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2章 新起点

    被单独留下的士廞一脸茫然。
    尤其是刘邈竟然没有大庭广众之下找他问话，而是将他领到后方一处偏殿的时候，士廞心中更是惶恐。
    瞬间，士廞想到了许多。
    虽然士燮向来亲近刘邈，但是在实际上却依旧是掌控一地的诸侯。
    如今刘邈刚刚战胜袁绍，取得了汉赵之战的胜利，正是威势最盛的时候！
    这个时候，要是刘邈想做点什么……似乎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士廞一个人坐在偏殿内，表情一会担忧一会害怕，显然心中十分精彩！
    而这个时候，刘邈也终于是从前殿走来，并且随手就将头上那顶沉重的冠冕拿了下来。
    看到这一幕，士廞更是慌乱！
    天子卸冠！
    这是什么意思？这有什么深意？是天子想要敲打，还是想要威胁？
    刘邈将那华丽的十二旒天子冠从头上取下来，晃动着有些酸痛的脖子，再次骂了两声制订这些礼仪的周公。
    而这骂声清楚传到士廞耳中，士廞却是更加惶恐！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是在指桑骂槐？骂我等不遵循周礼？
    是了！一定是了！
    总不可能，堂堂大汉天子真的当着自己这个外臣的面辱骂周公吧？
    士廞没等刘邈走到跟前，便双腿一软，轰然跪倒在地，同时眼泪和着哭腔一并传了出来。
    “陛下！臣与父亲绝对没有丁点背叛大汉的心思啊！父亲得知陛下中兴大汉后，甚至给陛下建立了生祠，日夜供奉！将陛下当做亲生父亲一样供奉啊！”
    “只是交趾相距中原甚远！我等的心意不能让陛下您知晓啊！还请陛下放心！臣这次回去后，也会在交趾推行《章武律》，效仿中原百姓，建立庠序，教化百姓！让交趾百姓瞻仰陛下圣德啊！”
    “……”
    士廞这一举动，给刘邈反而整不会了。
    虽然不知道士廞为何如此，但是他的貌似都是好事？
    刘邈疑惑的点点头：“卿有此意，自然最好。”
    “不过朕唤你过来，却不是为了此事。”
    不是为了此事？
    这下轮到士廞老脸一红。
    那岂不是，刘邈什么都没做，自己就把老底给掀开了？
    “……”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刘邈先将士廞给扶起。
    “朕本就无心再起战事，卿等勿虑也。”
    得到刘邈的保证，士廞咧嘴一笑。
    但刘邈却也看着他：“当年后汉初立之时，交阯女子征侧、征贰举兵造反。世祖皇帝便以马援为伏波将军，沿海开进，随山开路，长驱直入千余里，不过一年就斩杀二人，传首雒阳。”
    士廞当然知道此事，所以有些忐忑，不知刘邈这些是要做什么。
    “光武起于河北，朕起于江东。论及兵力强盛，兴许今日之大汉尚不及光武之时……可若论沿海开进之事，朕比之光武，只强不弱。”
    民间造船业的发达，让刘邈有底气出这句话。
    “所以，朕只是无心动用兵戈，而非不能动用兵戈。”
    刘邈上下打量士廞，见士廞两股颤颤，这才微微一笑。
    “只要卿等做到方才答应朕的事情，双方自然平安无事，不用担心。”
    在刘邈一边亮肌肉一边摸摸头的调教下，士廞终于乖巧的朝着刘邈行礼：“喏！”
    “行了！此事就谈到这里。把贸易搞好，在当地教化百姓，将那些蛮夷都教导成汉人，那朕不会闲着没事干将士卒派过去。”
    只要目的达到，将交趾那块如今的不毛之地变成汉人的地方，刘邈才不管是姓士的做的还是姓刘的做的。
    “朕今日，要问的是另一件事。”
    士廞将脸皮都给提起：“陛下请讲！臣一定知无不言！”
    “最近尚书台发现桂阳、零陵等郡的一些粮草数目对不上。而且长沙、江陵当地的市啬夫也发现，出现了许多产自交趾的象牙珍珠，所以朕才来找你问个明白。”
    原来如此！
    士廞恍然大悟，同时脸上也有些诧异。
    而看到士廞的表情，刘邈也是心中了然。
    “看来你是知道的了？”
    士廞有些不确定的点头。
    “不知陛下知不知道，如今中原许多百姓都不知从哪听交趾以南有通往天竺的航道，所以便主动乘船前往南面？”
    刘邈何止知道？
    这事情，根本就是刘邈一手推动的！
    “朕略有耳闻。”
    士廞叹气道：“也不知道这消息是哪个杀千刀的传出来的！天竺哪里是那么好去的？结果就是有不少人都出了海再没回来过。”
    刘邈沉默。
    “所以，如今去的人越来越少？”
    “非也！”
    但士廞的话明显让刘邈感到意外。
    “陛下有所不知，还真有人到了天竺，并且运回了大量的黄金！”
    刘邈瞪大眼睛。
    “据回来的人，当地果真富裕，就连祭祀用的庙宇都是用黄金制成的！其中的牛羊遍地，就连河水中都流淌的是牛奶！”
