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持久的马拉松

    翌日，市一中礼堂。
    座无虚席。
    背景板上“热烈祝贺林序同学荣膺我市高考状元”的横幅格外醒目，校长坐在主席台上笑得合不拢嘴。
    市一中已经十年没有出过市状元，今年是他上任的第一年，这种荣誉就这么凑巧地被他赶上了。
    这种政绩他自然要大肆宣传，于是他不仅请了市教育局的领导们，还邀了多家新闻媒体来到现场。
    林序坐在台下前排，身穿一件洗得发白的干净校服，手心里全是汗。
    她倒不是因为上台演讲而紧张，而是忌惮那个突然绑定的系统，总觉得它会在关键时刻横生枝节。
    主席台上领导们的致辞刚幕，徐老师就快步走来催促。
    “林序，演讲稿都背熟了吗？马上到你了。等会上台多你在工地的经历，将励志典范的形象立好。”
    林序眉头微蹙：“徐老师，我们昨天不是好了不提这个吗？”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徐老师的脸色沉了下来，声音拔高半度，“我这也是为你好，今天媒体这么多，新闻稿发出去后，搞不好会有人愿意资助你念完大学，你也不用这么辛苦不是？”
    林序还想再什么，主持人已经念到了她的名字。
    “下面，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今年的市高考状元林序同学上台发言。”
    聚光灯骤然打在身上，刺得林序睁不开眼睛。
    她深吸一口气，扫了一眼演讲稿，便硬着头皮走向演讲台，耳边却突然响起冰冷的机械音。
    【叮，系统任务发布中……】
    眼前的面板上瞬间出现了一段话。
    【检测到宿主正处于高度内卷宣传现场，违背了系统宗旨，现发布任务：在颁奖典礼演讲中公开宣扬躺平理念，颠覆传统励志叙事。】
    【任务要求：1、演讲内容中不允许带“努力”、“拼搏”、“奋斗”等危险字眼，2、现场反响需要达到哗然级别。】
    【任务奖励：10000元。】
    林序：“……”
    她就知道这个破系统不会让她好过。
    这是专门来拆她台的吧？
    这么多禁用词，还得让她把现场的气氛带动起来，她还不如当场表演一个胸口碎大石来得痛快。
    她敛了敛神，将面前的话筒调整到一个合适的位置，大脑飞速运转起来。
    若顺从系统，那就是公然和学校老师作对，但违背系统，那种钻心的疼痛她不想再体验一次。
    想着系统奖励的那一万块钱，她权衡好利弊后做出了选择。
    不就是砸场子吗？她可以的。
    林序再次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尊敬的各位领导，老师，亲爱的同学们，上午好，很荣幸作为学生代表在这里发言。”
    “我曾经和大家一样，相信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我所有的成绩都源自于我自身坚持不懈的努力。”
    【系统警告，检测到违规词汇，即将触发……】
    林序差点咬到舌头，话锋陡然一转，“但是，今天我更想，人生不是百米冲刺，而是一场持久的马拉松。我们需要的不是耗尽所有精力去冲刺这一百米，然后倒在半路上，而是要学会合理分配自己的体力，甚至，学会在必要的路段稍作休息停留。”
    台下开始出现细微的骚动，林序能感受到无数道惊愕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扫来，后背瞬间冷汗直流。
    但预想中的心绞痛却没有到来。
    她缓了缓心神，咬牙继续道：“我们总是被教育要吃苦，但却很少知道为何要吃苦，也不明白人生最重要的不是你有多优秀，而是你有多健康。”
    她着便想到了昨天系统告知的她悲惨的三十八岁人生。
    她抬起头，目光坚定地扫过全场，“所以，我今天站在这里，不是想鼓励大家跟我一样，非得用吃苦去磨练意志力。恰恰相反，我想以我的经历告诉大家，如果有的选，请永远不要用透支健康的方式去证明自己，敢于躺平，停下来思考，比盲目向前更需要勇气和智慧。”
    话音刚，音响突然被切断。
    台上的领导们面面相觑，神色凝重。
    徐老师脸色铁青，眉头皱成了川字。
    学生们则全都瞪大了双眼，满脸难以置信。
    死寂只维持了几秒钟，不知是哪个角突然响起一片清脆的掌声，紧接着，掌声汹涌而至，夹杂着被系统刻意放大的窃窃私语。
    “高考状元来宣扬躺平，简直闻所未闻。”
    “不是吧，这是我在学校能够听到的发言吗？太敢了，不愧为高考状元。”
    “天啊，林序好酷，我宣布，她从今天起正式成为我的偶像。”
    “林序简直是我的嘴替，我要把这段话放给我妈听。”
    ……
    林序深深地鞠了一躬，双腿发软地走下台，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任务完成，奖励已发放。因反响超出预期，额外解锁系统奖励：「危险预判」*1，有效时长48时。请宿主再接再厉，积极躺平。】
    林序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校长匆忙站起来总结，试图将话题引回励志正轨，但所有学生和媒体的注意力都被林序刚才那番离经叛道的演讲吸引走了。
    校长强撑着笑容做的总结陈词，林序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她感受到了裤兜里手机的震动。
    如她所料，是一条银行到账的通知短信。
    【XX银行】您账户4526于6月26日10:10分入账款项10000.00元
    她怔怔地盯着短信愣了一会神。
    毕竟活到18岁，她也没在银行卡中见过这么多个0。
    “林序，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徐老师满是怒气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徐老师，我……”林序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却又无从起。
    难道自己被一个躺平系统绑定了，必须接受任务才能躲开心绞痛的惩罚吗？
    事实是这也不完全是系统的锅，完那些话，她整个人都通体舒畅了。
    “你太让我失望了，学校花了这么多资源培养你，给你这个露脸的机会，你就是这么表现的？你知道你这番言论会造成多恶劣的影响吗？”徐老师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显然被气得不轻。
    这时校长也走了过来，眼里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欣赏，只剩下审视和恼怒。
    可以理解。
    毕竟是她将他的一场述职表演破坏得彻彻底底。