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聚议

    林素娘回到家里，黄村正的陈氏兄弟已经在自家院儿里蹲着同薛霖话。
    原来黄村正虽不愿意自己组织人手进山，却也望着村人能够猎些野味回来过个好年。
    后山村委实也太穷了些，每年交完租子或赋税，剩下的粮食了了无几，就连红薯高粱杂面都得省着些吃，还不足够。
    因此他一家子走后，黄村正略想了想，便去寻了陈氏兄弟将林寡妇新招赘的男人想进山打猎一事同他们了，叫他们俩好好儿思量，若是想去，便在家等着。
    哪知道这两兄弟今年不得进山，早憋得跟什么似的，前些时日还商量着上山下了套子，不得能抓住几只野兔野鸡。
    昨日又亲眼看见薛霖和他的“娘家兄弟”抬着野猪打从村儿里招摇过市，早就心痒难耐。
    如今听得黄村正如此，略等了一时，便坐不住，两兄弟商量着便主动来寻薛霖。
    “这进山打猎，旁的还在其次，最要紧一个，人品还是要好。”陈老大袖手坐在马扎上，瓮声瓮气地。
    “是啊，进山能遇见什么东西，实在不好，要是运气不好遇见了熊瞎子，你这边儿还没干啥呢，就有人先将你卖了，怕是大罗神仙也不得逃。”
    陈老二也点点头，向薛霖道：“昨日我们瞧着你同你本家兄弟抬着野猪打从村儿里过，本来都歇了的心思，又止不住，一晚上没睡着。
    今儿个黄村正过去寻我们兄弟，原叫我们在家等你哩。我们哥儿俩又怕你瞧不上我们，才特意跑这一趟。旁的不，光是进山的家伙什儿，我们哥儿俩都是齐全的。”
    林素娘进屋与陈氏兄弟倒了些大叶茶放到外头桌子上，便抱着石头坐在一旁听他们话。
    “呵呵，承蒙两位兄弟信任，薛某人虽昨日侥幸猎得野物，也是费了极大力气的。今日想寻几位有经验的老猎户一起进山，也正是因为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今日能得两位兄弟的认可，愿意一同进山，是薛某人之幸事。那依着二位兄弟的意思，咱们这回进山，还应再寻哪些人才妥当？”
    见薛霖诚心相询，两兄弟相视一眼，陈老二咂巴着嘴，道：“当先一个，孙大柱定是不能行的。”
    “对，这子吃里扒外，偷奸耍滑的事没少做，偏偏每回村里喊人进山，他都跑在头一个。”陈老大也愤愤道。
    两人私下里偷偷回望林素娘和薛霖的面色，这古怪的一家子与吴婆子母子两个虽吵闹了好几回，可中间到底隔着个石头，他们之间的关系如何，正好趁这个机会试探一番。
    不待薛霖开口，那边林素娘已道：“自然是不能带他，若是带他，怕是你们前头防着野兽扑击，后头还要防着他使绊子哩。”
    听了这话，陈氏兄弟才仿佛松了一口气，陈老大呵呵笑道：“这不是怕吴婆子来家里闹腾——”
    话中未尽之意，不问可知。
    林素娘微微一笑，低头抚着石头稀疏的头发挽成的髻，“自二桩死后，我和石头与他们母子便没了关系。纵然她对二桩有养育之恩，可对我们母子亦有绝情之恨。
    加之她占了我们家上等的水田，我没有想了法子去抢回来，也是为着就此买断与他们孙家的关系，若是再来逼迫，我便将石头改姓了林，更同他们家不相干了。”
    见这妇人面容恬静，娓娓道来的一番话带着莫名的安定之意，陈氏兄弟沉默半晌。
    “咱们现下已有三人，再加上我们隔住着的黄水真，四个人进山也尽够了。若是遇上碰不得的野物，大不了老远看见，避开就是。”陈老大拿主意道。
    林素娘似才想起一般，道：“方才我去找杜老爹，薛霖明日进城的事，二狗子倒起想跟着薛霖进山一事。我也没应了他，只叫他来寻薛霖话。”
    陈老二看看陈老大，又看看薛霖，沉吟着：“二狗子就是嘴贱，平日里我们不大愿意同他往来。不过倒没听过他做出什么过分的事，要不，咱们看看？”
    薛霖呵呵一笑，“我初来乍到，对咱们村子还不熟悉，这叫谁去，不叫谁去，我只听两位兄弟的就是。”
    见薛霖如此抬举他们，哥儿俩顿觉面上生光，才要些什么，一眼瞥见杜二狗在院门外头鬼鬼祟祟的探头探脑。
    “男儿家顶天立地的，你学着些什么偷鸡摸狗的道道儿，有话进来就是。”陈老大绷着一张脸，向着外头呵斥。
    杜二狗见被人发现，讪笑着从院外挪了进来，向着几人点头哈腰，一边将手拢进了黑黢黢似包了浆的袖口里。
    陈老大没再吭声，只望着薛霖，意思很明显：这回进山，他们是以薛霖为主导，带不带杜二狗，薛霖了算。
    薛霖也不推辞，问了杜二狗几句话，便点了头，“既然陈家兄弟都你仗义，我也没有什么意见。只等那位黄兄弟来了，一道商量清楚就是了。”
    杜二狗因着上回调戏林素娘一事心怀忐忑，还怕薛霖不带自己，如此听来，倏然心花怒放，将头点得如同鸡啄米。
    “薛大哥，你放心，我杜二狗一向为兄弟两肋插刀，定不会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做出弃兄弟自己逃走的事。多了也没什么用，诸位兄弟只看我在山里如何表现就是。”
    既定，送走了陈氏兄弟和杜二狗，又与他们好，明日下半晌儿等薛霖自县上回来再邀了黄水真一道来家里商议进山事宜。
    “瞧你们这还挺像回事儿。”林素娘眉眼弯弯，直觉得不过是进山一事，怎么叫他们弄得像行军打仗一般。
    薛霖微微一愣，呵呵笑道：“想是在军中日久，积聚些下意识的习惯，一遇到这类事，便不自觉的行出来。”
    “嗯，以后你也要注意着些，既我能看出来，保不齐旁人也能起了疑心，若是招来衙狗子，可不似前面那般好打发了。”
    林素娘神情微凛，提醒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