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七窍玲珑心，到底有几层？

    王宫，偏殿。
    比干站在殿中，手里捧着一卷古老的玉简，玉简表面刻着龙纹，在灯火下泛着莹润的光。
    殷郊坐在主位，登基大典遇袭的伤没好全，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眼神锐利了许多。
    姬北辰和闻仲站在左侧，云渺儿在殿外，她现在负责王宫的阵法安全，借口“检查禁制”留在附近，实则随时能接应。
    “王叔，你确定这秘典能救邓婵玉？”殷郊开口。
    比干躬身：“回陛下，此乃臣家传古卷，记载着上古龙族的血脉梳理之术。邓将军觉醒龙血而失控，定是血脉冲突，此法正可调和。”
    他得有理有据，表情诚恳，眼神清澈。
    如果是以前，姬北辰可能就信了。
    但现在，他知道化龙池底的秘密，知道比干曾被雪藏两百年，知道这一切背后可能有张看不见的网。
    所以他问：“王叔，这秘典从何而来？”
    比干看向他，微微一笑：“祖上所传。臣祖上曾与龙族有旧，得赠此卷，一直珍藏。”
    “哦？”姬北辰也笑了，“那您祖上可真厉害，化龙池建了才三百年，您这秘典至少是上古之物，时间对不上啊。”
    这话就差直接“你撒谎”了。
    殿内气氛一僵。
    闻仲皱眉看向姬北辰，眼神示意：太直了。
    但姬北辰没理会，继续盯着比干。
    比干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但依旧从容：“姬殿主有所不知，化龙池虽建于武丁年，但池底灵脉却是上古就有。我祖上当年协助选址，正是看中了这条龙脉。”
    “所以您祖上早知道池底有龙帝遗骸？”姬北辰步步紧逼。
    比干沉默了。
    三息后，他叹了口气：“果然瞒不过姬殿主。”
    他放下玉简，看向殷郊：“陛下，臣有罪。”
    殷郊坐直身体：“何罪？”
    “臣确实知道化龙池底的秘密。”比干道，“当年筑池时，工匠在地下百丈处发现了龙帝遗骸。当时监造正使想上报，但臣阻止了他。”
    “为何？”
    “因为时机未到。”比干抬头，眼中闪过睿智的光，“龙帝遗骸牵扯上古秘辛，若贸然公开，必引各方争夺，朝歌将永无宁日。所以臣建议封存消息，以禁制镇压遗骸，等后世有能者处理。”
    他看着姬北辰：“臣等了两百年，终于等到了姬殿主这样的人。”
    这话得漂亮。
    把隐瞒成了深谋远虑，把不作为成了等待时机。
    姬北辰鼓掌：“王叔厉害，这口才不去书可惜了。”
    比干也不恼：“姬殿主不信臣，臣理解。但秘典是真的，能救邓将军也是真的，您要不要先试试？”
    他把皮球踢回来了。
    姬北辰看向那卷玉简。
    太初灵光悄然扫描：
    【检测：上古龙族传承玉简·表层内容为‘血脉梳理术’·真实有效】
    【深层扫描发现：玉简内部存在隐藏封印·需特定血脉或法诀方可开启】
    【警告：封印内容未知，开启可能触发未知后果】
    有猫腻，但表面上是真的。
    “好啊。”姬北辰伸手接过玉简，“那就试试。”
    他倒要看看，比干到底想干什么。
    邓婵玉被安置在偏殿内室。
    她还在昏迷，脸色苍白，但呼吸平稳。
    姬北辰按照玉简记载，将一丝混沌道韵注入她体内，这是“血脉梳理术”的第一步，用外力引导混乱的龙血归位。
    过程很顺利。
    邓婵玉体内的龙血确实在梳理下逐渐平复，狂暴的气息慢慢收敛。
    但姬北辰注意到一个细节：
    当他的混沌道韵流经邓婵玉心脏时，那里有一块区域排斥他的力量。
    不是主动抵抗，像是那里有别的力量盘踞，不允许外人进入。
    “心脏有问题。”姬北辰传音给外面的云渺儿。
    “需要我进来吗？”
    “先等等。”
    他继续梳理，同时分出一缕神识，悄无声息地探向那块排斥区域。
    然后，他看到了——
    一颗心。
    但不是普通的心脏。
    那是一颗晶莹剔透、宛如琉璃的七窍玲珑心，正在邓婵玉胸腔内缓缓跳动。
    心上有七个孔，每个孔都在吞吐着微光，光中隐约有符文流转。
    “这是比干的七窍玲珑心？”姬北辰震惊。
    传比干天生七窍玲珑心，能通万物，明万理。但这颗心，怎么会在邓婵玉体内？
