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章 你不会想这么快知道的

    班·阿德作为北方大陆最著名城市之一，每一个能够施法传送门的术士，都会在这里印刻一个坐标。
    薇拉也不例外。
    而且作为规模相当大的魔法材料集散地，以及半成品的调制品——譬如爵水、万能溶剂、元素精华——的产地，相当多稀有的炼金材料只有班·阿德有，薇拉甚至在班·阿德的上城区有安全屋。
    当然，那是班·阿德还没有被狂猎毁灭之前。
    那之后，整个北方大陆的炼金行业都遭受到了一次重创，艾瑞图萨反倒因此，作为北方大陆第二大魔法材料的集散地而获利匪浅。
    不过这就是题外话了。
    但是即便因为班·阿德城毁灭过一次，薇拉虽然没再在班·阿德新城购置产业，但后来仍旧来过不少次班·阿德，只是把传送门的点定在了距离城池不远的一座山上。
    一处能完全看清城内的景象的一座山，可现在……
    薇拉从山上放眼望去，只能看见远处起伏的山峦，以及山峦前一片荒芜的旷野。
    至于城市……
    不，别城市了，连一个山村都没有。
    “导师，”玛丽从传送门中走了出来，环视四周，疑惑地看向一动不动的薇拉，提醒道，“下一道传送门呢？”
    “没有下一道传送门了……”薇拉道。
    “嗯？”
    薇拉回头，秀眉紧蹙：“这里……这里就是班·阿德，千塔之城班·阿德。”
    “啊？”玛丽一脸茫然地又看向四周原始的没有人息的景观。
    她愣了愣，再定睛一看，那旷野之上的山，似乎……确实很像的班·阿德城后的那座山。
    依山而建的班·阿德，山还在，但城没了。
    那片面积极大的旷野，就是千塔之城原本所在的地方。
    可城呢？
    那么大一个班·阿德，北方大陆最大的几座城池之一的千塔之城呢？
    后续走出传送门的维瑟米尔、丹提和杰隆·莫吕也愣住了。
    等所有人从眼前荒谬的景象中回神，纷纷回头望向了唯一一个可能知晓真相的人——刚从班·阿德救出亨·格迪米狄斯的英雄威戈佛特兹。
    “我……我也不知道……”阻魔金镣铐在威戈佛特兹的手腕上，反射着太阳迷离的蓝光，他迷茫地看着山下的一切，“我们离开的时候，还不是这样的……”
    “它……它还在那里……”
    “那艾林……”玛丽立刻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威戈佛特兹低下头沉默不语，这连班·阿德一整座城池都没了，还谈什么猎魔人？
    玛丽这次是真的慌了，她在山上，不停地走着碎步。
    一副既想冲下去，冲到那片荒芜的平原上，又知道没头没脑地搜寻，肯定不会有任何作用，于是只能通过无用的假动作，欺骗自己正在为寻找艾林努力。
    “一座那么大的城市，怎么可能会忽然消失呢？”维瑟米尔只觉得无比地荒谬，甚至连寻找艾林紧迫感都消失了不少。
    或许是过去那么多意外，就连邪神降临，都不能奈何艾林，以至于潜意识中，维瑟米尔就不觉得“从带大”的年轻猎魔人，会有生命危险。
    “可它就是消失了，”丹提耸了耸肩，“连同那些令人厌恶的男巫一起，抱歉，我不是在你，威戈佛特兹，你是个真正的男人……”
    虽然威戈佛特兹在寻找艾林一事上，出乎众人意料的没有任何作用。
    不过他主动戴上的阻魔金镣铐，赢得了所有人的尊重和有限度的信任。
    “没事，”威戈佛特兹摇了摇头，然后看向了薇拉，“抱歉，薇拉女士，这种情况下，我可能帮不了什么忙了……”
    薇拉摆摆手，直勾勾地看着他：“但你还是不愿意，不久前的班·阿德发生了什么，你们又是如何救出亨·格迪米狄斯的吗？”
    威戈佛特兹对着薇拉红色的眼睛，沉默了一会儿，眼角余光扫了眼周围的众人，又摇了摇头：
    “抱歉。”
    “不过我保证，我确实不知道该如何在这种情况找到艾林……”
    山上沉默了一会儿。
    寻找艾林的计划刚开始，似乎就夭折了。
    你要如何去寻找一个消失的人，当他所在的一整座城池都不见了的时候……
    “你觉得他有危险吗？”杰隆·莫吕突然开口，打破了平静。
