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 8 章

    夏凌霄是被溺爱着长大的孩，独生女，幼时体弱，父母工作忙，不能常陪伴她左右，因此一心想要补偿，把她当公主一样娇惯，对她的要求无有不应。
    明玺还记得时候常在饭桌上听父母闲谈，父母隔三差五就会提及“老夏”和“静静”的近况，其中和关于夏凌霄的话题占据大半。
    譬如“老夏他家闺女昨天学瓦匠粉墙，一袋面粉掺了水，糊的家里到处都是，今天特意找了两个钟点工过去收拾。”
    又譬如“凌霄看奥运会迷上刘翔，静静和老夏这两口子重金托人弄见面会门票，结果遇着个骗子，费大半天力气还没弄成，我记得二叔有这方面的门路，你赶紧打个电话联系联系。”
    诸如此类的事迹，不胜枚举。
    而作为这样一个被溺爱着长大的孩，夏凌霄意外的擅长讨人喜欢，每每父辈组织老友聚餐，在被带去的一众孩子当中，夏凌霄永远是得到最多夸赞的那个，她比别的孩子都要嘴甜乖巧，大方，被阿姨们抱起来狂亲脸颊也只会歪着脑袋发出“咯咯”的笑声，非常可爱。
    正因如此，她在这世界上天然的比别人得到更多呵护与包容，就好像没有人会因为冰雪奇缘里的艾莎公主吃完饭不洗碗而感到愤怒。
    起码明玺真的不会。
    他洗完碗筷，又清扫厨房，直至一尘不染，连锅盖都闪闪发光，才心满意足的收了手。
    相比夏凌霄，明玺是天生的苦命人，不知道为什么，他能从做家务这件事上获取极大的愉悦。明玺喜欢脏衣服洗干净晾晒在阳光下的感觉，喜欢凌乱的物品摆放整齐、严丝合缝的收纳，喜欢目之所及的一切都是洁净如新，保持在最好的状态。
    可是命运捉弄苦命人，偏偏让他遇到邋遢鬼。
    一走进客厅，就见夏凌霄陷在那个超级大的豆袋沙发里摆弄游戏机，旁边原本空无一物的圆几上多出一盒酸奶，半盒草莓，吸管外包装的塑料皮，零零散散的草莓叶子，还有她的手机，发夹，游戏机收纳包，贴满卡通贴纸的充电器。
    这样的场景让明玺想到高一那会第一次去夏凌霄爷爷奶奶家找她，也是夏天，她穿着短袖短裤，翘着脚趴在床上一边打游戏一边吃零食，房间里漫画和周边到处乱丢，狗和猫在一旁上蹿下跳，电脑里放着名侦探柯南，作业被数位板和漫画稿纸挤到可怜巴巴的角里。
    夏凌霄的房间在当时的明玺看来不亚于火星撞地球，以至于去还书的明玺莫名其妙的做起保洁。
    现在想来，那是他苦难的开端。
    “你站在那作甚，cos门神？”夏凌霄忙里抽闲，抬头看他一眼。
    明玺没话，提着垃圾桶走过去，将圆几上的塑料皮和草莓叶子清理干净。他早已大彻大悟，与其和夏凌霄兜兜转转的废话，不如自己动手要来的更省时省力。
    摆正酸奶和草莓，明玺盘膝坐到一旁，身体微微倾斜，看向掌机的屏幕：“你怎么还在钓鱼？”
    “我要换大房子，钓鱼赚钱最快了，一条鱼王五千呢。”
    “从昨天晚上钓到现在，钓上来几条了。”
    “急什么，等我凑够十二种鱼送去博物馆，就可以换大师级鱼竿，到时候三秒一条鱼，鱼王还不是手到擒来。”
    “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就把鱼王都养在鱼缸里，让它们源源不断的生鱼王。”夏凌霄畅想着发家致富的美好蓝图，快乐的仰起头，又发出“hihihi”的笑声。
    果然，她就喜欢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更无聊的是在这里看别人钓鱼。
    视线扫过沙发上的枕头和夏凉被，明玺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你要给我买的床呢？”
    “我订了，明天中午上门安装。”夏凌霄弯了弯眼睛，很不走心地：“就委屈你再睡一晚沙发喽。”
    “……你嘴巴好红，是不是有肝病。”
    夏凌霄下意识的舔了下嘴唇，慢半拍的反应过来：“滚啊——你才有肝病。”
    没那么红了，原来是草莓汁。明玺伸手拿了颗草莓，摘除绿叶，一口吞入，味道比想象中更鲜甜。
    正思绪发散，圆几上的手机连着响了好几声。
    手机主人懒洋洋地纹丝不动，只动一动嘴巴：“帮我把手机拿过来。”
    像这样“举手机之劳”的事，明玺连“凭什么”都懒得问。
    他递过手机，见夏凌霄上划解锁，看着屏幕一乐，随即手机里传出狗哼哼唧唧的声音，与此同时还伴随着低沉柔和的男青年音：“是不是挺胖的，这一窝里它最能吃。”
    这声音……明玺蹙起眉：“你在跟谁聊天？季时森？”