    他猛然想起，邓婵玉重伤濒死时，比干曾来看过她，还给她喂了一颗丹药。
    难道那时候，比干就把自己的心移植给了她？
    不可能！
    凡人失去心脏必死，就算比干是修士，也不可能做到这种事。
    除非——
    “这颗心是复制品。”姬北辰明悟。
    比干用自己的心头血或本源，培育了一颗“子心”，种在邓婵玉体内。
    目的是什么？
    监视？控制？还是……
    他想起龙帝虚影临死前的“心人”。
    难道要心的不是人族，而是……有心人？
    就在他思索时，那颗七窍玲珑心突然一震。
    七个孔同时喷出光芒，光芒在空中交织，化作一行字：
    “子时三刻，御花园西角，独来。”
    传信。
    这是比干通过子心向他传递的信息！
    姬北辰不动声色，继续完成梳理。
    一炷香后，邓婵玉悠悠转醒。
    她睁开眼，瞳孔恢复了正常的黑色，只是深处还有一丝金芒残留。
    “我……怎么了？”她声音沙哑。
    “你被龙帝遗骸影响了。”姬北辰简单解释，“现在没事了，但需要静养。”
    邓婵玉点点头，看向自己胸口，眉头微皱：“这里……好像多了点什么。”
    “是一颗护心丹。”姬北辰面不改色地撒谎，“比干王叔给的，能保护你的心脉。”
    邓婵玉信了。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多谢王叔……我得去道谢……”
    “不急。”姬北辰按住她，“你先休息。道谢的事，我去。”
    他给她盖好被子，转身走出内室。
    外面，比干还等在那里。
    “如何？”比干问。
    “梳理很成功。”姬北辰道，“但我在她心脏处发现了点东西，王叔，那颗护心丹，到底是什么？”
    比干看着他，忽然笑了。
    笑容里没有了之前的恭敬和诚恳，反而透着一丝玩味。
    “姬殿主果然发现了。”他轻声道，“那咱们就别绕弯子了，子时三刻，御花园西角，我等你。”
    完，他转身离开，留下姬北辰和闻仲面面相觑。
    闻仲低声道：“他有问题。”
    “我知道。”姬北辰道，“但我们现在没证据，动不了他。”
    “那你还去赴约？”
    “去。”姬北辰眼神锐利，“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子时三刻，御花园西角。
    这里是一处偏僻的假山，平时少有人来。
    姬北辰到时，比干已经等在那里，背对着他，仰头看月亮。
    月光洒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一层银边，看起来有几分仙气。
    “王叔好雅兴。”姬北辰开口。
    比干转身，脸上带着微笑：“姬殿主，你觉得我是什么人？”
    “一个藏得很深的人。”
    “深？”比干摇头，“不，我很浅，浅到所有人都能看到我的忠，我的直，我的智慧。但正因为太浅了，反而没人会往下挖。”
    他走到假山前，伸手按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
    石头移开，露出一个向下的阶梯。
    “请。”比干率先走下去。
    姬北辰犹豫一瞬，跟上。
    阶梯很长，一直向下延伸，至少下了五十丈，才抵达一个密室。
    密室不大，四刻满符文，中央有个石台，台上放着一本厚厚的册子。
    “这是我两百年来的记录。”比干指着册子，“关于化龙池，关于龙帝遗骸，关于很多事。”
    姬北辰翻开册子。
    第一页写着：
    “武丁元年，天降祥瑞，地涌灵泉。王命筑池，臣奉旨监造。开地百丈，见龙骨，有锁链穿之，符文邪异。正使欲报，臣阻，曰：此非吉兆，乃祸根也。当封之，待后世明君。”
    时间、地点、细节，都对得上。
    姬北辰继续翻。
    后面记录了化龙池建造的详细过程，包括工匠如何病故，禁制如何布置，以及——“龙帝残魂未灭，时有低语，诉怨恨”。
    “你一直能听到龙帝的声音？”姬北辰问。
    “偶尔。”比干道，“它人族背叛，永闇将至，‘心’是钥匙。”
    “心？”
    “对，七窍玲珑心。”比干指着自己胸口，“龙帝，我的这颗心，能打开某个‘门’。”
    姬北辰心一紧。
    门？太初之门？
    “但它骗了我。”比干表情冷下来，“我花了二十年研究，发现所谓‘钥匙’是陷阱，一旦用七窍玲珑心去开门，我的心就会被门吞噬，成为守门傀儡。”
