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挑刺

    翻花绳的线还绕在手指上，院子里突然传来“嘶”一声抽气，不大，但很清晰。
    是大哥陈昭珩那边。
    他停下了劈柴的动作，握着斧头的手垂下来，另一只手捏着左手拇指，眉头皱着。
    “大哥？”离他最近的陈书昀立刻放下草药走了过去，“扎刺了？”
    陈昭珩没话，只是把左手伸出来。粗粝的拇指指腹上，扎着一根细的、几乎看不见的木刺，周围有点红。
    “我看看。”陈书昀凑近仔细瞧了瞧，“是根毛刺，不深，但得挑出来，不然得肿。”他转头朝屋里喊，“季安，拿根针来！再拿点烧酒！”
    “来了！”陈季安放下针线，跑着进屋。
    我也赶紧松开手里的花绳，和陈昭行一起凑了过去。陈砚白也放下了书，站在几步外看着。
    陈季安拿着穿了线的细针和一个瓷瓶跑出来：“给，二哥。”
    陈书昀接过针，倒了一点烧酒在陈昭珩的拇指上消毒，又用烧酒擦了擦针尖。“大哥，忍一下。”他捏着陈昭珩的拇指，针尖心翼翼地探向那根刺。
    陈昭珩站着没动，眉头都没皱一下，好像那手指不是他的。但他的拇指肌肉绷得很紧。
    针尖拨弄了两下，那刺太太深，陈书昀的额角都冒了点汗。“啧，有点滑，不好挑…”
    “我…我来试试？”我声，鼓起勇气上前一步。以前在王家村，娘手上扎刺，都是我帮着挑的，我手，眼神好。
    陈书昀愣了一下，抬头看我。陈昭珩的目光也在我脸上，沉沉的。
    “怡儿手稳，让她试试。”陈季安在旁边声，把手里的细线递给我，“用线勒住刺头，好拔。”
    我接过陈书昀手里的针，又接过陈季安递来的细线。
    陈书昀让开位置，陈昭珩把拇指又往前伸了伸。
    他的手指很粗壮，皮肤黝黑粗糙，指关节很大。
    我伸出自己的手，心翼翼地用指尖捏住他拇指的两侧。
    他的皮肤温热，带着汗水，肌肉硬邦邦的。我的指尖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指腹的厚茧和皮肤下蕴藏的力量。
    我深吸一口气，凑得更近些。
    阳光很好，能看清那根讨厌的刺斜斜地扎在肉里。我用针尖极轻地拨开一点点皮，露出刺头，然后用细线飞快地套上去，轻轻一勒，再一提！
    那根刺就被线带出来了！
    “出来了！”陈昭行在旁边欢呼。
    我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屏住了呼吸，手心都出汗了。
    我赶紧又倒了点烧酒在陈昭珩的拇指上：“消消毒，别发炎了。”
    陈书昀凑近看了看，笑着点头：“干净了！怡儿手真巧！”
    陈季安也松了口气，脸上带着笑。
    陈昭珩收回手，自己看了看拇指，那点红肿还没消。他又抬眼看了看我，眼神很深，像两口古井。他没谢谢，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弯腰，重新捡起地上的斧头。
    “大哥，先别劈了，歇会儿吧？”陈书昀劝道。
    陈昭珩没应声，掂量了一下手里的柴火，抡起斧头。“哐！”木头应声裂开，干脆利。
    他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沉默地劈柴。只是劈了几下，他动作顿住，侧头看向我，了句：“手劲儿不。”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我刚才捏住他手指的力道。我的脸腾地热了，声嘀咕：“是…是你手硬…”
    陈季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陈书昀也忍俊不禁。连站在一旁的陈砚白，嘴角都向上弯起了一个明显的弧度。
    陈昭珩没再话，转回头，继续“哐、哐”地劈柴，好像刚才那句点评只是我的错觉。但他的耳根子，好像有那么一点点红？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指尖还残留着捏住他粗壮拇指时的触感——温热、坚硬、带着汗湿和厚茧。
    心里头有点异样，好像刚才挑出来的不是他手上的刺，而是我心里一点点残留的、对这个沉默大哥的距离感。
    “姐姐，”陈昭行凑过来，把手伸到我面前，一脸期待，“我手上也有刺！你也帮我挑挑！”只见他手指头干干净净，啥也没有。
    “去！”陈季安笑着拍了他后脑勺一下，“捣什么乱！帮我把晒好的草药收筐里去！”
    “哦！”陈昭行揉着脑袋，笑嘻嘻地跑开了。
    陈书昀笑着摇摇头，也去整理他的草药了。陈季安坐回板凳，拿起针线继续缝补。
    陈砚白重新翻开书，但没进屋，就站在门口，阳光在他书页上。
    院子里又恢复了之前的声响：劈柴声，翻晒草药的簌簌声，针线穿过布料的细微声响，还有陈昭行收草药时哼的跑调曲。
    我摸了摸自己还有点发热的脸颊，又看看那个沉默劈柴的高大背影。斧头起，木屑纷飞。他手上的那点伤，好像真的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