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27章 修缮工匠

    对于裴昭的结论，萧崎未置可否，而是移步来到第四具尸体前。
    他掀开白布。
    “第四具，”墨七连忙解释，“西城豆腐巷的孤寡老人，刘老栓。七日前，被人发现死于家中炕上。”
    “经仵作查验，年事已高，无病无伤，确系寿终正寝，自然死亡。”
    裴昭懵了，她原本根据前三具尸体的身份，基本认定红莲系列案的目的在于朝堂，可眼前的第四具尸体，却是来自民间。
    一个与朝堂毫无瓜葛的平民老者……
    第四具尸体，来自民间的平民老者，着实有些出乎裴昭的意料。
    她原本以为，这些尸体应该尽数来自朝堂，或者与朝堂相关的人。
    “红莲呢？”裴昭轻声问道。
    墨七答道：“尸体发现时，老人枕侧放着一张粗糙的黄纸，上面用劣质的朱砂，画着一朵歪歪扭扭的血色红莲。”
    “歪歪扭扭……”裴昭低声重复，觉得似乎有些不对。
    萧崎一直沉默地观察着她的反应，此刻缓缓开口，声音低沉，“现在，夫人又觉得如何？”
    裴昭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
    她转过头，迎上萧崎深邃的目光，“死者的身份，从朝堂重臣到平民百姓；职业，从深闺女眷到朝廷官员；年龄，从壮年到老年……”
    “这幕后之人，似乎……并不关心死者是谁。”
    她略作停顿，眉头紧锁，试图理清这纷乱的线索。
    然而，萧崎却似乎早已洞悉一切，在她停顿的瞬间，薄唇轻启：
    “所以，幕后之人真正关心的，并不是尸体。”
    裴昭微微一怔，随即缓缓点头，“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他真正关心的，在于这朵红莲本身！”
    “夫人好聪明！”
    墨七忍不住脱口而出，脸上带着由衷的赞叹，转而对着裴昭微微躬身抱拳，“我就夫人肯定能看出来！阁领您还非要卖什么关子，这……”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紧紧抿住双唇。
    因为萧崎的目光，如同两道寒冰利箭，精准地钉在了他身上。
    如果眼神能杀人，墨七此刻恐怕已经倒在地上，被冻成一块冰雕了。
    裴昭看着墨七瞬间僵住的模样，又瞥了一眼萧崎那副“你再敢多嘴试试”的冷脸，没忍住笑出了声。
    她负手而立，微微扬起下巴，看向萧崎，语气轻松中带着一丝调侃：“你家阁领无非就是想试试我的水平，现在试过了，阁领大人，可还满意？”
    罢，她眼神斜斜地瞟向萧崎，带着一丝挑衅。
    萧崎嘴角微微扬起一个极淡的弧度，那笑意转瞬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我只是不想从刑部抓过来了一个蠢货。”
    裴昭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她此刻是真的、无比地希望眼神可以杀人！
    或者至少能伤人，把这个毒舌又傲慢的家伙戳几个窟窿出来！
    萧崎对她的怒视毫不在意，他走向最后一具尸体，掀开白布。
    裴昭看去，那新娘红妆犹在，只是此刻面色灰白，眉间那朵红莲清晰可见。
    那天在案发现场，裴昭也看到了这朵红莲，但当时她只当这是红妆点缀。
    如今看来，别有深意。
    萧崎眼色暗沉下来，“孙家大公子案里红莲的记档我看过了，如此一来，前后便一共是六具尸体，六朵红莲。”
    他的目光扫向剩下的五具尸体，“净国寺佛窟佛像上的红莲，明寺里挖出的五具尸体，也与这诡异红莲有关。”
    裴昭闻言，心思回到案子上：“既然孙府的案子里也出现了红莲，那基本可以断定，孙家大公子的死，与孙家二房没有直接关系了。”
    萧崎看向裴昭，“那也只能算作是推断。孙彦峰目前仍是最大嫌疑人。若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他不是凶手，或者抓到真正的凶手，孙家二房的嫌疑就无法彻底洗清。”
    裴昭无言以对，萧崎得在理。
    刑侦讲究证据链，推断再合理，没有实证支撑，也无法翻案。
    尤其是在孙府这样盘根错节的世家大族，牵一发而动全身。
    “所以，归根结底，还是只有一个办法，”裴昭沉声道，“就是抓到真正的凶手，无论是红莲案的元凶，还是杀害孙家大公子的真凶！”
    她整理了一下思绪，目光变得锐利：“之前的案子，你们御守阁已经有了初步结论，眼下只剩下净国寺里的案子还没有眉目。那日巧巧留了个心眼，找寺里的僧人问过佛窟修缮的情况。”
    “僧人，如果每次都从宫里匠作司请人来，层层上报到宫里，再等宫里派人下来，太耽误时间了。”
    “所以主持多数时候是在佛寺门前的告示牌张贴告示，自有京城的工匠师傅主动前来应征，进行修缮工事。”
    裴昭看向萧崎，眼中闪烁着分析的光芒，“佛像血泪、足下红莲、八字恶谶，佛寺修缮工人的嫌疑最大。所以我想，可以从京城里那些常去净国寺做修缮工事的工匠师傅开始查起！尤其是最近参与过佛窟修缮的！”
    萧崎闻言，并未立刻回应，只是伸出右手。
    一旁的墨七立刻会意，迅速从随身携带的卷宗袋里抽出一本薄薄的册子，恭敬地放在萧崎摊开的手掌上。
    萧崎看也没看那册子，直接将其递向裴昭，声音平淡无波：“这里已经记录了近两个月内，所有参与过净国寺佛窟修缮工事的工匠名单。”
    “民间工匠四人，宫里匠作司派出的工匠两人。姓名、住址、擅长工项，皆在册中。”
    裴昭看着那本递到眼前的册子，又抬头看了看萧崎那张波澜不惊的脸，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惊喜和意外！
    他竟然……早就查到了？而且连名单都整理好了？！
    萧崎捕捉到她眼中的讶异，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若是等你想起来再去查，那得耽误多少事？”
    裴昭轻笑一声，她才不在乎什么嘲讽，案子能破比什么都重要。
    她立刻伸手，从萧崎手里拿过那本册子，脸上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
    “夫君英明，要不怎么御守阁阁领的位置，是你萧崎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