    他看向姬北辰：“所以我停止了研究，把这事埋在心里。直到你出现。”
    “我？”
    “对。”比干眼神复杂，“你体内那扇门，和龙帝的门，是同一个。而且你在用某种方式，规避钥匙的代价。”
    姬北辰懂了。
    比干两百年雪藏，是在躲避龙帝的诱惑，也是在观察谁能真正掌控那扇门。
    “所以你帮邓婵玉，是为了……”
    “为了取得你的信任。”比干坦然，“也为了在她体内种下子心，那不仅是个传信器，也是个定位器。无论她在哪，我都能找到你。”
    这话很直接，也很危险。
    姬北辰盯着他：“你现在坦白，是想合作？”
    “是交易。”比干道，“我给你提供情报，帮你应对北俱芦洲的危机。而你……带我去那扇门。”
    “为什么？”
    “因为我想知道真相。”比干眼中闪过执着，“人族到底有没有背叛龙族？永闇到底是什么？那扇门后面又有什么？这些问题折磨了我两百年，我必须知道答案。”
    姬北辰沉默。
    比干的理由很充分，但他不敢全信。
    “我怎么确定你不是古神裔或西方教的卧底？”
    比干笑了。
    他解开衣襟，露出胸口，那里没有伤痕，但皮肤下隐约可见一颗晶莹的心脏在跳动。
    “七窍玲珑心有个特性。”他道，“它能‘读心’，但也会被‘反读’，如果我对你有恶意，你的太初灵光应该能感觉到。”
    姬北辰确实没感觉到恶意。
    太初灵光的反馈是：目标情绪复杂，有执念，有渴望，但没有杀意和欺骗。
    “就算你不是卧底，我也不能随便带人去门那里。”姬北辰道，“那地方太危险。”
    “我不需要进去。”比干道，“我只需要在门口看一眼，用我的心‘读’一下门的信息，就像你用灵光分析一样。”
    这个要求不过分。
    姬北辰想了想：“可以，但要等时机。”
    “多久？”
    “等我从北俱芦洲回来。”姬北辰道，“如果我能在那里站稳脚跟，证明我的路走得通，我就带你去。”
    比干点头：“成交。”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递给姬北辰：“这是玲珑心丹，能短暂提升神识感知，副作用是之后三天会头痛。北洲险恶，你或许用得上。”
    姬北辰接过：“多谢。”
    “不用谢，这是投资。”比干微笑，“我希望你活着回来，你是我等了二百年的唯一机会。”
    他重新戴上恭敬的面具，转身离开密室。
    姬北辰看着他的背影，心情复杂。
    这个比干，比他想的复杂得多。
    不是单纯的忠臣，也不是纯粹的阴谋家，更像是个被秘密折磨了两百年的求道者。
    “有意思。”他轻声自语。
    走出密室时，云渺儿等在外面。
    “怎么样？”她问。
    “暂时合作。”姬北辰把玲珑心丹递给她，“检查一下，看有没有问题。”
    云渺儿接过，用阵法检测，片刻后道：“丹药没问题，但炼制手法很古老，至少是千年前的技术。”
    千年……
    比干他祖上与龙族有旧，看来不是假话。
    “先收着。”姬北辰道，“准备一下，三天后出发去北俱芦洲。”
    “这么急？”
    “不急不行。”姬北辰看向北方，“我有种预感，北洲那边……可能已经打起来了。”
    他猜对了。
    就在当夜，朝歌收到了北俱芦洲的紧急传讯——
    “巫族与妖族开战，裂缝扩大，归客涌入，前线告急！”
    消息是白山客传来的，附带了一段影像：
    冰原之上，巫族巨人挥舞战斧，妖族化作兽形扑杀，中间夹杂着扭曲的归客身影。而远处，那道连接天地的黑色裂缝，正在缓缓扩张……
    影像最后，白山客的脸出现在画面中，满脸是血，嘶吼道：
    “姬殿主！快！这里要崩了！”
    姬北辰看完影像，深吸一口气。
    “计划提前。”他对云渺儿道，“明天一早就走。”
    “带多少人？”
    “就我们俩，加上赵公明和云霄，人多了反而目标大。”
    “邓婵玉呢？”
    “让她留在朝歌养伤。”姬北辰道，“比干会看着她，这也是对他的一次测试。”
    如果比干真有异心，邓婵玉就是人质。
    如果比干真心合作，邓婵玉会得到最好的照顾。
    姬北辰看向窗外夜色，握紧巡天令。
    北俱芦洲，我来了。
    希望你还撑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