是易守难攻之地吗？”
    别把袁绍当傻子！
    尤其是在军事上，作为曾经吊打公孙瓒，让公孙瓒发出“袁氏之攻，犹如鬼神”的袁绍，怎么可能会不清楚集结了重兵防守的彭城有多恐怖？
    尤其袁绍最为依仗的，终究还是骑兵，又怎么可能舍己之长，露己之短呢？
    打仗第一步，是要弄清楚敌军作战的动机和诉求。
    现在袁绍最想做的，大概就是刘邈将军队全部拉到平原上，用袁军的骑兵狠狠屠戮汉军的有生力量，让大汉再无力与北赵抗衡。
    在这种诉求下，袁绍显然不是那种死攻彭城的主。
    而且司马懿还问了鲁肃一个问题——
    “子敬在袁营中，依旧没见过袁谭？”
    鲁肃过目不忘，回忆起袁绍帐中那些面庞，果断的朝着司马懿摇头。
    “这就麻烦了。”
    做庙算，总要先知道对方具体的兵力几何，可能的方位在哪里。
    如今西线的荥阳、官渡一带，已经是出现了袁军的踪影，可却没有袁谭。
    中央战场，袁绍亲至，却依旧不见袁谭。
    就连袁谭最可能出现的东面青州战场，袁谭都始终迟迟没有露面。
    这让司马懿，总归是觉得有些不妙。
    法正此时也开口——
    “激水之疾，至于漂石者，势也；鸷鸟之疾，至于毁折者，节也。故善战者，其势险，其节短。势如扩弩，节如发机！”
    此为《孙子兵法·兵势篇》的内容。
    此篇，专讲大规模作战！
    湍急的水流疾速奔泻，以至于能将石头冲走，这是由于水势强大；猛禽搏击雀鸟，一举可置对手于死地，是因为它掌握了最有利于爆发冲击力的位置，节奏迅猛。因此，善于作战的将帅，他所造成的态势总是险峻而咄咄逼人，发起攻击的节奏总是短促快捷。险峻的态势如同张满的强弩，短促的节奏如同触发的弩机。
    “如今看来，袁绍如今便是在咄咄逼人，而隐藏起来的袁谭，就好像那弩机一样！只要等到时机合适的时候就会发射！”
    法正的话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刘邈也是问道：“法正以为，如今还不够时候？”
    “这般规模的两国作战，召集士卒何止百万？征征调民夫何止千万？如今却不过是在荥阳稍有冲突，恐怕连摩擦都算不上，哪里是够了时候？”
    刘邈哑然。
    自己之前在定陶劝周瑜不要上头，转头自己却先上头了。
    正如法正所言，汉赵之战，前所未有！哪怕是楚汉争霸时，霸王项羽和高祖刘邦能够征调的兵力、物资都不如此战袁绍和刘邈所能够调动的。
    先着急，最后乱的肯定是自己。
    “子敬~”
    就在此时，一声幽然的呼唤，却让还没从汉使身份中缓过劲来的鲁肃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贾诩，这个万年哑巴，竟然主动开口叫起了鲁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