    士廞将信将疑的着这些话，同时摇头的动作也是越来越大：“这就导致，现在越来越多的百姓都在往交趾跑。”
    “兴许回来的人十不存一，能得到黄金的更是百不存一，但至少现在前往交趾的百姓，许多都有了念想……”
    而念想，无疑是最具诱惑的东西，甚至是比拿在手里的黄金还要具有诱惑的东西。
    士廞作为传统的地主、士大夫，作为交趾当地统治者中的一员，对这种不确定性，这种因为念想带来的隐患，天生便是排斥所畏惧的。
    刘邈显然也知道这一点。
    所以他暂且略过了这一点。
    交趾如今的情况，还不能广而告之。
    不然的话，如士廞一样害怕这种事的士人肯定会采取行动。
    禁海、烧海图什么的行动，随便一项，都可能将这刚刚发芽的嫩苗轻松按死。故此刘邈又回归到正题上来——
    “这与荆南有什么关系？”
    士廞也赶紧停止了自己的牢骚。
    “陛下，人多了，这粮食不就不够了吗？”
    “尤其去到交趾的那些百姓，都是奔着去天竺发财的百姓，又不种地什么的，只能是买粮食吃……可交趾物产不丰，便也只能向荆州购买。”
    士廞解释归解释，自己却半点锅都不想背。
    “臣一切都是按照规矩办事，荆州那边交接的也是官府的人，剩下的事情臣一概不知啊！”
    这么一解释，刘邈也就大概明白了。
    无非是荆南的一些官吏看有利可图，动用了战时的粮草呗？
    保不准，人家这么一倒卖，已经是将那些粮食给赚了回来，将府库中缺少的粮草给填补齐，同时自己也是吃了个满嘴流油，还觉得是天衣无缝……
    这种事情从古到今都是屡见不鲜，刘邈在听过后也是笑了几声：“原来如此。”
    士廞此时却有些担忧的看着刘邈，生怕刘邈指责。
    但刘邈却是笑道：“以后交趾若是再缺粮，直接走海上，用海船运输不是更加便利？荆南到交趾，又要翻山，又要越岭，难道不嫌麻烦吗？”
    交趾买粮，刘邈怎么可能生气？
    他巴不得，以后交趾的粮草全部由荆州或者扬州提供，然后交趾老老实实的给大汉种甘蔗就行……
    交趾越离不开大汉，刘邈才能越放心！不然交趾一边种粮一边冶铁一边造船，那刘邈才是真的会睡不着觉！
    士廞倒是不知道刘邈想的这些东西。
    此时他满眼都是憧憬的看着刘邈。
    果真是圣天子啊！
    外面那些传言果真都是扯淡！谁天子是个地痞流氓了？这分明是有长者之风啊！
    刘邈又与士廞闲聊了几句，士廞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去。
    能和圣天子聊这么久，不光是自己的荣幸，更明了另一件事——
    交趾，稳了！
    至少，将来的五年之内，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的战事！他们士家依旧是交趾的掌权者！
    而代价，仅仅是听刘邈的话，做那些他们本来就在做的事情！
    刘邈在士廞走后，也是打着哈欠找来张昭。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朕应当明白了。”
    “陛下打算如何？”
    “什么叫打算如何？”
    刘邈不耐烦的挥挥手。
    “怎么办，在《章武律》中写的清清楚楚，该杀就杀，该关就关，该罚就罚，让朕决定做什么？”
    张昭：“……”
    刘邈眉头一挑：“张公有话，直就行。”
    “倒也没什么。”
    张昭只是道：“臣以为陛下对官吏贪污一事素来不能容忍……”
    “朕当然不能容忍。”
    刘邈打断了张昭。
    “但朕也知道，这种事情，是管不过来的。”
    “把如今的大汉官吏抓起来，每五个杀一人，或许有冤枉的。但是每十个杀一人，绝对是有许多漏网之鱼。”
    刘邈懒洋洋的躺着。
    “所以，真要让朕操心这事，朕累死都管不过来，张公你也是，这种事情，就用它该用的办法去办，不要将自己的心神耗在上面。”
    听到刘邈大汉官吏不可信，张昭虽有些酸楚，却也觉得刘邈的不无道理。
    所以他询问：“陛下的办法，是什么办法？”
    刘邈竖起两根手指。
    “要么，从制度上管，比如朕觉得公布官吏家产就很不错。”
    张昭听后，屁股都微微一紧。
    “还有——”
    刘邈道：“到底，朕讨厌贪污，无非是因为他们一贪，百姓就要苦，甚至是要死。”
    “故此，若是让百姓都能富裕，即便他们贪上一些，也不会造成什么太大的恶果。”
    “大家钱都多了，便是贪一些，百姓至少不会无衣无食。”
    “可大家如果都是穷光蛋，贪了钱后把人都给饿死了，那可就麻烦了。”
    刘邈做出总结——
    “简而言之，”
    “杀官，不如富民。”
    “慢慢来，总是能做到的！我大汉历经四百年，总该是要有些新的目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