    “嗯，是啊。”夏凌霄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回答的很敷衍。
    “你现在跟他关系很好？”
    “还行吧，偶尔联系。”
    “他给你发什么？”
    “狗。”夏凌霄忽然把屏幕朝向他，兴致勃勃：“可爱不，我准备云养一下，你取个什么名字好？”
    “云养？什么意思，给他的狗取名？你俩一起养？”
    “云养就是……欸，解释起来好麻烦，你自己去网上搜。”
    她退出狗照片的一刹那，明玺飞快地扫到两行聊天记录，都是来自对面——[这窝狗在抖音人气很高，暂时不打算找领养][其他狗都被云养了，还剩这一只，你要不要当这只狗的云养妈？]
    “胖狗，叫什么好啊。”夏凌霄抿着嘴巴，有点烦恼的样子，看起来特别想给狗取一个别开生面的名字。
    明玺：“叫胖胖。”
    夏凌霄：“那也太没创意了吧。”
    她否定了他的建议，目光掠过膝间的掌机，一下子有了灵感，嗒嗒嗒敲了几下屏幕，给出对方回复：波西亚，名波波
    对面多半是去搜索了这三个字：你最近在玩这个游戏？
    典型的没话找话。只有夏凌霄这个笨蛋看不出来，还在那里回复人家波西亚的另一重含义。和她的名字凌霄一样，有一种月季花叫波西亚。
    明玺在心里冷笑了一声，觉得季时森这个人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是不是非要跟在夏凌霄屁股后面过几天苦日子才能意识到当下生活有多美好。
    “……季时森做什么工作的？”
    “他啊，自己开了家宠物医院，流浪狗救助，这两年还做自媒体。”
    “哦，那他现在是单身吗？”
    “这个不太清楚欸，他又没出柜，谈恋爱大概也不会发到朋友圈公开。”
    夏凌霄一心两用的回答完两边问题，后知后觉地抬头看向明玺：“你问东问西的做什么？”
    “没什么，随便问问。”明玺笑一笑，站起身来：“我也去拿一盒酸奶。”
    他得快点逃离夏凌霄的视线范围，不然真的要大笑出声了。
    老天，夏凌霄怎么回事啊，他季时森是gay，她就这么坚定不移，相信了整整十年？！
    明玺打开冰箱门，扑面而来的凉气让他稍稍清醒一些，对季时森的愧疚也随之涌上来。
    明玺一直都知道季时森喜欢夏凌霄。
    但对不起，早恋不可取，高中生就该以学业为重。
    所以那时候明玺才灵机一动，把季时森送给夏凌霄的圣诞节礼物成是给自己的，通过这种低级下流又无耻的手段，将两个人早恋的苗头扼杀在摇篮里。
    和夏凌霄结婚或许就是他当初棒打鸳鸯的报应吧。
    不过话又回来，他这样是不是也算替季时森挡下了一辈子当牛做马的厄运。
    这么一想，明玺心中的愧疚即刻荡然无存。
    “晚上吃红烧肉吧。”他转过身，对客厅的夏凌霄如此提议。
    “好啊！家里有五花肉吗？没有我在美团上买。”
    “不用买，冰箱里有。”
    明玺打开另一侧的冰箱门，无需多翻找，精准无误的拿出了一块冷冻五花肉。
    “哇。”夏凌霄发出惊叹，以及夸赞：“可以啊，你探索的很不错啊。”
    “你当我在家这一上午就只抠脚吗。”
    “那还缺别的东西吗？”
    都不缺。
    明玺很机警，没有将答案脱口而出。这么快出来，好像他这一上午一直都在盘算这块五花肉似的。
    “嗯……”明玺想了一会：“应该不缺。”
    “那……”夏凌霄似乎也藏了心眼子，抻了一会：“只吃红烧肉会不会太腻呀。”
    红烧肉还不够，还想加道菜。果然，奥林匹克运动会如果有顺杆爬这个项目，夏凌霄也能为国争光。
    “腻就少吃点。”明玺毫不留情的拒绝。拜托，这可不是“举手机之劳”那样的事，做一道菜欸，很麻烦的。
    “什么啊，饭都不让人吃饱，有你这样做人家老公的吗！”夏凌霄故技重施，像只毛毛虫一样在豆袋沙发里蛄蛹。
    又来这套？
    抱歉，他已经建立好免疫系统，连求婚视频循环播放三天三夜也无所畏惧了。
    明玺岿然不动：“爱吃不吃，不吃拉倒。”
    夏凌霄停止蛄蛹，缓缓坐直身，与他遥遥相望，一副气馁的样子：“好吧……”
    就这样？认输了吗？没有后招？
    某人一贯不达目的不罢休，怎么可能没有后招，何况距离晚饭还有好几个时。
    不过这倒是一个可以谈条件的好机会。
    “加菜也不是不行。”明玺：“我想出去转转，整天待在家里好闷。”
    “OK啊。”夏凌霄扬起笑脸：“刚好我后天是去郊区拍摄，带上你。”
    OK啊。
    明玺在心里模仿她的语气，也忍不住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