    “没……”威戈佛特兹下意识开口，但语气顿了顿，苦笑道，“原本我觉得艾林是肯定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但现在……”
    他的视线越过薇拉，在蓝山脚下那一片荒芜的旷野：
    “我……不太确定……”
    威戈佛特兹发自内心地不解。
    当他和莉迪亚·凡·布雷德沃特离开之后，班·阿德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头黑龙被召唤出来，已经足够离谱了，为什么连班·阿德新城都消失了？
    是艾林做的吗？
    不会的，至少不仅仅只是艾林。
    否则有这种力量，他们又何必还要苦心经营，潜入班·阿德学院、下地宫、一步步救出亨·格迪米狄斯。
    这样的力量施展出百分之一，奥托兰都得恭恭敬敬地礼送亨·格迪米狄斯离开……
    他离开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现在我们该做什么？”维瑟米尔问道。
    “要不先下去看看，”丹提提议，“找找附近的村民，来往的游商，这么大的事情发生了，不可能一个目击者都没有。至少先搞清楚，班·阿德到底是怎么消失的……”
    “不对！”薇拉摇摇头，忽然有意无意地看向满脸焦急的玛丽，若有所思道，“还有一个方法肯定能找到艾林，只要他还在这个世界上……”
    ——
    “艾妮德，那里就是多尔·布雷坦纳……”
    卡丽雅指着阳光下盛开的城市，拉住身边的法兰茜丝卡·芬达贝，防止她意外从这片陡坡上摔下去。
    法兰茜丝卡撩开羽毛般遮挡视线的蕨叶，眼神痴迷地远眺。
    沿着山坡，繁花盛开，一直生长到远处那仿佛从雪山上长出来的纯白城堡。
    白色的瀑布从城堡边缘坠，溅起朦胧的水汽笼罩了整个山谷，半遮半掩着充满旺盛生命力的葱绿和嫩黄，似雨又似云，衬得整座城堡如同漂浮在云朵之上的仙境。
    这是只有最鼎盛的山岳之民才能创造出来的优雅与美好。
    可惜这份优雅和美好，此刻已经换了一个主人。
    “艾妮德，”卡丽雅有些犹豫地开口，“那个猎魔人……”
    “卡丽雅！”法兰茜丝卡蹙着眉回头打断，踮起脚警惕地四下观察了一会儿，不满地望向精灵女侍从，“你答应过我，保密的！”
    “可是那么多人……”
    “没有可是，你答应过我的。希姆莱斯、莎迪亚……对了，还有艾达，他们问起来你也不能……”
    在法兰茜丝卡毫无杀伤力的凝视下，卡丽雅无奈地点点头：
    “好吧，我不，但是……”
    “没有但是！”法兰茜丝卡紧张地盯着卡丽雅。
    “是是是，没有但是。”卡丽雅只能摇摇头，闭上了嘴巴。
    可是，那天球交汇如此巧合，就偏偏在自由精灵最危险的时候发生，希姆莱斯、莎迪亚和艾达，哪个不会怀疑？
    这世界上哪里有事情，能同时瞒住两位通晓者，尤其当他们产生了好奇心的时候……
    她不觉得法兰茜丝卡，不懂得这个道理……
    而且，那个猎魔人竟然这么做了，他真的打算隐瞒吗？
    “希姆莱斯是打算将自由精灵的营地，搬到这片山谷吗？”
    法兰茜丝卡从常年繁花盛开的百花谷多尔·布雷坦纳收回视线，看向卡丽雅，转移话题。
    “艾妮德，希姆莱斯大人好歹也是你的父亲，你应该对他多一点尊重……”卡丽雅苦笑着摇摇头，不过见到法兰茜丝卡一脸不耐烦的样子，只能改口，“只是暂时安置在这里，多尔·布雷坦纳已经是人类的地盘了。”
    “不过幸好亚甸最近也陷入到了麻烦之中，短时间内，在这里建立临时营地，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反而族人们刚经历过九死一生的灾难，需要时间休息……”
    “族里死了多少人？”法兰茜丝卡沉默了片刻，问道。
    “艾妮德……”
    “告诉我吧，卡丽雅姐姐，”法兰茜丝卡恳求，“虽然希姆莱斯、莎迪亚和艾达都将我赶出会议，但我已经不是孩子了……”
    “他们是在保护……”
    “卡丽雅姐姐！”
    法兰茜丝卡澄澈的蓝眼睛，令卡丽雅不忍心拒绝。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抚摸着法兰茜丝卡柔顺的金发：“具体的数字，我也不清楚，不过松鼠党撤销了两个编队……”
    法兰茜丝卡闻言忍住鼻翼酸涩，仰头，闭上了眼睛。
    两个编队，就是近两百个最精锐的自由精灵战士，自由精灵整体的伤亡人数只会数倍于此。
    “沙沙~”
    初秋的习习微风，吹动着山下的花海摇晃，沙沙作响。
    “他们只是回归了白船的怀抱，艾妮德，我们每个人最终都要乘着白船，回归故乡，那是山岳之民的归宿……”
    卡丽雅嗅着山间百花的清香，抱着法兰茜丝卡微微颤抖的身躯，像抱着做噩梦的孩子一样，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那从多尔·布雷坦纳离开之后，我们该搬去哪呢，卡丽雅？”
    怀中传来法兰茜丝卡做梦似地呓语：
    “这个世界……还有山岳之民能脚的地方吗？”
    卡丽雅手上的动作一滞，眼神难掩悲哀、茫然与挣扎。
    她张了张嘴……
    “会有的，总会有的。”
    法兰茜丝卡猛地从卡丽雅怀中窜出，差一点踩空坠悬崖。
    因为出声的并不是卡丽雅。
    “艾达！”
    卡丽雅眼疾手快地拉住法兰茜丝卡，嗔怪地侧向剜了一眼。
    “抱歉。”艾达·艾敏撩开旺盛的翠绿蕨叶，歉意一笑，“我应该发出点动静出来……”
    “艾达，你是什么时候到？”法兰茜丝卡定住身形之后，没来得及责怪，喘了两口气，就紧张地追问。
    “就在刚刚，”艾达·艾敏温和地笑了笑，“放心，我什么都没听到。”
    法兰茜丝卡半信半疑地皱了皱秀眉，看向卡丽雅。
    卡丽雅轻轻点头，示意确实如此之后，法兰茜丝卡才松了口气，撇撇嘴，不满地嘟囔：
    “会议都结束了，正该是最忙碌的时候，你来这里做什么？”
    “艾妮德，是艾林，”艾达·艾敏收敛笑容，“艾林失踪了……”
    法兰茜丝卡刚听到艾林的名字有些紧张，等后半句话完之后，愣了下，猛地起身，悚然色变：
    “什么？”
    “艾林……失踪了？！！”
    ——
    班·阿德遗址的旷野上。
    “啪~”
    一个响指。
    薇拉摊开右掌，灼灼的赤红火焰凭空燃起，升腾，随后转变成冰凌、雷电和泥块……
    “元素浓度更高了，比一个月前的时候，至少提升了一倍……”
    她收起右掌，魔力幻化成了泥块变成粉末，自掌心缓缓下。
    “威戈佛特兹，你觉得呢？”
    “抱歉，薇拉女士，我感受不到，”威戈佛特兹抬了抬手腕上的阻魔金镣铐，“不过我想着应该就是今天，在我离开之后，变化的。”
    “至少这一个月内，班·阿德周边的元素浓度，虽然一直在提升，但绝对的速度比一两个月前，是放缓的，而且绝对没有一倍那么夸张。”
    薇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目光眺望着莱克希拉河畔，这片浊黄的旷野，若有所思。
    这时。
    维瑟米尔、丹提从远处走了过来。
    维瑟米尔走近后，神色古怪地看了威戈佛特兹一眼：
    “运送粮草物资的商队，清晨天刚亮的时候，地面就隐隐震动，很多人从班·阿德跑出来，拼命向外逃窜……”
    “有人狂猎又来了，有人……”
    维瑟米尔顿了顿，一时间没下去
    “有人什么？”薇拉蹙着眉追问。
    维瑟米尔咽了咽口水：“有人……黑龙，早就消失在这个世界的黑龙，在毁灭班·阿德……”
    “黑龙？”薇拉眉头皱得更深了。
    “导师，不用管是黑龙还是白龙、红龙，”玛丽用力捏着衣角，手指骨节发白，“我们到底该怎么找艾林，您刚才向谁传送魔法简讯？为什么要瞒着我？”
    薇拉没有在意玛丽突然的顶撞，看着她沉默几秒后，轻轻叹了口气：
    “你不会想这么快知道的……”
    玛丽闻言愣了愣：“什么意思？我当然想尽快……”
    话音未。
    “咣~”
    一道橙红色的传送门，开在众人面前。
    “艾林呢？艾林怎么会失踪了？”
    银铃般清脆悦耳，却又冒冒失失的声音，先于声音的主人之前，窜出了传送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